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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安安,你的鞋子干干净净,根本没有花坛里的泥。
  我们又怎么会发现不了呢?你从小就这么特殊,我和你父亲以为你已经表现的像一个“正常人”,所以才会给你更大的自由。]
  [我们最开始以为你为了好玩,所以撒谎,但后来我们才发现,你只是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就好像只是本能驱使一样,记忆又回到了花坛的位置。
  后来你父亲说你就坐在楼顶边缘,他不敢打扰你,也不敢贸然靠近,那是他最煎熬的半个小时。
  他想为你请心理医生,但又怕心理医生看出你的秘密,他一直是一个合格的家长,他知道这可能又是你的“特殊能力”,但这次,他看着你离开边缘,先一步回家,脸上带着很明显的后怕。
  所以在你回来时没有控制好情绪,也让“不知情”的你难得使了一次小性子。
  好在我们观察了一段时间,这种危险举动只有这么一次,你父亲已经和物业协商将顶楼的门换了一个更坚固的锁芯。]
  [写这封信,是因为我们不了解你的“世界”,这是唯一能做的保险措施,也算是未雨绸缪,为有可能发生的意外做准备,将我们了解到的东西都保存下来。
  你父亲还特意在送你的录播机里留了暗示线索,文字也代表着我们对这件事的郑重态度。
  也许你马上就会看到,也许需要很久以后。
  还有碎裂的茶杯,掰断的婴儿床,有时候无意识的一些举动……已经证明了你很特殊。
  其实,我们不止一次的怀疑是不是做错了,从你出生,从一开始就养错了孩子。
  但没有。
  你就是洛安,我们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但我们只能用人类的知识和常识来抚养你。
  现在,如果你在看这封信,就请将下面的话仔细记住。]
  [这个世界,也许不止有人。]
  [这是我和你父亲唯一得出的答案,让你戒掉一些“本能”很无奈,但只有这样,在你有幸寻找真相的时候,已经完美适应的伪装环境才能保护你。
  谁能接受一个生来只吃肉的孩子呢?
  不摄取人类的东西,医院却检查不出任何的营养问题,你三岁之前,基本就没有出过家门,因为你只吃肉,这也是你父亲对你管教十分严格的原因之一。
  他不能让他的孩子遭遇外界的一些非议,只能用自己认为对的方式来教育你。
  幸好,你最后被我们慢慢“扭转”了过来,你可以正常上学,交朋友,你长相精致,品格优秀,是我们所期盼的完美的后代。
  这些事情我很早之前就想写了,只是借由这次的事情,正好讲出来,因为不能为外人所知只好临时采用这种方式,你也有权利知道自己的秘密,希望你看到不要惊慌,最好也可以为你解答一些迷糊的小困惑。
  安安,有人类,就有非人类,有非人类,就有另一个奇幻的世界。
  大家无非都是为了存活二字。
  你来到人类社会,在完全没有其他记忆的情况下戒断本能,是很无奈的举措,交换人生,也不是什么重大的过失。
  这是一段珍贵奇妙的缘分。
  不过安安,假如你看到这里,无论你多少岁,我们也一定会在你的身边。
  我大概会在厨房里一边做饭一边悄悄观察,你父亲看起来是在喝茶,但实际上也在忐忑不安的等待,我们想要你无论转向哪个方向,都能看见爱与陪伴。
  只是安安从小时候的调皮捣蛋,到最后慢慢乖顺内敛,大概也只会默默震惊一会,又会以为这是父母的“奇妙恶作剧”来取证,不过你可能不会找故作稳重的父亲,但是一定会来找妈妈撒娇的,这个时候我就告诉你,一切都是真的,我还会为你做美味的红烧排骨压惊。
  那是你小时候最爱吃的东西,今天允许你吃两块。
  爱你的父亲母亲。]
  ……
  空气安静异常。
  谢时殷没说话,他看了一眼洛安,却发现对方好似呆愣住了,盯着最后一行字,一眨不眨的看了半天。
  他没有悲伤难过,只是好像丢失了所有的情绪,整个人的灵魂都处在离家出走的状态。
  人类这个物种,唯一比龙更复杂的地方就是心。
  人心难测难懂难看透。
  他们生活在一套严密的秩序当中,理智被文明的锁子牢牢扣住,谢时殷行走人世几百年,看惯了人的生离死别无可奈何,也会时不时被这个物种所震撼到。
  更别说现在只有“十八岁”的洛安。
  尤其是,这封信字里行间的爱,与现实巨大的落差感。
  当初的“保险措施”“未雨绸缪”,现在看起来竟一语成箴。
  这是一封迟到了很多年的秘密独白。
  只是洛安已经没有了取证的对象,也早已经搬离了云境,这间孤独了几年的旧小区里,没有母亲的晚饭,没有父亲的茶壶,只剩一个人日复一日,在错误的驱壳里煎熬等待。
  意外发生的太突然,洛家夫妻根本就来不及和洛安说这个“家庭秘事”,只以为还有时间……
  还有时间。
  明天和意外之间,哪里有时间的生存缝隙。
  如果不是他发现了相册夹层,洛安又恰好摆弄了一下录播机,就算龙有再大的能力,也找不到这份藏起来的隐秘。
  又过去了不知道多长时间,洛安突然轻声道。
  “我想起来了。”
  谢时殷:“想起什么了?”
