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贺延霄还是少年心性,对男人施暴这种事嫉恶如仇,非但没有像某些人一样嫌弃季樱的家世,反而对这个脆弱的女孩充满怜惜。
后来,季父知道女儿“攀上高枝”便借此索要钱财,一再二、再而三的找上门,贺家没了耐性,趁季父犯事的时候,推了一把力将人名正言顺送进监狱吃了几年牢饭。
被送进去之前,季父要求见女儿一面,趁机请求她让贺家帮忙把他弄出去。当时的季樱因为害怕,闭口不言,季父被抓走前还恶狠狠地咒骂,放狠话说出来之后要她好看。
而如今,季樱刚回来不久,又被出狱的季父找上门。
“我,我到现在都记得他当时看我的眼神,那么恐怖……做梦都会被吓醒。”季樱哆嗦着扑进贺延霄怀中,“怎么办,阿延,我难道真的逃不出他的掌控吗?”
“五年前就是他毁了我的人生,毁了我们的爱情。”当初要不是有这么一个父亲拖累,季樱大概不会被贺家其他人厌恶至此。
“我真的,真的害怕极了。”她埋在贺延霄的胸膛前,哭声不断,“我以为自己好不容易摆脱了过去,却没想到比曾经还要糟糕。不仅失去了你,那个人还变本加厉的想要害我…… ”
抱着这样脆弱的季樱,时间仿佛回到五年前还在一起的时候。贺延霄使不出力气把人推开,手臂僵着,理智和感情互相抵抗。
他很明确自己现在喜欢的人是司婳,但也无法放任季樱不管。哪怕他们分开,曾经的感情存在过,不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也无法狠心的任她自生自灭。
刚才在司婳的生日会上离开,他是迫不得已。无论如何,司婳是安全的,即时闹脾气,他也可以慢慢花心思去哄。
但季樱遇到的事情很严重,因为他曾经亲眼见识过季父的疯狂,根本不顾及父女情面,他无法确定如果自己扔下季樱不管,她会遭受怎样的非人折磨。
贺延霄一面愧疚,一面安慰自己,等季樱的情绪稍微缓和,他就立即回去找司婳道歉。
季樱的情绪崩溃了几次,去洗了个脸,两只眼睛哭得通红,脸上的痕迹还没有消失。
“这样的人,再送进去关一辈子也不为过。”贺延霄冷哼一笑,又恢复了在商场上杀伐果断的冷漠面孔。
“他……毕竟是我的父亲。”季樱语气微颤,显然刚才被吓得不轻。
“你当他是父亲,他可没把你当做女儿。”贺延霄握着她两只胳膊,认真的盯着她的眼睛,告诉她,“季樱,你该坚强一点。”
季樱咬着唇。
“你这个地方被他发现,已经不安全了,这两天先去别处住。”贺延霄习惯了命令般的口吻,倒也是诚心建议。
“阿延,我……”季樱挪动脚步,缓缓靠近他身边。
这次贺延霄几时候退,避免她再扑过来,“到此为止吧。”
季樱仰头,眼里满是错愕的小表情,酸涩的眼泪顷刻而出,“我那么努力……那么努力才回到这里,可你却说,你不爱我了……”
“阿延,不要对我那么狠心。”她掩面抽泣,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
“今晚他应该不会再来,你自己注意点,我先走了。”今天是司婳的生日,还好剩下几个小时,足够他赶回去弥补。
“阿延!”她穿着白裙,衬得脸上毫无血色。
身体比思维反应更快,贺延霄最终还是出手搂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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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季樱那里出来,时间已经有些晚。手机震动一声,贺延霄收到司婳发来的分手短信,第一个想法是她这次气得不轻。
爽约的确是他不对,贺延霄能够理解愤怒中的行为,让司机加速开往樱园。
他敲了几次门,司婳的房间都没有反应,贺延霄推开门,见里面空无一人,随即叫来蒋妈,“司小姐回来了吗?”
