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婆问刘翠花,“不是说农闲时再相看吗?怎么这会来了?”
刘翠花摆手,“不是我闺女的事儿。是我弟妹有事。”说着看向李秀琴。
李秀琴便把事情原委说了,男方的长相和要求也都一一提了。
这媒婆听后,连连赞叹对方是个好人,“这年头男方不贪图女方陪嫁真是太少见了。”她蹙了蹙眉,“可他是个奴籍,只怕许多姑娘不肯。”
这媒婆说的话也有道理,李秀琴忙道,“虽然他是奴籍,但是他出的彩礼高啊,二十吊呢。普通人家可出不起这么高的彩礼。”
媒婆眼睛一亮,“真有二十吊?”
“对。”李秀琴不忘补充,“不过得是明年,今天没那么多。”
媒婆表示理解,“今年先定亲,明年成亲,不急不慢,刚刚好。”
她想了一会儿,很快想到一个合适人选,“这姑娘生下来,父母就出了意外,打小跟着叔叔一家过活。人勤快懂事,家里家外一把抓,能干着哩。这不眼瞅着都快十八了,她二婶就想托我给她找个婆家。对男方没别的要求,只要求彩礼给得多。”
这是想卖侄女呢,李秀琴叹了口气,也没法说什么,“行,这姑娘挺不错。”
媒婆见她没意见,又问,“你们啥时候过来相看啊?”
这会肯定不行,天太热了,李秀琴可不想再遭这个罪,就道,“还是等农闲时吧。”
媒婆点头,“那成,等我问过女方意见,确定好日子,我就通知你们。”
李秀琴点头。
三人闲聊一会儿,说了会田里的收成,又聊了会儿八卦,瞅着天色不早,李秀琴和刘翠花就告辞离开了。
回到村子,天已经黑了,刚到家门口,李秀琴就发现门鼻上面挂了一个篓子。
这篓子造型粗糙,看着有几分眼熟,仔细一瞧,不正是枝秀的手艺吗?
她打开篓子见里面是半篓知了猴。
李秀琴心里酸酸胀胀,这孩子忙了大半天摸到的知了猴,怎么全送给他们了?
过了几天,枝秀带着两个哥哥来借书,林晓一个人在家翻译《孟子》。
昨儿遇到一个难题,她去问文先生,可是她翻了《说文解字》总觉得文先生说得不对,就迟迟没下笔。
听到有人敲门,她放下笔,过来开门,看到来人,她微微有些惊讶,“枝秀,你怎么来了?快进来。”
三人进了堂屋,看到堂屋有个自动转动的风扇,不由好奇凑过来。
林晓将风扇头往他们那方向吹,三人都有些不好意思。
枝秀将带来的干蘑菇递过来,“这是我从山上摘的,家里也没什么贵重东西。你别嫌弃。”
林晓接过来,“这么好的蘑菇还嫌弃,那该打板子了。”
枝秀笑笑,问道,“叔叔,婶子不在家吗?”
“我爹去集市买纸了,我娘去果园摘果子了。你们找他们有事儿?”林晓想着她爹娘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就主动道,“有什么事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枝秀有些不好意思,看了眼两个哥哥。
枝秀大哥刘文麟上前施了一礼,“上次送的书册太有用处了,冒昧打扰,想着再借几本,不知方不方便?”
这才一年多没见,这人就像脱胎换骨了似的,一举一动都透出书生的端方有礼。
林晓愣了下,点了点头,“行啊,我暂时还用不着,估计得再过些日子才看这些。”
刘文麟和刘文奎欢喜得不成,连连道谢。
林晓让枝秀跟她一块到屋里搬书。
她书房是和卧室相联的,到底是女儿家的闺房,他们两个少年郎进去不合适。
两个小姑娘自然抬不动那么重的箱子,就只能拖出来。
林晓抹了下额头上的汗,“你们自己挑吧。看完后,再过来换新的也成。”
刘文麟和刘文奎拱手施了一礼。两人蹲在地上挑书。
林晓问枝秀这些日子在做什么,枝秀笑盈盈回答,“知了猴已经没了,我打算再割草药。”
林晓听她只能做这些无本买卖,看了眼她晒得黑红的小脸,“我觉得做这些挣不到多少钱。不如做生意来钱快。”
枝秀苦笑,“做生意需要本钱,还得担风险。我承受不起。”
林晓怔了怔,也是啊。她只想到做生意来钱快,可忘了做生意要冒风险的。
就在这时,刘文麟和刘文奎齐声道,“我们挑好了。”
林晓见他们挑好了书,好奇问,“你们能看得懂吗?”
她现在看这些文章都看不太懂呢。这两人识字也没比她早多久吧?
刘文麟一愣,点头,“上次那两本,我们遇到不会的地方就问先生,他解答后,琢磨几天,大多都弄明白了。”
林晓之前听枝秀提起过,她两个哥哥拜他们村一位先生为师。
但听两人这话里意思,这先生似乎是有真本事的。
她不免好奇起来,想了想,将昨天遇到的难题拿出来考考他们。
说是讨教他们,其实她心里对他们不报希望,想的是让对方能不能帮忙回去问问。
可她没想到,这两人不仅会,而且答得很全面。
林晓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试探问,“你们拜的先生是个秀才?”
