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大点事,皇后尚武,身子骨应该不弱,咱们只需用软轿抬着皇后去报恩寺,让百姓见着便是,至于入了寺,寻一个身形肖似皇后的丫头替皇后跪着不就成了?”
“这可以!”
“不错…”
苏瞬卿最后点头,
“陛下,臣也认为可行。”
皇帝看了一眼顾文佑,没有立即表态。
李元朗见状立马推了推顾文佑那硬实的肩膀,
“喂,黑脸将军,你觉得呢?”
顾文佑其实内心恼怒极了,他笃定是有人在搞鬼,想残害顾曦名声,依着他的脾气揪出人来午门抄斩便可,何苦整那么多明堂。
可顾曦是皇后,得爱惜名声,一举一动皆要入史,不得大意。
他黑着脸点了个头。
皇帝却还是没立即答应,
“你们先准备着,旨意先下下去,让诰命夫人准备明日赴报恩寺祈福,至于皇后那边,朕亲自去瞧瞧再做决断。”
他不放心顾曦的身体。
当日午后,皇帝便微服出行到了顾家,瞧着顾曦脸色颇好,吃的也多了些,便知是苏夫人的功劳。
顾曦知道皇帝这个时候来,肯定是有事,便开门见山问道,“陛下,您是不是有话跟我说?”
“你个小聪明虫!”皇帝被她弄的十分不好意思。
两个人上了塌,他把顾曦抱在怀里,说起了今日三省宰相商议的事。
顾曦听了便眉眼弯弯笑了出来,
“嘿嘿,他们都没怪我吗?”
“怎么可能!”皇帝顿时就黑了脸,
“这事跟你八竿子打不到一着,大臣们又不是愚昧之人,只是此事毕竟非同小可,必须做出一个姿态来。”
“嗯,那想到什么法子没?”顾曦清脆问道,
皇帝便把去报恩寺祈福一事给说了。
“这是应该的呀,那我肯定去,陛下,别犹豫了,我好着呢,我出去走走,或许心情也好些。”
“真的吗?”皇帝捧着她的小脸,虽说比前两日好了,可到底脸色还是不好看,不够红润。
“真的,也是我对太后娘娘一片心意。”
好说歹说,最后皇帝还是应了她,
“但跪是不能跪的,朕已经挑了个宫女帮你跪着,朕知你诚心,可咱们孩子也要紧,明白吗?”
顾曦倒没有逞强,便应下了。
次日一早,皇后仪仗便候在顾家门口,宫里的嬷嬷早按照皇后品妆装扮了顾曦,好在郝嬷嬷聪明,那些重重的头冠全部没要,只挑了最轻的样式做做样子,百姓围观在顾府两侧亲眼看着顾曦被扶着上了辇车。
苏夫人不放心,与春梅及顾芸全程陪同。
到了报恩寺,百官女眷早着了诰命服饰齐齐在大门口跪迎。
苏夫人与顾芸一左一右扶着顾曦缓缓入内,长长的大红裙摆迤地而行。
走近大雄宝殿,那一股浓浓的檀香味扑面而来,顾曦心口涌上一股恶心。
苏夫人发现不对劲,立马给她嘴里塞下一颗酸梅,才堪堪压住。
好在大报恩寺的主持早得了朝廷消息,入内的仪式一切从简,顾曦只在外头待了一刻钟便被扶着去了内室休息。
那被挑好的宫女穿着顾曦的衣裳跪在最前祈福诵经。
前头跪着的夫人们看到的也都当不知道,她们本就觉得顾曦是遭了无妄之灾,都是怀过孩子的,知晓此时是最艰难的时候,对顾曦多少都带着同情,知晓有人代替,都十分赞成,闭口不言。
虽说只下令诰命妇人陪拜,其他官宦府邸的夫人及小姐也全部陪同而来,跪在后面或殿外,场面颇为壮观,百姓挤在外围观看,各个赞誉皇后孝心可嘉。
顾曦撑不住在内室吐了一轮,郝嬷嬷等人都仔仔细细照应着,过了一会缓了过来,便靠在小塌上歇息。
虽说只是个仪式,可到底是朝廷层面的大事,不仅宰相苏瞬卿亲自到场,就连钦天监的人也都来了。
七七四十九卷经书是要诵完的。
一个上午下来,就是这些官宦夫人都受不了了,午歇时,一个个上吐下泻,不得已下午诵经时,便少了一些人。
原本计划下午就能诵完,晚边便可回府,这样皇后也能少在这里陪着吃苦,可也不知道为何,女眷们各个有气无力的,硬生生拖到天黑才结束。
原本有些人要回去,可天突然下起了小雨,大家都在客院避雨。
“还是用了些斋饭再回去吧!”
“皇后娘娘也是遭罪,明日要大婚,怀着孩子还在这里受苦,唉!”