  “我想起来,我为什么去了楼顶,又为什么坐在那里看了半天。”
  谢时殷没说话,听见少年语无伦次的喃喃道:“那是一个傍晚,我本来下楼要去小花坛,不知怎么的,抬头,看见一栋的楼顶坐了一个人。”
  谢时殷缓缓垂眸。
  “那个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看不清脸,我被他所吸引,就像是磁石一样的转身上了楼顶……”洛安的视线凝聚在信纸上,“但是对面的他却消失了。”
  “我怅然若失,好像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于是坐在那里看了半天。”
  “后来某一次睡前,我母亲告诉我,对面的顶层,是被开发商封锁了的样板间,连带着楼顶,也是私人地盘,我就再也没有稀里糊涂上去过,一直到……搬家前。”
  “谢时殷,那是你吗?”
  “嗯,大概是我。”
  “是你啊……你看他们说的,”洛安的手指捏着信纸的边缘,“当我看到这封因你而起的信,他们一定会在我的身边。”
  “但是人都去哪里了,人为什么要这么脆弱?”
  “你问我的问题,你看,原来我最开始是吃肉的,我有龙的习性,但婴儿吃肉骇人听闻,他们当时也一定很害怕很恐慌吧?”
  “但他们没有放弃。”谢时殷道。
  “对,不仅没有放弃,还将我养了这么大,最后对我撒了那么大一个谎……让我爬出去。”
  “他们当时在想什么?”洛安歪头看向男人,“你知道吗谢时殷?”
  谢时殷顿了顿,抬手捂住了那双浅淡的瞳孔。
  “大概是在想,怎么用最后的力气来爱你。”
  “洛安,你哭一哭吧,哭完我们回家,我给你做红烧排骨。”
  -
  谢时殷带着洛安离开了碧水,替他拎着他的书籍,洛安则抱着那本相册和录播机。
  两个人谁也没有想到来这么一趟会有这样一个“意外收获”,谢时殷给洛安留了充足的个人空间。
  只是男人在经过某个超级市场前,亲自进去买了一大堆排骨,还有很多其他的肉。
  等回到云境,谢时殷才问:“去6001吗?”
  洛安摇了摇头:“回家吧哥。”
  “好。”
  两人上楼,洛安换了拖鞋,窝在客厅落地窗的小沙发上,脚底是羊绒的毛毯。
  北方的城市,室外很冷,室内却很温暖,洛安索性套着一双棉袜子,一页一页的翻看着那本旧相册。
  厨房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刀碗碰撞声,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飘来了一阵浓郁的香气,那香味从餐厅窜到客厅,又窜入了洛安的鼻尖。
  谢时殷做了一大盘的红烧排骨,又做了很多其他的菜品,虽然有大半都是初次尝试,但卖相都很不错。
  他走过来,敲了敲相册的硬壳封面。
  “中午了,吃饭了。”
  洛安便乖乖放下,只是还没有站起身来,就被谢时殷从沙发上抱了起来。
  “……不抱小孩了?”
  谢时殷:“这次抱的是我的小王子。”
  洛安像是想笑,又没有提起嘴角的力气,被放在餐椅上后,手边就递上来了一双筷子。
  “尝尝看,想吃多少块就吃多少块。”
  洛安嗅了一鼻子的香味,慢吞吞道:“哥,你说如果我没有做过人,是不是他们就不用担惊受怕这么多年?”
  谢时殷:“人类父母面对幼崽,很少没有担惊受怕的时候,你只是千万分之一,换谁来都一样。”
  “……你说的对,只是我更加让他们担心。”
  “但你也给他们带来了快乐和骄傲,让他们感受到了为人父母的滋味,”谢时殷抿了抿唇,道:“你曾经不是在困惑,想要找回‘真龙魂’吗?你看,你也知道一个驱壳只能容纳一个魂魄,洛安,你想想,你能找上那个驱壳,如果没有你,他们即将面对什么。”
  洛安抬头,“一个……夭折的早产儿。”
  “没错。”在这种事情上,谢时殷不能百分百的带入洛安的视角,只能从很细小的点,开始安抚悲伤的龙。
  “所以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尝一块排骨吧,看和你妈妈做的一不一样。”
  洛安眼前的餐盘被放入一块三肥七瘦的排骨肉,色泽焦黄,泛着油光,红烧的味道一阵阵的往鼻子里窜,又好像熏到了他的眼眶。
  他抬手,夹起一块,放进嘴里咬了一口。
  “怎么样?”谢时殷问。
  低不可闻的“好吃”从少年的唇缝中吐露出来。
  洛安再咬了一口,胸口就像是堵了棉花一样吃不下去了。
  有水滴砸在桌布上,晕开碎裂的痕迹。
  他终于难以抑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