刘文麟和刘文奎对视一眼,而后齐齐看向枝秀,都在等她拿主意。
枝秀咬着下唇,靠近林晓,趴在她耳边小声道,“不是,他家里犯了事,全家都被贬成军户。他以前只会读书,没干过重活,差点死在军户村。他看我两个哥哥想念书,就让哥哥们帮他做活,他教他们念书。听说他以前还是个举人呢。”
林晓眼前一亮,居然拜举人为师?怪不得枝秀肯花钱供他们读书呢,看来他们也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
第83章
林晓穿过来这么久, 见过的最高学历就是秀才。
现在知道有个举人,林晓头一个念头就是让她爹也跟着沾光,但是仔细想想, 不行, 那是个犯了事的军户, 跟枝秀这种生下来就是军户的人根本不能比。
犯事的军户没有科举的资格,不仅不能随意走动,而且还要干最苦最累的活。如果她爹要拜对方为师, 肯定要给军户村村长一大笔钱。就他们家现在的状况, 根本出不起。
林晓将自己写的译文给刘文麟和刘文奎两人看,“这是我用白话文写的,你们看看意思对吗?”
刘文麟每人接过一个本子,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论语》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是《孟子》有几处错了。”
他将错误的地方一一指给她看, 林晓拿笔在边上修改。
全部改完后,林晓眼巴巴看着两人, “我以后要是遇到不会的问题,可以问你们吗?”
刘文麟一怔, 点头,“当然可以。”
刘文奎抿嘴一笑, “要是我们不会, 还可以问先生。”
林晓又问起两人学习的进度, 学得很快。怪不得枝秀这么拼命呢, 看来她也看出来两个哥哥确实有读书天分。
这么好的苗子, 要是因为没钱读书就太可惜了。
林晓想了想, 问枝秀, “你想不想卖冰棍啊?”
他们家今年又开始卖冰棍,他爹要读书,没去集市兜售,都是批发给村里人。
村民能卖,没道理枝秀不行。
枝秀有些犹豫,“可我没钱拿货。”
林晓是真心想帮枝秀,看她为了给两个哥哥读书瘦得成皮包骨头,眼里都带着红血丝,“没事儿,你卖完再给钱也行。”
枝秀本来就觉得欠林晓一家人情,现在听她这么说,心里越发愧疚,林晓却道,“其实我最近也在学四书五经,你要是经常来我家拿货,我遇到不会的问题就可以向你两个哥哥请教了。”
枝秀两个哥哥白天要做活,晚上要读书,不是每次都有空过来。枝秀是个姑娘家,她空闲时间要比两个哥哥多很多。
枝秀听她这么说,不再犹豫,点头答应,“那我先拿十个吧”。
一次才拿十个,这是生怕卖不出回头砸自己手里。林晓也没勉强,只要她愿意迈出第一步,她就会明白做生意比挖草药赚钱多了。
几人闲聊一会儿,枝秀就带着两位哥哥离开了。至于卖冰棍,只能等明天早上再过来拿了。
晌午时分,李秀琴回来了,林晓将枝秀来借书一事说了,又提起枝秀两个哥哥很聪慧,确实是读书的好苗子。
李秀琴听后,沉默良久,“倒是可惜了。”
可惜是军户,兄弟俩只有一个人能当秀才,另一个必须要上战场。
没过多久,林满堂从集市回来,林晓又将事情说了一遍。
林满堂好奇的点不同,“那位先生犯的啥事啊?”
“我听枝秀说好像是他族里有个叔叔当了大官贪污朝廷一大笔钱,全族都被刻字,当了军户。”
听到是贪污,林满堂面色很不好,他生平最恨贪官,贪百姓辛辛苦苦挣来的血汗钱,让多少百姓流离失所。
李秀琴自然知道他在气什么,劝道,“那是他叔叔,又不是他,他也是受了对方连累。也挺可怜的。”
林满堂后世来的人,自然不喜搞连坐这一套,“你担心得对,要是有不会的,就让枝秀帮忙问问。至于让我拜他为师,先不急。咱们家还没那么多钱用来贿赂军爷。”
主要他现在连书都没背完,就算大儒来教他都没用。
林晓点头。
第二天天不亮,枝秀就过来拿冰棍。林晓给她备了个木箱子,里面塞了小棉被,十根冰棍放进去空空荡荡。
林晓问她去哪卖,枝秀早就想好了,“集市要收摊位费,我没钱。我打算去采石场。”
他们军户村的壮劳力除了种地,每个月都要去采石场干五天活。她经常给爹和哥哥们送吃的,对那儿也算熟悉。
那些负责看门的采石场负责人手头宽松,经常吃些零嘴儿。
林晓听她都打算好了,也觉得这主意不错,“你要是卖得好,可以随时过来拿,我们家还有很多冰棍”。
枝秀点头应了。
枝秀走后,林晓回屋盯她爹背书,之前林满堂一直忙忙叨叨,为了让他多些时间念书。李秀琴每天早上带着女儿和喜鹊去地里摘丝瓜,摘好后,县城酒楼小二来地头取丝瓜。
抓完后,她们也不急着回来,而是找了个阴凉地纳凉。下午回来熬冰棍水。
林满堂从未发现家里居然能这么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