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把他放在眼里,也不肯把乔若初放在眼里,他们巴不得他出面阻碍了辜骏和乔若初的婚事呢。
可怜他心尖上的小女人还心心念念着辜骏。
林君劢脸色变了一瞬。
很快又复常。
“在下惭愧啊,金屋藏娇这事儿,日后别人评价起来,林某未必不是德行有亏啊。”既然方平山已经知道了,他何妨开诚布公。
他总不能一辈子不给乔若初名分吧。
“谁没从年轻过呢。方某看来,林参谋总长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啊。”方平山给他带了一顶高帽子。
话说到这里,林君劢要告辞了。
“方某希望以后能经常与林参谋总长喝茶。”方平山双目熠熠。
林君劢抛过去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转身离开。
一回到办公室,秘书就告诉他沈儒南来了几通电话,大约有急事。
林君劢拨了回去,原来沈儒南傍晚到相城,让他准备好接待。
老狐狸真是越来越有架子了啊。
林君劢心里发牢骚,他一来,至少要陪两三天,他本打算带乔若初去踏春的,被俗世耽搁至今,再不去恐怕要长恨春归无觅处了。
真是身不由己。
他迅速地把头等重要的公文处理掉,然后派出接应沈儒南的人封锁了杭州过来的要道,又派出情报官注意相城周边的异动。
诸事安排好,他重新在脑海里过了几遍,直至找不到疏漏,才叫车回到枫林公馆。
他回去的时候中午刚过,乔若初还没放学,万映茹穿了件水色滚红边绣覆盆子的旗袍,慵懒地坐在窗子边的躺椅上晒太阳。
她虽然三十多岁了,但自小抱定了独身主义,从没为爱情的事儿纠葛过,身上有种遗世独立的超脱气质,男人看了亦有心动之处。
林君劢进来,见她正在出神,径直走过去,双手撑在她背后的椅子上,叫了声:“映茹姐。”
万映茹回过头来拍了一下他的手,“还这么顽皮呢,我早看见你回来了。”
林君劢像个弟弟般明爽地笑了。
“映茹姐在这里还习惯吗?乡下冷僻,总不如上海繁华热闹啊。”他说。
“打住打住,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欢僻静,要不是你请我来辅导你心头肉,我早找个庵子了此残生了。”万映茹眼波流转。
“我这里比尼姑庵清净多了。”打火机一响,林君劢燃起一支烟来。
万映茹站起来,把林君劢推到躺椅上坐下来,“烟抽多了对肺不好,我看你的小女人也不喜欢烟味。”
她说着把他嘴上的烟支捏下来,扔到烟灰缸的水里去了。
林君劢没有反抗,好像还挺享受她的管教,他把头往躺椅上一靠,双目阖起来放松。
她在乔若初面前,完全是合格的家庭教师应有的尺度,单独和林君劢相处时,她就好像变成了姐姐般,对这个弟弟有种说不清的情愫。
“我的女人,很漂亮是不是?”林君劢在躺椅上摇了一会儿,漫无目的地问。
万映茹重新搬了一把软椅坐在他对面,“你的女人?”
她抬腕掠过长发,语调抑扬。
从未见他们同房而眠。
万映茹这几天和乔若初相处下来,觉得她的心并不在林君劢身上。
“早晚是我的。”林君劢不急不慢地说。
他给万映茹打电话让她过来的时候,只说有个女学生要教,并没有说明他和乔若初的关系。
“她不会是有夫之妇吧?”凭女人的直觉,万映茹猜的很准。
林君劢闭着眼睛点点头,算是回答了她。
李妈端了一盘削的整齐的水果上来,万映茹捻起一支牙签插的果块,递到林君劢的唇边。
他张口接了,“映茹姐,别抱什么独身主义了,你比我的小女人会侍候男人多了。”
林君劢边嚼着水果,边打趣万映茹。
“去去去,讨厌,在我眼里,你就是弟弟。这叫照顾,不是服侍好不好?”她被打趣了一番,并不生气。
第九十四章 将门后裔
“说真的,映茹姐,我以前也从没想过女人的事儿,如今,真的想找个夫人管着了。”
林君劢坐了起来,自己用牙签扎着水果吃。
“可人家毕竟是有夫之妇,你准备怎么办?总不能这样一直耗着吧?”
