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银子给你贴补家用。”
荣安笑了起来。“我家的家用,再不够我也自己想法子去挣,哪里需要你的银子?你帮我出气我已经够感谢了。哪里还有再收你银子的道理。”
“可这银子本就是我为你挣的啊。”
“你干嘛给我挣银子?”
长宁将下巴搁在了桌面上,盯着荣安笑:“拿人手软,你听过没?你收了我的银子,总不能嫌弃我了。而且我既叫你姐姐,自然是把你当做家人了。那既然是一家人,自然有福同享不用客气了。”
“可我嫌弃你,宁可不要三千两。”荣安低笑,只摆弄着手中账务。“你少给我挖坑。你挖了我也不会跳。你们姐弟脸皮太厚,我可不要和你们做家人。”
“那这样,咱们比一场。谁赢了,就由谁来处置这笔银子。”
“噗,我没空。”有空也不打。肯定打不过,找虐吗?
“姐姐,你可真难哄。我总算是理解我哥的苦了。”
“好了。我还有事。不能陪你了。”
荣安倒不是敷衍长宁,是真忙。
府里接连要办喜事,前世的她可没弄过这些琐碎,此刻虽有娘和管事帮忙,但大部分事都还要她来定夺。仅仅是给于彤建新房这事就已经叫她头大到不行了。
“我不走。”长宁坐下就没打算离开。“姐姐这么辛苦,我想给您分忧。”
“……”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和她哥一模一样!荣安端起茶碗,思量想个什么招来将她打发。
哪知……
“我哥是童男。”
冷不丁的,这句就从长宁口中冒了出来。
“噗——”荣安一口茶喷出。
“你别嫌弃他。”
“咳咳——”
“他虽闹腾,但都是表象,他应酬的时候……”
“停!”荣安不想听。她哥的私生活,关她啥事!“你哥如何我不管,我对他是否嫌弃也不重要,但你是姑娘,这些话不能……”
荣安话未说完,长宁却是从摇椅上一个打挺起身,上前将她腰一抱,叫她吓一跳。
“姐姐,你真好。”长宁靠着她。“你是真关心我。我更喜欢你了。”
“……”
像那黏黏糊糊甩不干净的麦芽糖,荣安只觉后背汗毛都竖起来了。
“我哥真挺好的。你给他个机会吧。”
“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黏糊会吓到我,对你哥更得退避三舍?”
“你放心。”长宁语调略微低落。“我入京就是要被指婚的。若不出意外,半年内,我一定嫁出去了。到时候你想要被我黏都不成。不管你将来是我嫂子还是姐姐,这会儿我都想抱抱你。”
抱一抱,更亲近。
“……”突然想叹。荣安又想到前世的长宁了。和自己一样,她做了一辈子的棋子。可她比自己还惨,自己至少活得开心,可她却是背井离乡,殚精竭虑过了半辈子。连挂脖子都是不得不的选择。为了家族,连年幼的孩子都不敢顾……当时的她,该何等痛苦……
窒息感袭来,荣安难免为她难过。今生,自己改变命运的同时,可还能撇得清这些前世没有交集之人的关系?自己又能忍心看着他们往死路上走吗?
“我在京中只有我哥一个亲人。他既认定了你,我一定会好好守着你的。”长宁抬起晶亮双眸,“顺便告诉你一声,我哥下定决心做的事,还没有不成的。你早点从了吧。”
“……”刚刚煽起的怜悯情绪瞬间成了烦躁。
荣安使劲推开了长宁,并抓了桌上银票塞回她怀中。
“走走走!赶紧走!银票我是不要的。随你攒着还是去行善吧。”
“好吧。这银子是讹来的,确实用着不舒心。那我便一半拿去行善,一半留着给我哥讨媳妇用……”长宁哈哈笑着由着她往外推。
再说下去要翻脸了,赶紧识相点,见好既收。此事不宜操之过急啊!
……
打从那日开始,长宁几乎每天都要来将军府报个到。
她直言,是帮着她哥来守着未来嫂子的。
荣安更觉那日白感动了。
她本以为,那日长宁说要守着她,是指“守护”,但实际状况告诉她,说是“看守”或许更贴近现实,惹得荣安每日都要在心里将朱承熠骂上个十回八回。想着下次再见那厮,一定不客气,要好好将之收拾一顿才解气。
可恨的是,长宁小嘴吧啦吧啦太能说,每回来都哄得葛氏喜笑颜开。葛氏一缴械,虞博鸿自然对她的出现没意见。
一来府中本就冷清,她来之后,确实欢快不少。
二来妻子有孕,需要有人说话说笑,自己和女儿都没空,正好长宁可以与妻子解闷。
好在长宁表现黏腻,实际却是识趣的。
她虽每日都在荣安跟前晃上几圈,却从来没有妨碍过荣安办正事,反而还帮着府中照看起了小白小黑,省了府中不少事。更有日,她还在府外抓到了一个贼头贼脑的家伙,原来是廖文慈放心不下写了血书的儿子派来打探……
荣安见长宁所为与当日朱承熠如出一辙,更令她每日都要叨叨上那厮几回。她哪里知晓,其实对方打的就是“习惯成自然,反复加深烙印”的主意。
加之长宁为人豪爽,出手阔绰,待人和气,府中上下,从管事到下人都喜欢她。大厨房做了什么好吃的,也都不忘给她留一份。当然,她也不会忘了包起一份带给她哥。
没几日功夫,这对兄妹在将军府地位是双眼可见的水涨船高。
非但如此,荣安发现,她身边的小荷和彩云似乎也被收服了。每每她叨叨起那对姐弟时,总有人会冒头出来劝和。
她发现了不对劲,似乎她身边之人也全倒戈了!
