他挥手正要表示不见,话到嘴边,不知怎地却拐了个弯:“让他进来吧!”事已至此,他倒要听听,这个李药师还能有什么话说!
空荡荡的堂屋里,很快就响起了李靖低沉而清晰的声音:“下官恭喜将军收复鄠县。”
阴世师瞪着数日未见的李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人居然已狂悖到这个地步,求见就是为了这么当面嘲讽自己?
他的脾气自来还算温和,此时却是一股怒火直冲头顶:“李郡丞,有话直说!”
李靖不慌不忙地直起了身子,看着阴世师坦然道:“将军息怒,下官并无冒犯之意,只是这领军剿匪,原非将军之责,如今将军既然已收复鄠县,自当继续守卫长安,至于追剿余匪之事,按理应该交给屈突将军。”
交给屈突通?阴世师怔了怔,隐隐间明白了李靖的意思,屈突通和他一样留守长安,却兼任着关内讨捕大使,这几年来也一直在率兵四处剿灭匪盗,平心而论,他麾下的兵卒身经百战,远比长安府军骁勇强盛,剿匪也的确是屈突通的分内之事,可是……他想了想还是犹豫道:“可这追捕李家余孽,却是我等的职责。”
李靖垂眸叹了口气:“下官明白,只是李家余孽早已逃出了长安,一时难以收捕,至于是不是跟盗匪同流合污了,只怕一时还难以查明,但只要荡平了盗匪,余孽自然也无处遁形。”
阴世师恍然大悟,李靖是说,那位横空出世的“李三郎”是不是李家余孽,他们其实还不能断定,毕竟李渊家的三郎早已夭折,谁知这一个又是什么来路?横竖此人已经跟盗匪搅在一处,应该交给屈突通来处置,他的左翎卫只要守住长安就好,至于这几次损兵折将的事……只要不继续派兵剿匪,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千里之外的陛下又如何能知道?
眼前仿佛豁然开朗,他的脸色不由一松:“郡丞言之有理,我这就派人去河东城告知屈突将军。”
李靖忙抱手道:“将军,下官不才,愿为将军走这一趟!”
阴世师笑容顿时一凝,静默片刻后方才重新舒展开来:“郡丞说笑了,郡丞远道而来,又并非长安属官,这种事情,如何能麻烦你?”见李靖抬头还想分辨,他笑微微地加重了声音:“天色不早了,我这边还有许多杂务要处置,郡丞若是没有别的要紧事情,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李靖微微闭目,在心里一声长叹,也只能礼数周到地欠身告退。
看着李靖的背影消失在堂外的台阶之下,阴世师的笑容里带上了几分嘲讽,他就说呢,李药师今日为何这般主动为他排忧解难,原来是认定自己对付不了李三娘,要借自己的手另投高明!若是换一个人,自己倒也不妨成全,可惜李靖已经知道太多内情,又是个喜欢告密的,自己怎能再放他离开!
迈步走下堂屋的台阶,李靖也嘲讽地笑了起来:是他痴心妄想了,阴世师虽然号称宽厚,却到底还是忌惮了他!
可是,这又能怪谁呢?
此时红日正在西坠,暮色尚未降临,京兆府的院子里依旧是人来人往,只是所有的人都是脚步匆匆,仿佛根本就没有瞧见李靖。他脸上淡淡的嘲讽也渐渐变成了苦涩。
今日听说府军再次溃败,他就知道,这支队伍已经彻底指望不上了,但李渊已经举兵,他们若不尽快剿灭这帮盗匪,待到李渊挥师南下,两边里应外合,他们这些人又能拿什么来守住长安?
待到城破之日,别人也就罢了,他和阴世师,却都是没有什么活路的。因此,他在来之前就已经下定了决心:他要说服阴世师,他宁可豁出这条性命不要,也要先灭掉这心腹之患!没想到,阴世师却根本不给他机会……
如今,他也只能指望屈突通能剿灭那位“李三郎”了。听闻这位将军手段铁血,对盗匪们尤其冷酷;听闻他曾用上万颗人头筑成京观,震住了关中群盗。那座京观如今大约已化成了白骨之丘,在那上面,想必很快就会有新的人头了——
不是“李三郎”的,就是他们自己的!
※※※※※※※※※※※※※※※※※※※※
阴世师的女儿,后来嫁给了李世民,是四妃之一,但李世民似乎不怎么宠爱这位仇人之女。
李渊和李世民还是很有心胸的,李渊没杀屈突通,李世民在法场上救了李靖(李渊应该是真的想杀他),就是对阴世师,也只是杀了他完事,没再追究他的家人;让李世民娶阴世师的女儿,估计也是为了安抚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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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6章 酒不醉人
夜色如墨, 将无边的竹海浸润成了一片随风起伏的黑色波涛, 不过在竹海深处,无数支烈烈燃烧的火把却彻底烧穿了这浓黑的夜色,烧出了一片通明透亮的天地;比火光更热烈的, 则是那满屋的欢声笑语——
司竹园的庆功宴开席了!
