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琴抿抿嘴,“好。娘不哭。”努力把眼泪憋回去,“那你要好好保护自己。”
她从袖子里摸出两颗药丸塞到女儿手里,“要是有人对付你。你别忍着。”
林晓趁狱卒不注意接过来,“娘,我知道的。”
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直到狱卒不耐烦,李秀琴才依依不舍离开。
没有人知道林满堂在这几天里遭遇了什么。
李秀琴只记得,五天后,秦知府亲自带人过来审案,提审林满堂时,他整个人如同血泊里提溜出来一般,连站都站不稳,后背,脸,胳膊,胸前全都是血,人更是奄奄一息。
秦知府见此,当场叫了郎中过来诊治,然后将县令一干人等全部押入大牢。
不说状纸上写的是不是实情,但龚福海不按律法私自对犯人用刑就已犯了罪。
两日后,林满堂悠悠醒来,周木生和李秀琴寸步不离守着他。
见他睁开眼,一个扶他起来,一个端水给他喝。
林满堂嘴干,喝了半碗水,这才有功夫打量四周,这一看就不是他家。
“这是张叔的家,我们借住在这里。你一直昏迷不醒,回去也不好抓药。就留在这儿。”李秀琴握住他的手,“你放心,我已经使人通知大哥了。”
林满堂点了点头。
第111章
就在这时, 外面有人进来,三人齐齐看向门口, 原来是周木生带着林福全夫妻俩进来。
林满堂刚被抓那会儿,林老太中风,林福全守了亲娘一天,亲自给她抓了药。等亲娘好点了,他进城贿赂狱卒想到牢房看看弟弟,可使了十吊钱那狱卒都不同意,说是县令大人发下话,不许任何人探监。
林福全只能遗憾回家,可他翻来覆去睡不着,总担心弟弟在牢里受苦。
现在看到弟弟如此憔悴,心里不是滋味儿,“这是招谁惹谁了, 怎么就坐牢了呢?”
林满堂嗓子眼干涩的厉害, 李秀琴抹泪, 恨得不成, “还不是那养猪法招的祸。”
她现在也不知道该怨谁。是恨自己不该把养猪法拿出来,还是该恨她男人不该教会村民们养猪?
林满堂握住媳妇的手, 冲他大哥道, “我没事。咱娘怎么样了?”
林福全心里愧疚, 原来竟是养猪法惹出来的事儿,“娘没事了, 她就是担心你。听说你从牢里出来了,她已经能起来了。就是说话还有点歪嘴。大夫说得养些日子。”
林满堂松了一口气, “你回去跟她好好说说, 过些日子, 我就能回家了。”
几人说话的功夫,瑞和带着衙役进来了,不过这不是县衙的衙役,而是府城来的衙役。
“林满堂?大人听说你醒了,让你到大堂回话。你能站起来吗?”
林满堂只想快点让龚福海倒霉,也顾不上跟大哥叙旧,忙道,“我能。”
林福全扶他起来,李秀琴给他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因为里面裹了几层纱布,显得身材格外臃肿。
林福全扶他到院外,张瑞和给他准备了轿子,主要他受的伤太严重了,担心他走不了那么远。
林满堂再三向张瑞和致谢。
张瑞和摆摆手,“不用谢,你快些进去吧。”
林满堂点点头。
到了县衙门口,林福全扶着林满堂下轿,背他到大堂。
林晓、枝秀、龚福海一行人也都从牢里提出来一块受审。
秦知府之前就已经审过他们,这次叫他们过来,是想当堂对峙。
龚福海和师爷自然不承认这一切都是他们弄出来的。他们清楚知道一旦承认,将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奈何其他下人没有他们的脑子。三言两语就被秦知府诈出来,很快就将龚福海和师爷合谋之事招认了。
至于龚福海的儿子到那宅子完全就是意外。他看上那两个丫头想要染指,没想到被对方趁机下了毒。龚福海因此恼羞成怒栽赃他们偷盗。
秦知府叫林满堂进来,就是确认他的口供。
林满堂将事情始末说了一遍。
林晓和枝秀又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包括他们在水里和甜汤里下了药也都说了。
下人再次重复一遍,龚福海三人无从抵赖,这件案子水落石出。
三人签字画押后,秦知府将林满堂三人重新押回牢里。
此案事关县官,秦知府不敢自专,卷宗整理完毕就四百里加急送至京城。
皇上召集隐卫和斥候搜集的证据如雪花般送至朝堂,当堂由一位臣子捅出来。
几天之间,朝堂风云突变,太后娘家在朝官员死的死,伤的伤,伏法的伏法。
皇上火速将太后软禁宫中,命三司会审。
几日后,太后娘家所犯之罪皆是证据确凿,按律该抄家流放。