确实,这也是朱承熠的策略。既然攻城太难,他只能换一种方式。这城池再坚固又如何,围城之外的土地他都给打下来形成一包围圈,何愁那孤城不乖乖投降?……
荣安更不知的,是在暗地里,她的爹一直在思量那日朱承熠所言的可行性。
虞博鸿深知,皇帝一旦起了意的事,绝对不可能轻易打退堂鼓。而正如朱承熠所警告,此刻荣安四处树敌的局面下,能护着荣安之人并不多。
虞博鸿最近在朝堂上下,勋贵权贵里找了又找,也没有寻到完全满意的女婿人选。
而且他心里清楚,那些真权贵,又哪里会看得上荣安?就女儿那名声,一般人就敬而远之了。愁啊!
几番对比,他竟悲哀发现,还真是朱承熠最合适。
臭小子那个位置虽然危险,却是光明正大的危险。只要运作得当,那暴露于全天下的危险反而是安全。
关键,妻子说,朱承熠看女儿的眼里有光。那光,才是带给女儿安定和幸福的保障。
既然如此,他与其想法子打消皇帝的念头,还不如就顺水推舟?
有了这个想法后,虞博鸿决定对朱承熠试上一试。
看看他除了有双桃花眼,是不是还有桃花肠子!
试探从泰王成婚那晚便开始了。
那日皇帝在,不少人都拘着,并未尽兴。
而朱承熠最近忙着马场事极少露面,早先与他一道混过一阵的纨绔们哪会放过他。
于是宴席结束后,他们又去画舫喝了第二轮。
几巡酒下来,众人几乎都醉倒了,各自被美人扶去了客房休息。
众纨绔并不知,今晚只是虞博鸿为试探而寻人做的东。
东家欠虞博鸿人情,知晓其用意后自然一口应下了。不但安排了酒宴,还精挑细选了可人儿。尤其送给朱承熠的,那更是从相貌到身段都万中挑一的绝色。
按着虞博鸿要求,屋中摆设不但暗示风月,更点了些不同寻常的熏香。虞博鸿不但想看这小子色否,还要看他的判断力,谨慎力,应变力,定力等等。
美人进屋后,果然便没再出来,这让虞博鸿失望了。
小小应酬,那小子便沉沦了。
事实虞博鸿一直在暗暗观察,知道那小子酒虽多,眼里却还留有几分清醒,并不至于被个女子扑倒。
所以,只能他是自己把chi不住。
这么点定力都没有,将来还不是任由摆布的家伙?
他刚准备离开,却是“扑通”一声,引了他的关注。
朱承熠房中有人落水了。
掉下水的,自然是那美人。
“……”
臭小子竟是毫无怜香惜玉心,让绝色成了水里乱扑腾的落水鸡,与东家一道惊讶于他出手的虞博鸿唇角难免往上勾。
消息很快传来:
原来,女子倒茶时一不小心,将整碗茶泼在了朱承熠身上。之后又手忙脚乱边擦水边要往他身上爬。朱承熠直接扔开了人,说她长得还没自己好看,不配上他的身。
女子身带任务,又不甘心搞不定个男子,赔礼道歉之余再行gouda,腿也露了,衣也敞了,本以为可以顺势往朱承熠腿上坐,哪知对方却暴起了。
朱承熠一边喊痛一边将女子猛地一推。
窗开着,女子直接被扔出了窗外。而他却还呜呼哀哉鬼叫。
后来一问,说是世子前两天训马身上有伤,被女子这一压,伤口恶化了……
随后,便见一脸苍白,气呼呼的朱承熠被搀扶着离开了画舫……主家在后边连连赔罪,表示隔日登门道歉赔礼。
其他纨绔听闻动静也是酒醒大半,纷纷出来取笑,说牡丹花下压,骨断也心甘,不冤,不冤……
还有纨绔口口声声,说肯定是姿势太复杂,才给弄坏了身子骨……
主家有些摸不清朱承熠的真假,挠头问向虞博鸿:“这是该恭喜吗?”
但虞博鸿很清楚。
朱承熠装的!
不枉费他这一番试探。总算是个知道谨慎行事的。
这货有没有伤他不知,但他的骑术他很清楚。训再野的马,摔得再厉害,这小子也知道如何将自保,如何将伤害减到最低。
他绝不可能会被个女子压坏。
可想被那些纨绔胡说八道一传,这小子的名声又要坏上一些了……
虞博鸿突然就不痛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