这山寨的厅堂原本就建得高大敞亮,此时更是门窗尽开, 灯火辉煌。堂屋里并没有按着人头各设席案, 而是直接摆了一张极长的大案, 上头早已摆满了各色冷盘热菜, 果子酒水;长案边放着一张张的条凳,无论是司竹园的大小头领, 还是各大山寨的当家, 都亲亲热热地围坐在一起,喝酒吃肉,比寻常宴席更热闹了十倍。
向老四自来最藏不住话,几杯酒下肚, 便忍不住拍着案几对另一头的凌云笑道:“三郎,今日这一仗打得真真是痛快, 我向老四心服口服, 日后的仗,三郎你说怎么打,我便怎么打, 绝不再多放半个屁!”
众人轰然大笑, 心里却颇有些感同身受。
说起来, 今日这一仗并不是他们几个山寨第一次跟司竹园一道出兵,但驰援山庄也好,攻打鄠县也好,风险都不算太大,也不用他们派出多少人马;而这一回,司竹园却要向他们借用骑兵。当得知凌云是想率领他们冲杀长安府军时,大家心里都有些打鼓,向老四更是直接嚷嚷了出来——
他们的骑兵全部加起来也不过三四千,怎么能去追杀两万人的队伍?要知道,以前他们跟官兵打仗都是以人多取胜,有时人数多上几倍也未必能赢,更别说去以少敌多了!再说那地方还选在长安城外,他们若不能一口气将这两万人马彻底击溃,等对方的援军一到,他们这些人还不够人家一口吞呢!
听到他这么嚷嚷,大家自是跟着纷纷质疑,凌云却回答说,她有司竹园的两千骑兵其实已是足够,其余山寨随意就好。
见她如此轻描淡写,众人更拿不定主意了,丘家兄弟最后还是出了五百骑兵,向家却留了个心眼,只派了两百多骑,跟李家差不多,不过向老四还是表示说,他愿意冲锋在前;谁知这一番冲锋之后,他便彻底变了态度,恨不能时时跟在凌云身后向她讨刀法、表忠心,如今也不过是又当众说了一遍而已。
向老四的兄长向善思也是个粗豪汉子,闻言便笑骂道:“你要放屁到外头放去,莫要薰着了大伙儿!”
向老四嘿嘿一笑,向着凌云高高举起了手中的杯子:“三郎莫恼,我向老四是个粗人,之前见三郎会用计策,还觉得三郎心眼太多,今日跟着你冲锋陷阵了这一回,我才知道,三郎当真是响当当的好汉!阿兄跟我说好了,日后我们都听三郎你的,你有什么差遣,尽管吩咐我们兄弟就好!”
向善思也站了起来:“老四说得不错,向家寨日后就听三郎差遣了!”
另一边的丘师利、丘行恭兄弟早已表达过投效之心,今日一战更让他们认定了这条路,此时自是跟着起身端杯。李仲文父子相视一眼,也都站了起来。他心里其实已反复思量了许久。他自己出身大族,之所以举起义旗,自然是有一番雄心壮志的,但如今看来,这“桃李子”的“李”字,难不成会应在这位李三郎身上?此时看见众人归心,他心里也是愈发不自在,面上却还得笑得欢喜从容:“正是,我等日后愿听三郎调遣。”
何潘仁就坐在凌云身边,闻言也笑吟吟地端起了面前的酒杯,却并没有开口,只是向凌云微微晃了晃杯子。
凌云看了他一眼,这才举杯答道:“多谢诸位盛情,在下愿与各位并肩作战!”
众人轰然响应,各自一口饮尽了杯中之酒。向老四喝完还砸吧了一声:“何总管是从哪里弄来的好酒?怪香的,也有劲,我也想去弄些!”
何潘仁笑道:“这是何某自己酿的,埋了三年,今日正好拿来为大伙儿庆功,向兄弟若是喜欢,回头我再送你一坛!”
向老四大喜过望,连声道谢;丘师利便笑道:“总管可不能厚此薄彼。”众人一阵起哄,到底让何潘仁答应了每个山寨都送一坛才罢休,随即便推杯换盏,越喝越是欢喜。
唯有凌云笑微微地瞧着大伙儿,没有再开过口。李仲文一直暗暗打量着她,见她不再喝酒,脸上也慢慢透出了红晕,心里便是一动,想了想起身笑道:“今日难得有这般好酒,仲文就借花献佛,再敬三郎一杯吧!”
