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再看。我要是看到你看书,我明天就不学习了。”林满堂隔着门威胁女儿。
林晓咬咬牙,行,您狠。我睡。
她闭上眼,刚刚看的故事却盘桓在脑子里挥之不去。
一直到破晓时分,她才终于睡去。
冬天是睡眠的好时机,林家吃饭也比平时晚了两刻钟。
李秀琴和林满堂洗漱好之后,范寡妇已经将菜端上桌。
李秀琴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起来,“咦,晓晓呢?还在蹲茅房呢?这天这么冷,可不能一直蹲,要是得痔疮可不好治。”
也不怪李秀琴会以为女儿是蹲坑,而是女儿从来不会赖床,那生物钟隔了时空都还起作用。
林满堂咬了一口饼,吸溜一口糊糊,“她还没起来呢。”
李秀琴一愣,“啊?她是生病了吗?”
“不是,昨晚看了半宿的书,这会还在睡呢。”
李秀琴有些好奇,啥书啊,居然能让女儿这么惦记。
两人吃完饭,林满堂让范寡妇收拾床铺,他去接先生来家。
昨儿林满堂私下给了军户村的村长五十两银子,他吐口答应让先生过来教书,一直到一月底。
那先生腿脚不好,林满堂要将人推回来。
李秀琴就给板车上放了两床棉被,上面盖了一层油纸。外面还飘着雪,她又在板车上支了一把油纸伞。
家里就这一把油纸伞,还是女儿去县城买东西时,觉得这伞挺好看,花钱买下的。
家里只有蓑衣。林满堂穿上后,推着板车往外走。
看着丈夫离去,李秀琴回屋叫醒女儿。家里马上就要来客人了,女儿一直睡着也不像样啊。
“醒醒,晓晓。”
林晓睁开眼,李秀琴唬了一跳,“你昨晚看了多久的书啊,眼睛怎么那么多红血丝啊。”
林晓翻了个身子,抱紧了被子,“也没多久,是那油灯太模糊了。”她嘟哝着嘴,“娘,我这屋应该多装一个油灯,显得亮堂一些。”
李秀琴嗔了她一眼,“点那么多油灯方便你半夜不睡觉?”
林晓嘿嘿笑,将被子里的书塞到她娘手里,“娘,这书太好看了。”
她以前为了保持年级第一,一心只扑在学习上,偶尔看课外书也都是作文及短篇故事。从来没看过小说。
没想到这古代小说还挺好看。
李秀琴让女儿赶紧穿衣起来吃饭,她坐在床边翻看。
还别说,这小说跟那些考生作的文章就是不一样,浅显易懂,哪怕是她这种水平都能看得懂。
林晓穿衣下床,看到她娘整个人扑在书上,噗嗤一声笑了。
李秀琴完全沉浸在书中,半点没留意到女儿。
吃完早饭,范寡妇将碗筷收拾干净,林晓回屋,才发现她娘还保持之前的动作。
好不容易将一个故事看完,李秀琴还意犹未尽,打算看第二个,可想到待会家里要来客人,只好压下心思,将书还给了女儿。
“娘?好看吗?”
李秀琴点头,“好看。还别说,这故事一波三折,真挺好看。”
她想起自己从前也爱看宫斗剧,也不知能不能编成故事,可细细一想,又觉得不成,宫斗剧太敏感,很容易引起皇家不满。至于宅斗剧,还是算了吧。
林晓将书收好,外面传来范寡妇的声音,“奶奶,老爷回来了。”
李秀琴带着女儿迎了出来。
林满堂推板车进了院子,然后将板车上的人抱进堂屋。
第104章
李秀琴和范寡妇一人抱一床被子进了屋。
林晓跟在她爹后头, 看清来人,这是个瘦得脱相的人,看不清年纪, 可能三十, 也可能四十, 皮肤又黄又黑,他看人的时候,眼底只有一丝清波, 没有半分暖意。
他的腿脚看起来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没有萎缩,想来应该是这两个月才受的伤。
林满堂给他介绍,“先生,这是我女儿林晓。”
李秀琴进来,他又介绍李秀琴,“这是我媳妇, 李秀琴。”
又给李秀琴和林晓介绍,“这是成先生。”
李秀琴和林晓齐齐叫人, 成先生眼睛却一直盯着李秀琴看,那目光中带了几分惊诧。
李秀琴碰了碰男人的胳膊, 不是说这古代男子都很讲规矩吗?这么盯着别人脸看合适吗?
林满堂想了想,试探问, “先生, 内子面相是否有什么不妥?”
他去军户村请成先生时, 对方也是给他卜了一卦, 虽然没告诉他面相如何, 但卜过后, 他才答应教他。想来他的面相没什么问题。
成先生收回视线摇了摇头, 清凌凌开口,“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俩有夫妻相。”
林晓看看亲爹,再看看亲娘。一个方脸,一个圆脸;一个单眼皮,一个双眼皮,从哪看出来的夫妻相?