“回来了呀,直接就上楼回房间了。”蒋妈后来不在大厅,也就不知道司婳已经离开的事。
回想起刚才推开房门所见的场景,贺延霄忽然察觉到什么,大步跑上楼,“砰”的一声把人推开,大步迈进去,这才发现,房间里少了些东西。
平日司婳整理设计稿的地方空了,一直放在角落的行李箱也不翼而飞。贺延霄当即拿起手机联系司婳,电话已经打不通。
随后跟来的蒋妈也察觉到情况不对劲,忽然被男主人叫住,“蒋妈,打给司婳。”
很很快,冰冷的客服语音告诉他们,蒋妈的电话能够打通,对方却不肯接。贺延霄的脸色沉下来,蒋妈顿时连大气都不敢出。
从生日那天起,司婳离开樱园,再也没有出现在他们的视线内,也一直没有回家。作室找不到人,柯佳云告诉他们司婳休假未归。
两天后,贺延霄的电话仍然处于被拉黑状态,他不得不让贺云汐出面帮忙化解。可惜在这非常时刻,司婳拒绝接听贺家人所有来电。
贺延霄动用关系,很快查到司婳入住的酒店,叫人看着,终于等到她现身。黑色的轿车跟随她一路,见司婳走进附近的公园,贺延霄立即下车,跟随身后。
四周人群流动,不易察觉,司婳抱着散心寻找灵感的心思才来到这里。
近两日心情郁结,拿着画笔迟迟无法落下,灵感苦涩,抓心的烦躁。
晚上总是失眠,心里空落落的,疼得厉害,有时候从梦中惊醒,脸上还挂着残留的泪痕。白天精神不好,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对劲,偏偏找不到治疗自己的方式。
不得不承认,贺延霄那件事对她影响甚深。她没办法正视那段充满欺骗的感情,努力转移视线,让自己的经历集中在工作上,却无法做出让人满意的作品。
从未放下身段哄过女人的贺延霄如今像小偷一样默默地跟随着,见司婳停在一棵叶子逐渐枯黄的大树下,他一步一步靠近。
抬头仰望着天空,司婳轻轻闭上眼睛,感受着温和的暖阳、拂过脸颊的清风,汲取着大地的气息。
“婳婳——”
一道声音兀然从身后传来,司婳浑身一震。
回头看见贺延霄,司婳转身就走。
后面的人赶紧追上,司婳却对他说的话充耳不闻。
经此一事,酒店位置已经被知晓,贺延霄三天两头出现,继续住下去就会不断遭到骚扰。时柯佳云在得知司婳分手的事情后,极力邀请她暂时搬进自己家中。
“谢了。”司婳犹豫片刻 ,接受了朋友的好意。
“你跟我客气什么。”柯佳云是见证过这段感情的人,司婳遭受的委屈大大小小她都看在眼里,现在分了,她简直要拍手叫好。
约好时间,柯佳云亲自开车去接,司婳仍然是从贺家出来时的那些行礼,倒是手上那件男士的外套格外惹眼。
“这是?”柯佳云以为那是前任留下的衣服。
司婳慢条斯理的将衣服折叠装入袋中,“是一个好心人留下的,等找到机会,我把东西还回去。”
作为服装设计师,一眼就看明白这件衣服做工精细,藏在袖口处的特殊logo是出自世界顶尖时尚品牌高定。
那位言先生留下姓和一串数字,回到酒店却发现,半张纸被浸湿的衣服晕染,末尾几个数字看不清。
她在景城和榕城都碰见过言先生,据她了解,榕城并没有姓言的出名大户,也许对方只是途经此地也未曾可知。
或许,真的只能等有缘再见。
“只要不是那个狗男人就好。”柯佳云嫉恶如仇,听司婳决绝的分手,总算丝欣慰。
但很快柯佳云就发现,司婳的情况比想象中的更糟糕,有时候半夜起身,发现她一个人坐在阳台以泪洗面,形单影只。
同为女人,柯佳云暗自在心里把贺延霄那个渣男骂了个遍。
司婳不是她们寝室最早谈恋爱的,却是唯一一个用心去经营,哪怕经常见不到面也坚持了三年的人。
柯佳云还记得,司婳刚谈恋爱那会儿就像个小女孩,笨拙的去学习喜欢一个人,从不跟其他异性越界相处。
只可惜,她遇到一个不太好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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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几天司婳闭门不出,却开始接到贺云汐的连环call。
