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昼叶看了看自己的钥匙,艰难地辨认:“……a栋416?”
梁乐一愣:“我住a栋421,你们女生怎么也住a栋?还是一个楼层?学校怎么安排的这是?”
沈昼叶吓得后退一步:“不会吧?!”
梁乐:“……”
“……靠,”梁乐难以理解道:“我们学校这么穷的吗?男生女生还得住一层楼?”
沈昼叶看了看钥匙,叹了口气。
那宿舍楼很破,应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手笔,一楼甚至是木地板,感觉已经生了虫,沈昼叶进楼时就闻到一股说不出的霉味儿。
梁乐摇摇头:“太他妈艰苦了。”
沈昼叶:“谁不说是呢,会不会是一层楼用一个大厕所啊?”
梁乐:“……”
“那他妈也太精彩了,”梁乐说:“男女生混用厕所?等投诉吧。”
然后下一秒,风将他们面前的一扇门吹开,是一个长条形的、有五个蹲坑和七个水龙头的大洗手间。
梁乐:“……”
沈昼叶呆呆地道:“……学长,你现在就开始写投诉信么?”
梁乐:“?操。”
他们艰难地上了四楼,沈昼叶差点累死在楼梯间,终于爬上四楼时眼泪都要出来了——她带的书多,还有若干冬天的衣服,一个赛一个的压秤。
梁乐满头大汗:“真他妈胡逼搞……”
然后梁乐看了看贴的门牌指示牌,喘着粗气对沈昼叶说:“傻逼学校把男女生安排到不同楼层也行啊,有病吧我操。416在对侧——去吧,收拾行李的时候小心点。”
沈昼叶气都喘不匀,绝望道:“什么事儿啊这都是!这楼还至少三十年了……”
梁乐拖着自己的行李箱,残疾人一般挪进421号房。沈昼叶留在楼梯间拼命喘气,过了一会儿,拽着自己的行李箱、妈妈买的零食和自己近七公斤的书包,走到了416房门前。
房间里有人。
沈昼叶戳了几下钥匙,终于将钥匙怼进416的锁眼,那钥匙严丝合缝,咔哒一声就开了锁。接着,沈昼叶将门砰地一拉。
陈啸之:“来了……”
他的声音微妙一扬,好像还想和室友寒暄一番,然而下一秒,就凝固在了当场。
沈昼叶:“……”
416宿舍中,正打着赤膊,朝上铺爬的陈啸之:“…………”
第47章 看你床上这么鼓,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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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6宿舍是个八人间, 几乎全空着,床板就是未打磨干净的木板,一个空旷的晾衣服用的阳台,
沈昼叶:“……”
正打着赤膊, 朝上铺爬的陈啸之:“…………”
沈昼叶看了看手中的钥匙, 又看了看陈啸之,呆滞地问:“我们学校这么穷的吗?”
没有独立卫浴就算了,这么偏也不是不能理解,穷到男女混住?沈昼叶难以理解地想,这投诉信不用梁乐写了, 她亲手动笔, 一状告到教育局拉倒。
而就是那一瞬间, 陈啸之的脸涨红到耳根。
他本来在整他的床铺, 踩在梯子上铺床单,瞬间蹦了下去。接着他手忙脚乱地将他丢在下铺的t恤套上了。
沈昼叶从来没经历过这种场合——确切来说, 站在这寝室里, 对任何一个女生都是个人生超纲问题。因此她只呆若木鸡地拖着箱子站在门口。
“你——”陈啸之痛苦地道:“操。”
他耳朵都红着,难以置信地问:“……沈昼叶你他妈怎么在这?”
沈昼叶窘迫地道:“……我、我哪里知道?这就是我的钥匙啊,上面的门牌号也是这个,我还是和梁学长一起过来的……”
然后沈昼叶将手中的钥匙递了出去。
——那钥匙上的确贴着张纸,写着a/416。而且它是能打开这一扇门的。
“这是男生寝室楼,”陈啸之终于回过神来, 带着怒意说:“你进来干什么?门口没人拦你?”
陈啸之拧着眉头重复:“——给错了钥匙,你去找老师换。这是男生寝室。”
沈昼叶感觉自己被陈啸之凶了,小小地、有点可怜地诶了一声。
“……。”
陈啸之在原地顿了一下。
然后沈昼叶用力拽了一下箱子,打算离开这个男生寝室楼,去找那个她根本不知道在哪里的、负责发寝室钥匙的老师。但是她的箱子实在是太重了, 拉杆上还放着一大袋沉重的零食,沈昼叶一拉,零食就像秋千一样,在她手上转了个圈。
拉过拉杆箱的都知道,这时候是真实的剧痛。沈昼叶心想我还要再把它顺着四楼拎下去……狗屎学校等投诉信吧。
陈啸之却冷冷地开口道:“包放下,你在这等着。”
沈昼叶一愣:“啊?”
