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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林思霁轻声开口,“我现在去你公司,和公关部的人商量后续的对策。不用担心,都会解决的。”
  林思霁能迅速平复心情,杨焱却没这种本领。
  从急促的呼吸声中,林思霁感受到他的情绪剧烈起伏。
  杨焱需要时间平静。
  林思霁想。
  但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了。
  林思霁催促般问:“听到了吗?”
  “不要让陈如明发采访。”杨焱的声线显著的抖。
  林思霁说:“那是我的采访,发不发权力在我。”
  杨焱固执重复:“不要让陈如明发采访……否则……”
  他话锋一转,声线稳了些许:“吴哉和我说,楼下聚了许多记者。”
  林思霁心稍稍一沉。
  杨焱继续说:“你有发采访的权力,我也有发言的权力。你所发的内容,发一条,我否认一条。我不会乖乖呆着,更不会按照你的计划走。情况会变得更混乱,你无法处理,甚至无法干涉。”
  话说到这份上,其实就有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然了。
  杨焱执着自己的名誉,毅然走上天平,与另一头矗立多年的林思霁遥遥相望。
  他想就此把重心压过来,就算到平衡也好。
  但可惜,他面对的人是林思霁。
  一个无法预料的对手。
  杨焱以为林思霁会动摇。
  但实际上,听完杨焱的话,林思霁也只淡漠开口:“随便你,那是你的自由。”
  他说:“同时,也请你不要过多干涉我的自由。”
  林思霁说完此句,顿一秒,冷静往下说:“时间很紧,没什么别的事,我就挂了。”
  “林思霁!”电话挂断前一秒,杨焱急促的声音从声孔传出,“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
  声音戛然而止,林思霁毫不犹豫地摁下红键。
  他将手机开启飞行模式,抬头对司机报出杨焱公司地址。
  “去这里,麻烦了。”
  “好的。”司机大气不敢出,一脚油门出去。
  车开出一段距离,司机忍不住抬头,瞄向后视镜。
  林思霁与杨焱通话时,车内安静无声。电话那头的人声也就此被放大,司机就算不能听个一清二楚,也能听个七七八八。
  司机跟了林思霁一段时间,哪见过有人敢这么激动地冲他嚷嚷。
  而一向和善冷静的老板听了那人的话后,更是少有的出现情绪波动,连同面色都难看了几分,甚至在几个瞬间,没了平日运筹帷幄的镇定。
  此刻的后视镜里,林思霁更是眉峰紧皱,唇角抿紧。他闭着眼,一手扶额,手指用力按揉太阳穴,一副头疼至极的模样。
  此刻林思霁揉捏动作一顿,眼看就要睁眼。
  司机不敢再窥,忙收回视线,老老实实向前看去。
  林思霁将手从额上放下。
  与杨焱对话时。有关过去的提及,他表现得全不在意。
  但事实真是如此吗?
  怎么可能。
  林思霁苦笑,他强行忽视额间撕裂般头疼,转眼看向车外。
  窗外无数房屋向后飞逝,夜间灯火被车速拉成一条条光线,流星般消逝在视野中。
  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思霁垂眸。
  他离开南艺那晚,出租车外也是这般风景。
  林思霁是在大四上学期离开南艺的。在他之前一个半月,杨焱也离开了校园,去往隔壁城市参与配训。
  杨焱通过了王树声的初试,需要在针对角色进行系统学习后,参加复试。
  如果复试没问题,杨焱就正式成为王树声的男主了。
  王树声新片名为《飞鸽》,民国背景,男主是梨园名角,暗地为地下党革命事业牵线。
  杨焱参加的训练出于保密原则不可细说,但总归是和唱戏有关。
  在杨焱离校许久后,林思霁也终于收到了王树声给他发的助理编剧邀请,李宇南则给他推荐了培训课程,建议他这段时间去突击学习。
  培训课地点离南艺很远,一个城南一个城北,乘车必经上下班高峰堵车区。若是早上从南艺出发,估计要塞到下午才能到达。
  面对这种交通背景,林思霁没怎么犹豫地选择了休学。
  离开学校那天分明是初春,可天气却一点不给面子,温度低的和立冬没差。
  林思霁走时,张默破天荒地在宿舍。
  他靠着宿舍门,看着大包小包往门口挪的林思霁,开口问道:“东西都收齐了吗?”