得知两人正在闹分手,贺云汐打了无数通电话,终于约到司婳。
出来碰面那天,贺云汐揣着满心疑惑,“婳婳,你终于肯见我了。”
“这么迫切的联系我,有什么事么?”司婳的手指在饮料杯上绕圈,视线追随着指尖滑动。
“就是你跟我大哥的事啊,听说你们要分手,我被吓了一大跳。”贺云汐表情夸张,“这到底怎么回事,婳婳你要冷静啊。”
“我很冷静,这个决定是我理智的选择。”司婳表面风轻云淡。
“但是你们在一起三年了,你不是很喜欢我大哥吗?干嘛现在要分手呀。”贺云汐只知道贺延霄在司婳生日那天惹恼了她,却不清楚具体原因。
“大概,他已经遇到更适合自己的人了,我成全他们。”话是这么说,握着杯壁的手已经被她捏压得发白。她没有圣母慈心,只是一个会被情感左右的普通人,心里难免生怨。
司婳一再表明自己的态度,贺老太太却不舍得,联合孙女一起游说,希望她原谅贺延霄一回。
贺云汐想方设法的在她这里为贺延霄说好话,司婳不为所动,最后连贺老太太都亲自来找她,“好孩子,受了什么委屈就跟奶奶说,奶奶替你做主。”
“不用了,贺奶奶,谢谢您的好意。”面对这个曾经给过她家人般呵护的老人,司婳的态度缓和许多,但坚定分手的决心不曾动摇。
尊重老人,并不代表要放低自己的底线,改变自己的原则。但贺老太太仿佛认定她似的,不肯就此罢休。
司婳被他们搅得心神难宁。
“婳婳,你这样下去不行的。”柯佳云递给她一杯温开水,司婳捧在手心暖暖的,心里却一片凄苦。
仅仅半个月时间,司婳整个人消瘦一圈,性子也静了许多。原本她是一个温柔爱笑的女孩,但现在更多是无声的沉默。
手指捧着杯壁靠近嘴边 ,往上倾斜着抿了几口,润湿干燥的嘴唇,滋润喉咙。司婳摩挲着杯子,忽然开口:“我要去见贺延霄一面。”
“你还要去找他?”柯佳云不太赞同。
“不……事情总要解决,逃避是没有用的。”就算她避而不见,往事也会困扰着她,从白天到夜晚都无法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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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司婳的电话,贺延霄第一次提前赴约,但他达到约定地点时,见司婳已经坐在那里。
几天不见 ,女孩看清来清瘦许多,单薄的身子仿佛风一吹都会倾倒。
“你终于肯见我了。”贺延霄大步迈近,面带喜色。
带他在对面坐下,司婳便开门见山的道:“今天我来,是想当面跟你说清楚,分手我是认真的,希望贺先生今后不要再打扰我和我的朋友。包括云汐和贺奶奶那边,也希望贺先生能向他们说明。”
从贺云汐和贺奶奶口中,她得知的是贺延霄不肯分手的意愿,所以才会对她一再纠缠。她希望这件事情能从根源处做个了断。
“你在跟我赌气。”贺延霄定定的望着她,语气沉静。
“不,我说分手是真的,你跟我耗下去没什么意思,不如遵从本心的选择。”司婳意有所指。
“婳婳,我喜欢的人是你。”
“虚伪。”
认识五年,在一起三年,原本司婳并不想把表面那层遮羞布撕破。但贺延霄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扰乱她的清净,一边抓着前女友不放,一边还对她说着情话,真是令人作呕,虚伪至极。
“婳婳,听我解释,那天季樱遇到歹人,情况危急,我才不得已离开。”
“你是警察吗?什么歹人需要你亲自出面才能制服?”
“季樱她一个人孤苦无依,刚回国就遭遇苦难,具体情况很复杂,我是不得已……”
“不得已……”司婳反复念着那三个字,回想起贺延霄“迫不得已”做的那些事,顿时觉得可笑至极。
“我也是个孤苦无依的女孩子,你为什么……不能疼疼我呢?”司婳指着心口,“你觉得,我的心不会痛吗?”
贺延霄转身离开那刹,她亲身经历过从心脏处蔓延至全身的痛苦,恨不得把它挖出来,看看里面是不是已经支离破碎,鲜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