凌云并不打算多喝,客客气气地抱手回道:“不敢当,小侄已不能再喝,还望族叔见谅。”
李仲文笑得更是开怀:“这是什么话,三郎如此英雄,岂有不能喝酒的道理?今日难得高兴,正该多喝几杯才是!”说完便转头冲众人问道:“你们说,是不是?”
此时大家都已喝得兴高采烈,自是纷纷点头,向老四叫得尤其响亮:“正是正是,三郎今日正该跟我们兄弟多喝几杯!”
何潘仁眉头一挑正要说话,凌云已按住了他的手背,自己站起身来:“不能陪诸位尽兴,是我的不是,我愿舞剑一曲,为诸位助兴,也权当是我的赔罪!”
这大堂占地极宽,除了长案之外,还颇有一大片空地,凌云随手借了一柄宝剑,气定神闲地站了空地当中。何潘仁看着自己的手背低眉一笑,也起身来到厅堂里的圆鼓跟前,拿起鼓槌“咚咚”击了两下。
凌云并没有摆出什么起势,听到鼓声,却是飞身而起,剑光如电,直取不远处的烛台,剑光闪动处,烛台上的三根蜡烛都拦腰而断,又被高高地抛了起来。凌云随手几剑划过,那三根蜡烛转眼间便成了六根、十二根、二十四根……碎蜡如雪,纷纷落下,而凌云长剑停处,剑身上还稳稳地落着三截短短的蜡头,连火苗都不曾熄灭。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此时才回过神来,齐声喝彩,叫好之声几乎没冲破屋顶。
凌云抱手一笑,走回了自己的坐处。李仲文心里又是惊骇又是不甘,他看凌云的模样多半是不能喝酒的,因此才想灌她几杯,若能让她醉酒露丑,自然是好的;她若坚持不喝,扫了大家的兴致,那就更好不过;没想到她会舞剑赔罪,露了这么一手,如今怎么都不能说她不给大家面子了。
他心里暗恼,点头笑道:“三郎身手当真了得,我等佩服之至,只是这饮酒之事,三郎还是该慢慢练起来,就算醉上一场又如何,咱们又不是妇道人家,难不成还怕……”
何潘仁也已走了回来,不等李仲文说完,便截住了他的话头:“原来李叔是想醉上一饮,这有何难,来人,拿碗上酒!”
伺候酒席的下人忙拿来了两个海碗,将酒一一倒满,何潘仁拿起碗一口气喝了下去,李仲文自然只能奉陪,众人又是一阵鼓噪喝彩,纷纷地换了大碗,气氛也愈发热烈起来。
何潘仁酿的这酒入口香滑,后劲却是极足,这般喝法,没过多久,人人都露出了几分酒意,自然也更加无所顾忌,有人猜拳行令,吆三喝四,有人打起了酒嗝,也有人哭哭笑笑,又唱起了小曲,向老四大概是喝得热了,一把拽开衣裳,露出了毛茸茸的胸脯……
这样的酒气熏天,这样的热闹场面,凌云渐渐有些吃不消了,索性乘人不留意,起身离开了屋子。
厅堂后面是一处宽阔的露台,露台尽头有一道回廊,回廊外便是一望无垠的竹海。凌云独自站在回廊的栏杆边,夜风迎面吹来,也带来了竹林里特有的清香和涛声。她不由得深深吸了口气,只觉得整个人从里到外总算渐渐地清爽了起来。
身后再次响起了那熟悉的脚步声,她一转头,看见何潘仁已悠然走了过来,手里还拎着一个眼熟的酒葫。
不等她开口询问,何潘仁已笑道:“李仲文已经出溜到案几底下去了,大家都在忙着往外拽他,我就不凑那个热闹了,这酒么,还是到外头来喝更有滋味。”他仰头喝了一口酒,又冲凌云晃了晃酒葫:“阿云,你不爱喝酒,要不要我去弄些饮子过来?”
话没说完,他手上突然一轻,却是凌云抬手将酒葫抢到手中,二话不说便直接喝了一大口。喝完她才看向何潘仁,神色竟是少有的生动,眉目之间分明都在表示:谁说我不爱喝酒的?
何潘仁怔了怔,笑容从唇角一点点地绽放开来:“阿云?”