他要干嘛?沈昼叶完全没反应过来。
冬日阳光照映着空旷的男生寝室,陈啸之从旁边拿了他的外套一披,从沈昼叶手里捞过她的行李,并稳稳地将沈昼叶的零食袋子放在了地上。
“钥匙?”陈啸之漠然地问。
沈昼叶呆呆愣愣,把手里的钥匙递过去。
陈啸之披上外套,声音淡漠地说:“在这等着,有人来的话就说你领错了钥匙,现在在同学宿舍等人。据我所知男女生都不是一个宿舍楼——”
然后他道:“我去找老师,给你换完钥匙就送你回去。别乱跑。”
沈昼叶磕磕巴巴地点点头。
“你傻不傻啊沈昼叶,”陈啸之对着沈昼叶的脑门不轻不重地一戳,语气里充满了恨铁不成钢:“在国外呆傻了?有可能男女混住吗?”
寝室又空又大,除了四张上下铺外空无一物,他一说话甚至还有回音。沈昼叶低着头,无声地揉揉毛茸茸的脑袋,好像被吓到了。
陈啸之:“……”
陈啸之求饶般道:“……我……我没凶你。”
沈昼叶抬起头,控诉地盯着他,问:“这还不叫凶吗?你对凶的定义是什么?”
陈啸之沉默许久,几乎是蚊子讷讷一般说:
“……给你道……道歉。”
沈昼叶也是一呆,站在床边,生涩地抬起头看着他:“……没、没关系?”
狂风吹着窗外老杨树,冬日暖阳映得通透,帘子在水泥墙上透出水般的影。世间安静又喧嚣,仿若只有两个少年人一般。
“行了,”陈啸之笑了下:“你在这坐着等着吧,我去给你换钥匙。”
沈昼叶认真地点了点头,又乖乖地问:“你的凳子是哪个?”
那一刹那,陈啸之嗤地笑了出来。
陆之鸣曾说过,姑娘家是会介意自己坐的是谁的凳子的。
姑娘家们会介意自己的凳子是不是被不熟的同学坐过,如果被男生坐了还会生气。
那时他只当他哥是在开玩笑,觉得那不就是个椅子吗,还分彼此?他们一帮大小伙子在教室里都混着坐,无论那个人熟不熟。这帮小丫头片子真的这么介意椅子的话,去外面吃个饭岂不是得纠结死?毕竟餐厅的凳子可算是接客无数,称得上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红唇万客尝。
十五岁的直男的思维,完全无法理解这点属于小姑娘的小细腻和小洁癖,甚至还觉得她们脑子有病。
可是他看到了,沈昼叶认真又纠结的样子。
陈啸之:“……”
他停顿了一下,在那堆被小伙子们玩得缺胳膊少腿的椅子里头,挑了一把最完好无损的,对阿十说:
“——这把是我的。”
不是我的。陈啸之想。
然后好骗的阿十对直男点了点头,笑眯眯地说:“那我坐了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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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昼叶在那男生寝室里等了许久。
阳光都短了,她一开始还抱着自己的书包,后来觉得累了又放了下去,偌大空旷的寝室里连她走路都回声,放下书包的那一刹那‘咚’地一声,灰尘四散。
门后贴了一张纸,是打印的416宿舍的床位安排,沈昼叶跑过去看了看,发现这寝室里总共安排了六个人住宿,陈啸之睡在五床——也就是靠窗的上床,也是唯一一张铺好了床单褥子的床位。
剩下的大多是沈昼叶颇为眼熟的人,其中陆之鸣就睡在陈啸之的下铺。
六个人,确确实实都是男的,那钥匙确实给错了。
沈昼叶等得都困了,脑袋一点点的,寝室门才吱呀一声打开。门外陈啸之满头汗,头发被风吹得凌乱,看到沈昼叶,摇了摇头。
沈昼叶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揉了揉眼睛,脑袋上飘出一只小小的问号。
“——管钥匙的老师不在。”陈啸之去桌上翻水瓶:“我找了半天没找到,你再在这等会儿吧,我过会儿再去一趟。”
沈昼叶困倦地挠挠脸,嗯了一声。
陈啸之:“困了?”
小姑娘困得一笔,连陈啸之说什么都听不太清了。
沈昼叶昨天晚上脑补了集训会有的东西:篝火晚会和深夜的真心话大冒险,她甚至还想过可以聚众喝酒。小转学生几乎将这集训当作自己的第二次夏令营,激动得凌晨一两点才睡着。
然后,这位妄想家遭到了应有的报应,被现实给予了沉重的一击:穷乡僻壤的破校区,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现在连自己的寝室都不知在哪。
沈昼叶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小小声问:“……我可以眯一会儿嘛?趴到你桌子上那种,你不……不介意吧?”
陈啸之静了下,低声说:“……你眯吧。我声音小点。”
于是沈昼叶趴在了陈啸之的桌子上,将外套蒙在头上,枕着手臂睡觉。
下午宁静,阳光斑驳地淌进室内,大风在窗外呼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