  “嗯。”林思霁说,“检查过了。”
  “那就好。”张默往后退退,让开门口。
  过两秒,他没忍住开口:“我还是不能理解你为什么要休学,大四的课程不多,而且你已经提前修完了学分……半工半读早一年拿到毕业证,再心无旁骛地出去闯不好吗?”
  “不好。”林思霁把散下的围巾往身后一撩,让那橙黄更紧密地贴着他的脖颈。他说,“半工半读容易让我分心,就像你说的,要心无旁骛地去闯。”
  张默五味杂陈:“……闯也要留后路……你知道你这一休,便再很难拿到毕业证了吧。”
  张默说的是实话,南艺要求只有连续上三年课的学生能拿顺利毕业,如果中途有断,那么至少要再补两年才能拿到毕业证。
  林思霁大二转来,如果大四休学,便违背了这条规则。
  而他与王树声合作,受到业界关注后,能获得更多发展机会,时间安排会更紧张,也就更不可能再回来上学了。换句话说,林思霁如今的休学,实际上就等于了放弃毕业。
  “嗯。”林思霁毫不避讳地应答,“是很难,但是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他笑笑:“而且我也不是非要毕业证,我在南艺学到了想学的东西,这就足够了。”
  张默眼神复杂:“你倒是想得开。”
  林思霁又笑,他松开行李箱,潇洒拍下张默肩膀:“走了,再见。”
  张默看着林思霁离去的背影,思绪复杂。
  天才似乎总是特别的,平日里他们伪装得和常人一般,会因为交不上作业烦躁,因为获得表扬雀跃……但在人生“节点”到来时,他们便会干脆利落地把伪装一拨,露出骨子里的孤傲来。
  站在岔路口,天才总会做出令人难以理解的选择。
  那种没有退路,抛弃往日,孤注一掷的抉择。
  远方的远景虚无缥缈,抛下的利益却清晰可见。
  即使是天才也不可能预知未来,无法得知当下的决定是背水一战,还是莽夫之勇。
  但天才还是义无反顾地走上道路,留凡人在原地疑惑不解。
  张默不知道林思霁在做出决定那刻是否有清晰的“我将会成功”的概念……他也无法知道。
  那是天才才有的,一瞬连接上天的顿悟。
  与凡人无关。
  张默看着林思霁的背影,眼神倾羡妒忌,还藏着一丝隐晦的怨恨。
  几秒后,他垂眼,盖下眼底斑斓的情绪,合上门,将自己关回了凡人的世界。
  林思霁逆着人流走出校门。
  校道上的学生对此刻拖着大包小包出校的逆行者很是好奇,纷纷投来视线。
  林思霁镇定自若,微笑着与其中熟悉面孔点头打招呼。
  他走到门口,值班的恰好是“胖猫”。
  胖猫挺着大肚子接过放行条,冷哼一声:“天天偷渡外卖的小子终于走了,你那偷渡客呢?跑得比兔子还快的那小子,他怎么没来送你。”
  林思霁笑:“他先出去了。”
  胖猫一愣:“出去干嘛?”
  林思霁说:“拍戏。”
  “拍戏,拍戏好啊……”胖猫晃晃悠悠回保安亭了,嘴里嘟囔,“好好拍戏,当大明星……”
  林思霁在他身后笑得灿烂:“借您吉言。”
  坐上门口等候多时的出租车,林思霁舒一口气。
  他揉揉冻得冰冷的脸颊,将围巾拉上来,把下半张脸包裹。
  没了熟人,不用再进行表情管理。
  常年挂在脸上的笑隐没,林思霁疲惫冷淡地看向窗外。
  他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豁达。
  放弃毕业证的大胆行径,林思霁还没离经叛道到能全不在意。
  尽管李宇南和他说:“毕业证和资历比起来,什么都不是。”
  林思霁还是无法安心。
  车外路灯陆续亮起,他忽地想到李祺杰会如何评价他。
  “做事没个始终,怎么样都不会成功。”
  林思霁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