林满堂拍拍女儿的肩膀,“晓晓,你不是给师公做了个轮椅吗?快拿出来给师公试试吧?”
林晓愣了下点头,赶紧打开库房,从里面取出一个轮椅。
这是她听枝秀说的,成先生腿脚不好,特地让郝木匠帮忙做的轮椅。
古代战场上的四轮车跟轮椅有八分相似,郝木匠制作起来也没什么难度。
林满堂将成先生抱到轮椅上,试着推了两下,“嗯,还不错。等雪停了,我可以推您出去透透气。”
成先生颔首。
林满堂叫范寡妇端来热水,热水端来后,他亲自给他洗脸洗手。
范寡妇端来早饭,李秀琴担心成先生不好意思,就带着女儿回了房间。
林满堂郝然一笑,“先生,早饭您先将就下,中午我给您做些好吃的。您喜欢吃什么?”
成先生也不客气,一连点了十几样,什么猴头蘑扒鱼翅、佛手海参、八宝兔丁、桂花鱼条、焖鸭掌、四喜丸子、樱桃肉、砂锅煨鹿筋、沙舟踏翠、刺龙牙、蒸鹿尾儿、蒸羊羔、烀烂甲鱼等等。
许多菜名林满堂连听都没听过,他有些为难,“这些菜听起来都让人流口水,但是我们是乡下人家也不会做啊。”
成先生原本也没指望他能做出来,只淡淡道,“我开开玩笑,你随便做吧。”
林满堂松了一口气,“成先生,您放心,我媳妇做菜可好吃了。”
成先生轻飘飘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很淡,里面透着不信任,好似在说,你连刚刚我报的菜名都没听过,想必你媳妇做菜水平好不到哪去。
林满堂张了张嘴,到底没解释,算了,他说这些作甚,等先生吃过就知道了。
等成先生吃完饭,他就让林满堂推他去书房,要教他读书。
林满堂的书房和卧室是相连着的,成先生到底是外男,进他和媳妇的房间不合适。
他就将书本都拿出来,让成先生在客厅讲解。
担心他会冷,林满堂还特地拿了一床被盖在成先生腿上,又让范寡妇端了火盆进来。
做好后,他又叫女儿出来。
成先生有些不解,这《易经》是科举用的,他让小姑娘出来干什么?
林满堂笑道,“我女儿对《易经》也感兴趣。她也想听听,成吗?”
成先生双手交握,“教你可以,但是你最好不要轻易给人卜卦。”
林晓眨了下眼,“为什么?”
“凡事都有因果。你给人卜卦就要沾上因果。要是因为你卜卦,酿成大错,后果不堪设想。”成先生又举了个例子,“就拿李天应来说,世人都知道他卜卦极准。却不知他因为算得太准,害人害己,早就成了一个疯子。”
林晓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李天应就是当初那个卜出“先皇死后,国将易主”的太史令。原来这人竟然疯了么?
“你还要学吗?”
林晓理所当然点头,“学啊。”
成先生意有所指道,“有时候知道太多也是一种烦恼。”
林晓却不认同,反而很坦然道,“更多时候无知会让人无畏,无畏才会做出许多错事。”
成先生没再看她,示意她坐下,然后打开书讲解。
教完一章,成先生让两人大致讲下他教的内容。
他让林满堂先说,林满堂讲得七七八八。
成先生点了下头,林满堂现在三十岁,却能重复这么多,可见他资质尚算不错,记性也还行。只要勤奋努力,秀才还是很有可能的。
他又让林晓讲了一遍,她几乎原原本本重复一遍,并且还能举一反三,问了许多问题。而这些问题却是接下来才会讲的。
如果刚刚对林满堂还算满意,那成先生对林晓就是完全刮目相看了,甚至还有些难以置信,看了她半天,“你是不是学过?”
林晓颇有些羞愧,“我之前看过刘文麟写给我的注释,但是有许多意思都不太懂。”
作为一个学霸,她现在才发现自己其实还不够聪明。真正的天才应该是自学成才,而她得要人教才行。
成先生撑着下巴,只觉得可惜,“你这样的好资质却生为女儿家真是太可惜了。”
林晓却不爱听这话,淡淡道,“女孩也是一样的。事在人为。先生不必为我可惜。”
在这样男尊女卑的古代,武则天不是照样能登上帝位,许多男人可都没登上。可见真正的强者到哪种环境都能发光发热。人不应该一味怨恨环境。
成先生一怔,诧异地看着她,半晌方道,“你说得对。”
他们讲课的功夫,李秀琴已经做好了午饭,都是她的拿手好菜。
林满堂见她如此上心,心里感动。
吃饭时,成先生尝了一筷子,颇有些诧异,没想到这乡下居然也有人能将菜做得这么好吃。他又指点李秀琴,每样菜都有哪些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