太后终于向皇上服软,请求见皇上最后一面。
皇上不忍太后失去娘家,没有判九族,只将犯罪之人抄了家,定了罪,判了流放,其余人等皆是平安无事。
太后感激皇上仁德,投桃报李从此不再过问政事,自此皇上亲政。
朝堂之上带来的众多变故,林满堂一个乡下人自然无从得知。相比朝堂,他这只是一件小小案子,刑部卷宗批下来,龚福海一干人等定完罪,他们就被放了出来。
李秀琴和林福全前来接他们,到药铺找郎中帮林满堂诊脉,抓完药,一行人就回了小庄村。
看到林老太,对方歪着嘴,由刘翠花扶着她坐到床头,一遍遍抚摸林满堂的脸,眼含热泪,嘴里说着含糊不轻的话,“我儿…受苦了呀。”
林满堂趴在床上,握紧亲娘的手,若无其事笑道,“娘,我没事。我好着呢。”
这当然是假话。龚福海为了逼他认罪,每天都会给他上刑,他前胸、后背是鞭伤,屁股是打板子的伤。
也幸亏他这两年将身体养好了,要不然还真有可能撑不过去。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龚福海没有对他女儿用刑。
其实林满堂不知道的是,不是龚福海良心未泯,而是林晓年纪太小,供词需要父母或长辈签字才会起作用。
与其费那个事儿,还不如直接对林满堂一人用刑。
不过林晓刚开始在牢里待了那几天一直吃的都是馊饭,直到秦知府来了,李秀琴才能进牢房给她送饭。
出了牢房,她才知道她爹每天都在受刑。
林老太见小儿子都伤成这样还安慰自己,也不忍心待在这儿看儿子强颜欢笑,只说自己累了,要回家。
刘翠花扶着她回家。
村里各家派了代表提着礼物来看林满堂。
关屠夫已经从林福全那里得知是养猪法惹出的祸事,心里自责得不成。
要不是为了他们,满堂也不至于遭这么大的罪,他找了林昌盛,提出别养猪了。再养下去,满堂命都要没了。
林昌盛召集大伙商量此事。
虽然各家心里都舍不得这个赚钱机会,但是他们也不可能要了林满堂的命,最后还是答应了。
关屠夫将带来的猪肉交给李秀琴,让她一天三顿做给林满堂吃,“俗话说的好,吃哪补哪,你流了那么多血,多吃些肉,血也能回来。”
林满堂听了想笑,点头说好。
关屠夫将各家决定不养猪的打算跟他说了,“我们想过了,要不是因为我们,你也不会遭这个罪。咱们还是别养了吧?回头再来个黑县令,你这条命可怎么整啊?”
说到最后,这个年过半百的老屠夫当众失态,哭了起来。
谁能想到啊,一场泼天大祸居然就降临到他们头上。
满堂差点就没命,这也太吓人了。
林昌盛也赶紧表态,“对啊,满堂,你安心养伤,我回头召集大伙想想别的挣钱法子,你就别管那猪了。方子就给人家吧。”
在他看来,林满堂这次没事肯定是用方子换来的。要不然秦知府凭啥帮满堂。
为了让人家放心,咱们就不能再用这方子。要是用了,别回头又被抓进去了。
其他人也跟着表态,“对啊,满堂,你就好好养身子吧。我们不养猪了。”
“对,我们不养了。”
林满堂一听都不养了,立时急了。
这可不成啊,你们不养,我拿什么给徐方。
我可是跟人家立了契书的,除非发生瘟疫,其他情况,要赔偿徐方损失的,而且还是一大笔钱。
林满堂撑着胳膊要起来,李秀琴赶紧阻止他,“你都成啥样了,你还起来。你老实躺着,我来跟他们说。”
李秀琴让女儿留下照顾林满堂,招呼大家到堂屋说话。
李秀琴将契书上列的赔偿款一事说了,“你们要是不养猪,那咱们家可是要赔人家银子的。”
大伙一听,还能养猪,又喜又忧,“那县令怎么办?”
“他和他儿子被判流放,到军营服劳役去了。”李秀琴摊了摊手,“用不了多久就会派新的县令。咱们好日子在后头呢。”
大伙面面相觑,关屠夫还是有些不放心,“那新县令要是也使坏,怎么办?”
“到时再说吧。”李秀琴抿嘴,“大不了,咱们就把方子给他。先赚一年是一年。”
大伙听她话里丧气,也没别的主意,只能回去了。
回了家,前任村长许成祖被家人团团围住。
许成祖媳妇正在家里做针线,她没时间去林满堂家串门,等男人一回来,就追问,“怎么样?真的不能养猪了吗?”
许成祖摇头,“能养。”
许成祖媳妇见他愁眉苦脸,有些不解,“能养,你怎么还不高兴。”
许成祖叹了口气,看了眼小儿子,“你们看没有功名,人家想欺负就怎么欺负。刚刚满堂媳妇还说了,要是下个县令还是个贪官,到时候就将养猪法交上去。咱们只能挣这一年钱了。”
全家都很失望,“啊?只能挣一年啊。那也太少了吧?”
“一年就不错了。难不成你们还真想让人家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