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瑶的声音,仿佛击碎镜子的石头,让四周的幻像瞬间破碎,最后消失不见。
我看见自己的手穿透了木瑶的胸膛,殷红而粘稠的血液染红了她胸前的衣襟,顺着我的手臂汩汩淌下。
浓重的血腥味缠绕在鼻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呕”地一声吐了出来。
“有鱼姐姐……你……竟然……杀了……我……”微若游丝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勉强从呕吐中抬起头,迎上木瑶绝望的目光。
“不……”还未站稳,愧疚感铺天盖地而来,几乎将我击碎。
“不……木瑶……木瑶……”我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一声接一声地喊着她的名字。
“有鱼姐姐……再见……”嘴角扯出一丝嫣红的笑,木瑶道,身体如断了线的风筝跌落尘埃。
她的倒地,让我那只穿过她胸膛的手脱离了出来,我怔愣地看着手里不知是血肉还是五脏的碎片,如五雷轰顶:
我竟然,杀了她?!
是我,是我把她留在身边的!如果没有把她留下,她就不会死!是我,是我害死了她!!
不,我不能让她死,不能!!!
双手按上木瑶的胸膛,我发了疯般把身上能输出的所有能量,接连不断地注入木瑶的身体,快用完了魔气就用火能,快用完了火能就用冰能,快用完了冰能再继续使用魔气,用完魔气再用火能……
不知这样反复了多久,手突然被一只冰凉的手按住,这只象征生命气息的手如惊雷在心头炸响,我大喜过望地抬起头,对上眉毛睫毛上全是冰碴的木瑶。
“你真是,不要命啊……”木瑶的声音响起的那一刻,我倒在木瑶身上,彻底失去了知觉。
再醒来时,已是七天后,我坐在灌满药水的木桶里,身上缠满了绷带似的黑色长条状物体。
但它不同于绷带,而是带着粗糙坚硬的质感,贴着身体的那一面很粘,像胶水一样紧紧地贴在身上,让人很不舒服。
“有鱼,你的命,就这么贱吗?说不要就不要?!”刚睁开眼,木瑶的责骂声便劈头盖脸而至,“任何人,都值得你放弃生命吗?!还一个人情义的方式有无数种,不是只有死!何况,一段情义中,本就不存在谁欠谁,愿意就来,不满就去,随心所欲。如果情义变成了负重,它便失去了它存在的意义。这世间,没有人能弃你,同样,你也不能为了任何人,弃自己!”
木瑶的话如一道闪电划破暗夜,让我如梦初醒。
原来,如此。
情义对于我来说,确实已经成为了负重,无论是蒋如、寒倾墨、还是木瑶,都让我沦陷于一种感情中,难以自拔。
情义带给我的,痛苦已经大过了快乐,以至于我宁可以后独自一人,也不想再和任何人有牵连。
望着眸光深沉的木瑶,我惊讶于她的理智,没想到她还有这么一面。
或许人都是有很多面的,只是我没有发觉罢了。
“可是,我确实欠你一条命啊……”我仍有不解。
虽然知道她说的是对的,但让我全部接受并改变,一时之间我还无法做到。
“你收留了我,提供我衣食住行,帮助我摆脱心理阴影,这些对我来说不是恩情吗,我愿意怎么报,用什么方式报,你管得着吗?!若是不想报或者不想用自己喜欢的方式报,你以为我会救你?!”
“你的意思是说,你救我是为了报恩?”
“对!所以你不用有什么压力也不用还我什么命,我们之间扯平了!”木瑶喊道,一气呵成,说罢不耐烦地扶了扶自己的额头,好像喊缺氧了。
呃……我确实挺不让人省心的……
再在人世历练几年就好了,毕竟我此时的真实年纪,不过八岁。
不舒服地扭了扭身子,我想从药桶里站起来,却发现四肢发软,没有任何力气,刚从药桶里欠起身,就跌坐了回去。
“扑通!”药水溅了一旁毫无防备的木瑶一脸。
“这是什么东西?”见状,我做贼心虚地瞥了眼身上绷带似的东西,忙转移话题。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大魔头闯玉宵、战禁域,历经千难万险给你找来的凝神草。”木瑶道,语气激昂,好像大魔头做了什么感天动地、可歌可泣的事情一样。
“然后尼?”我不以为意。
“这可是凝神草!”见状,木瑶竟然急了,好像我做了什么忘恩负义、人神共愤了的事一样。
“凝神草是啥?”我挑眉。
闻言,意识到了什么似的,木瑶深吸一口气,道:
“你透支魔气又遭异能反噬,没有凝神草身体就会四分五裂,大魔头取来这凝神草,是为了粘连你的身体,保你性命无虞的。”
“大魔头对我也太好了……”瞥了眼被木瑶口中的凝神草捆绑成木乃伊的自己,我惊恐地垂下眸子,“他不会,真的看上我了吧?好可怕……”
闻言,眼底划过一抹浓重的失落,木瑶欲言又止地看了我一眼,低下头,不再言语。
木瑶走了,说是找到了自己的亲戚,要去投靠。我本想一路护送,她却不允,见我放心不下,她拿走了我别在腰间的烟花,说若平安到达,就以烟花为信。
看到了从天空绽放的沙丁鱼烟花,我松了口气,决定回魔宫。
好久没有回去了,不知道大魔头可还记得之前每隔三日教我一次法术的约定。
一年多的时间没有学习新的魔术,法力都停滞不前了。
还未走到门口,远远地就看见大魔头像以前一样,坐在殿上的王座上等我。
这次回来,我没有提前通知他的,但他却能如约而至。
心上一暖,我很是感动。
谁能想到,曾经发誓一定要杀掉他的人,竟能冰释前嫌,成为师友呢!
大魔头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让我的人生发生奇迹性的转变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大魔头看我的目光和以前不一样了,似乎少了几分看不懂的神秘多了几分平易近人的亲切。
“回来了?”他道,嘴角微勾,脸上浮现出我熟悉的邪邪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