“先去歇一会吧,我也累得慌…”
女眷们纷纷回到客院歇息,下人们去斋堂取了吃食来,顾曦也被安排在了一间上好的院子,吃了苏夫人做的几片酸梅膏,心里舒坦了不少,便在长廊上透气。
客院没有那等香气,她舒服了不少。
只是头顶阴云密布,狂风刮起,不多时豆大的雨粒一颗颗砸下来,雨势更急了。
丫头们连忙护着顾曦上入了里屋,苏夫人拿着件披衫给她裹着,望了望阴沉沉的天色,心中不免添了几分忧愁。
论理,今夜她丈夫也该入京了,明日曦曦就要出嫁。
天色忽然这么不好,苏夫人心中跟压了一块石头似的。
雨势漫天扑洒下来,形成一道雨幕,客院依次掌灯,下人们擒着宫灯游走在各处,穿行不息。
殊不知,此时,雨幕下的一暗角,一僧人双手合一望着灯火通明的客院,明黄的灯光在雨夜中晕开了光,似水墨画里晕开的光芒一般,带着极致的诱惑力,又似乎是茫茫暗夜狩猎人的目标。
……
大理寺地牢里,王琰已经审的疲惫不堪,此事非同小可,太后和皇帝震怒,王琰亲自动手,一批批都审完了,唯独面前是个硬骨头。
一旁大理寺卿着人框一盆水浇在那血人身上,那人打了个哆嗦,悠悠醒来。
他眼皮泛白发青,气若游丝,唇角的血水顺着嘴角淌了下来,融入那黑漆漆的血衣里。
王琰坐在案后用布巾擦着手上的血迹,面色淡漠盯着那人,“还不肯说?”
这是一个匠人,太后享殿的木工,是那批工匠的领头人。
那血人很艰难的吸着气,目光微微朝外投去,咧着一口带血的白牙,“嘿嘿,王相,什么时辰了?”
王琰眼眸一眯,“你问这个做什么?”
默了默,又回道,
“酉时三刻了…”
“酉时三刻?…哈哈,哈哈哈,天已经黑了,哈哈!”那血人狂妄大笑。
王琰神色一凝,打了个手势,那大理寺少卿上前扣住了那人的喉咙,那人脖子立即胀红,面目越发狰狞可怖,“来不及了,哈哈,来不及了,报恩寺……”
王琰听到报恩寺三个字神色顿时大变。
他们的目的是报恩寺?
皇后及众女眷在那里!
王琰腾地一下起身,二话不说朝外大步奔去,也顾不上一身沾了血的袍子,直奔皇帝御书房,“陛下,大事不好,报恩寺怕是要出事!”
第74章
刀剑相交的声音被雨声淹没,雨水倒灌上了长廊,青石地板湿了一大片。
整个人客院被黑衣人给包围了,各家的家丁守在客院的大厅四处,将一众贵夫人小姐围在里头。
廊下,漫天的雨幕里,羽林卫与黑衣人厮杀搏斗,一股股血水随着长剑一拔喷了出来,与雨水交融,整个客院外面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报恩寺的武僧大多中了毒,如今都瘫痪在地,无法救援。
好在各家带来的家丁喝的是自带的水囊,暂且保持住了一部分战斗力。
雨势越急,黑衣人的攻势越发凌厉,一个又一个侍卫倒在血泊里。
大厅里一些胆小的姑娘们依偎在自己母亲怀里,吓得嘤嘤啜泣。
夫人们一边将女儿搂在怀里,一边强自镇定的安抚着,“不怕,你爹爹会来救我们的……”
顾曦被护着安置在厅堂的内室里,浓浓的血腥味让她一阵又一阵恶心,苏夫人焦急不已,现在顾曦身边的护卫全部被抽调出去,只留下两名女卫。
皇帝既然派了这女卫来,可见功夫应该不弱。
苏夫人吩咐女卫道,
“黑衣人的目标怕是皇后,只要皇后安全了,咱们大家都安全了,你们俩想办法带娘娘走!”
顾曦面色苍白的扶着春梅的手,摇了摇头,
“现在外面被包围了,我逃不掉的,何况身子如此,真逃了,孩子怕是保不住了…这是我与他的第一个孩子,我无论如何要保住!”
或许是为母则刚,或许是猜到那黑衣人冲自己而来,顾曦内心隐隐的生出一股锐气。
不怕,没有过不去的坎!
“现在外面情形如何了?”
苏夫人在门口掀开帘子往外瞄了几眼,心惊肉跳的回头道,“看样子,侍卫快撑不住了,大厅内呜咽一片,朝廷的救援还没到,这些人怕是早有预备,在水里下了药,但凡喝了水的武僧及下人一个个都瘫倒在地……”
那幕后之人倒也聪明,知晓这些女眷吃食用水都仔细,不敢动手脚,专盯着那些武夫和侍卫下手,没了侍卫的守护,她们这些女眷岂不是粘板上的鱼肉?
顾曦深深闭了闭眼,撑着春梅的手臂缓缓起身来,“既然是冲我来的,我便不能让她们代我受过!”
“曦曦!”苏夫人紧紧拽住了她,“你做什么?”
顾曦在苏夫人眼中看到了泪光,她微微一笑,虚弱的眼神却格外坚定,“娘,既然我成了皇后,便该担起这个责任。”
苏夫人望着她眼眶发酸,唇角轻抖,却最终没有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