他的目光和笑容都明亮得近乎灼热,凌云不由自主地移开了视线,脱口解释道:“我只是不爱跟不相干的人喝。”
何潘仁天生酒量极好,心思又敏捷,从来只有他灌醉别人的份,他自己却很少上头,然而此刻听到这句话,他只觉得整个人都仿佛都已飘了起来。眼前这片黑沉沉的竹海,便是世间最好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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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7章 恩义难全
夜色越来越深, 宴席却依旧在继续;美酒佳肴依旧如流水般被端了上来, 喧哗笑闹也依旧是一波高似一波。在这样的欢腾中,几乎没人留意到, 在厅外清幽的回廊上,也有两个人静静地喝着酒,偶然间几句低语, 转眼间便融进了这令人沉醉的夜色之中。
直到大厅里的欢笑声渐渐散去,夜风也带上了露水的清凉,那两道身影才消失不见,空荡荡的回廊上,只有几个同样空荡荡的酒葫,仿佛在见证着某些甜蜜, 某些惆怅。
不知过了多久, 有人悄悄地走了过来, 低头看着滚落在地的空葫,良久之后,沉沉地叹了口气。
夜晚很快过去,晨光渐渐变得清明, 山寨内外依然是静悄悄的,宿醉的人们显然还在酣睡,那些没有喝醉的寻常士卒, 也被大战前的忙碌和大战后的欢庆闹得精疲力尽, 总要饱饱地睡上一觉才好。
凌云却在第一缕阳光照上窗纱时便醒了过来。她昨夜喝的其实并未过量, 但那股醺然之意却仿佛犹在心头。她难得的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这才一跃而起,快手快脚地洗漱一番,推门走了出去。
院子里,有人早已来回走了好几圈,听到开门声忙转过身来。
凌云早已听到了院子里的动静,只道是小七早起了,抬眼看到这张面孔,她不由得怔了一下:“三宝?”他不是在忙着安置那些降兵么?怎么会大清早的等在这里?“可是降兵有变?”
马三宝显然没有睡好,眼下都是青痕,神情也颇为沉重。听到这一问,他忙抱手答道:“娘子不必担忧,降兵那边一切顺利,尤其是到了外寨之后,他们瞧见了之前娘子收下的那些残兵败将,听闻这里吃穿用度比军营还强些,伤病也都给医治,心里就更无忧虑了。我听他们私下都在议论,说横竖都是打仗,为何不给自己找个能保命的地方?那些败兵里原先还有暗地里想回长安的,听闻这一仗的结果,也都死了心。
“如今那一万多人都已安稳了下来,陶大郎他们各自领了一营人马,过两日便可以开始操练了。”
凌云松了口气:“那也是你安抚有方。”毕竟三宝跟随柴绍多年,交游广阔,很多府兵都见过他,认识他,由他出面来安抚这些人,自是事半功倍。
三宝的脸色愈发复杂,沉默了一下才道:“小的是沾了大郎的光。”说完这句,他咬了咬牙,再次抱手行礼:“娘子,大郎当初让小人留在长安,是因为担心娘子无人使唤,如今娘子已有了得力帮手,小人能做的都已做了,留在这里也是无益,特来跟娘子辞行。”
他是来辞行的?凌云好不意外,上下看了看三宝,却见他低头看着地面,脸色僵硬无比,心头忽地闪过一丝明悟:“我明白了。”
三宝猛地抬起了头,看到凌云了然的眼神,心里一时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她能明白也好,自己为什么要走?还不是因为她和那何潘仁越走越近,尤其是昨夜,自己匆匆赶回,本是想报个喜讯,谁知却瞧见他们躲在一旁喁喁私语,还喝了那么多的酒……这样下去,他再不离开,日后又该如何向大郎交代?若非如此,他也舍不得这刚刚打开的大好局面,舍不得那些并肩作战的同袍和信任自己的府兵兄弟!
想到这里,他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道:“娘子,小人或许是多心了……”
凌云轻轻打断了他:“你没有多心,我的确心有所属,待得战事平定,自会给所有的人一个交代。”
三宝呆呆地看着凌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娘子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吗?她居然承认自己喜欢上了一个胡商,听这口气,日后居然还想告知天下?
然而凌云就这么坦坦荡荡地站在他的面前,目光清明,语气平静,仿佛她说的不过天底下最顺理成章的事。他满心的愕然也终究化为了沮丧和憋闷:“既然如此,小人毕竟是柴家奴仆,恩义不能两全,也只能告辞离开,还望娘子成全。”
凌云微微摇了摇头:“三宝,你觉得你是柴家奴仆,我却觉得你更是我的同袍;你觉得我还是柴家主母,我却觉得我只是我自己。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如今我只想将这个世道早点烧个干净,我原以为,你也是这么想的。”
三宝心头一震,脱口道:“我自然是这么想的!”他身为下人,见过的惨剧,听过的哭诉,其实比娘子郎君们更多得多,他当然想改变这个让人活不下去的混账世道,他更想建立一番功业,“我只是……”他只是不能接受娘子的做法而已!
凌云索性替他说了出来:“你只是觉得我不守妇道,对不住你家大郎。”
三宝忙不迭地摇头:“不,小人不敢这么想。小人知道,是我家大郎对不住娘子,是他误会了娘子,要跟娘子和离;只是小人更知道,郎君心里其实还放不下娘子,不然也不会决定独自去河东报信,又让小人回来听从娘子使唤了!娘子的事,小人原是不该置喙,只是小人今日还是想斗胆说一句,娘子,您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