万映茹皱了皱眉头。
“过一日,算一日吧。”林君劢想起这件事情来也头疼。
早知道是这种情况,一早他就应该厚着脸皮去乔家提婚的。
谁曾想到,乔家竟然这么着急嫁女儿。
“姑母如今还住在水月庵里是不肯还俗吗?”万映茹问。
林君劢仰头又躺了下去。
“不肯。”他轻声否认。
万映茹叹了气,不再说什么。
两人说话的功夫,乔若初回来了。
她摘下书包,换了鞋,见林君劢在家里,连招呼都没打就往房间里躲着去了。
小妮子肯定有想法了。
林君劢一看她不冷不热的表情就猜出来了。
她要干什么。
他心里起了个问号。
“我不在家里吃饭,今晚有事,可能这两天都不回来。”林君劢故意大声交待李妈。
他是说给乔若初听的。
她没有开门出来。
林君劢嘴角动了下,摸上一支烟,叫上副官出门去了。
沈儒南一到连饭都顾不上吃就去了驻地,他手下的一半军马在这里,他们是同他同吃同住过多年的人,所以惦记的很。
沈儒南的父亲沈左,是淮军将领李鸿章的手下,当年率领五万淮军在杭嘉湖一带,三个月就荡平了太平天国的十几万人马,威震江南。
他的儿子沈儒南,跟他一个模样秉性,治军有方,运筹帷幄,极少出现不在手中掌控的情况。
要问他们是如何这么彪悍的,那就缺不了一个字,“勤”。
沈左当年教儿子兵法之前,先让七岁的沈儒南在军中住了半年,让儿子体会了军营生活,他才开始教授书本上的东西。
后来沈儒南从戎后,也延续了父亲的教导,常年住在军营之中,与下属同吃同住,深谙手下每一位将士的脾性。
后来这些人,他交给了林君劢,并亲自督促他在军营中住了两年,然而他对如今年轻人的观念还是不太放心,隔断时间就要来巡视一遍。
“司令,您说您情报都做到我办公室去了,还这么巴巴地跑过来实地勘验。累不累呐您?”林君劢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你小子,最近在干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沈儒南伸出手指点了点他,严肃地说。
像父亲训儿子话那般。
他召集相城、相林两地驻军的旅长、参谋就地开了个会,到军营里里处处看了一遍,直至弄到晚上九点多,才吃了顿营地上的便饭。
林君劢陪他回相城的时候已经满天繁星了。
“君劢,我今晚住到你的枫林公馆,方便吗?”沈儒南好像知道了什么。
他之前随吴术长在相城待了许多年,相城里当然有沈公馆供他落脚,突然提出要去下属郊外的家中过夜,肯定是有目的的。
“司令,您这玩笑开的,枫林公馆我长时间没去了,招待不了您。您要是不愿意回您自己的金窝,我城中还有套狗窝,欢迎下榻。不过说好了,女人的事儿,我的狗窝包不了,您自个在外面解决。”
林君劢叼着烟卷满口含糊。
“臭小子。”林儒南递上一拳,“你还拿我开涮,你自己弄个已经同辜家订了婚的女人在屋子里,是怎么回事啊?”
这还用问吗。
又不是不明白。
明摆的事儿。
不就抢了个女人嘛。
“您老远跑过来就为了这事儿?”林君劢一点下属的样子都没有。
沈儒南手下的副官都有些看不过去。
“林参谋总长,好歹是司令跟您说话,客气点。”一个路姓的副官提醒他。
林君劢如刀的眼风扫过去,他立马噤声不言。
“不妨事。”沈儒南不介意这个。
“君劢,你要娶亲,多少人都等着巴结呢。何苦痴迷于某个女人,坏了自己的声名?上次你见到的,宋家的小姐,还时常托他父亲问起你呢。”他又转向林君劢说。
林君劢抽着烟,不理他的话。
“我这次来,两件事情,一件事是要调你去杭州上任,二是要把相林的部队,调往湖州换防。这也是蒋委员长的意思。”沈儒南正经说话。
自从前年年底中原军阀混战结束后,蒋介石日益加强集权,南京卧榻之侧的浙江肯定是他要收入囊中的,林君劢早有预测。
“司令的意思,我不敢不听。”林君劢是个军人,服从是他的天职,这点,还是不能含糊的。
“另外,赶紧把辜家的媳妇还给人家。”沈儒南低声嘱咐。
林君劢冷眸微笑:“又不是一件东西,那女人,我都睡这么久了,辜家不会要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