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啸之:“哟呵?脾气还挺大。”
“别动我头。”沈昼叶严肃地说:“我们什么时候回美国?”
陈啸之:“啊?”
沈昼叶提醒他:“我是去联培的哦——还没几天就回来了,正事儿还没干呢。还有,联培导师决定回国,难道我也跟着回来……”
陈啸之漫不经心道:“放心吧,那边的事也得收拾蛮长时间的,挺大一个摊子,联合培养那点事儿你不用操心。”
沈昼叶乖顺地表示知道了。
“毕竟呆的也蛮久的了,不是说跑就能跑。”陈啸之笑了起来:“怎么样,博士毕业跟我读一期博后?”
沈昼叶:“……”
“虽然我没读过博后,”陈啸之嚣张地道:“直接faculty了,但我能招啊。”
沈昼叶愤怒地一摔pencil:“你气不气人啊!”
陈啸之:“我是认真招人。考虑下,跟我做博后待遇不差的,但是你最好一期结束之后就出站——二期博后有点丢人,知道么?”
沈昼叶:“……”
陈啸之感慨道:“三期博后就太羞耻了,出门我都没脸见江东父老。”
三期博后——传说中永远都不可能找到教职的三期博士后。
沈昼叶想起来一件事,抱着ipad,愣愣地开口:“……那个。”
陈啸之:“嗯?”
“之前……”沈昼叶调整了下坐姿,小声道:“……有件之前我一直没敢告诉你的事情。”
陈啸之眉峰一挑,示意她说。
沈昼叶:“……”
她做了半天心理建设,甚至还很努力闭了下眼睛,仿佛怕看到什么恐怖的场景似的——然后沈昼叶深呼吸了一口,告诉自己怎么说现在都是女朋友,他能鲨了我不成?
她终于大义凛然地开口说:
“我要延毕了。”
陈啸之:“……”
“论文硬指标不够。”沈昼叶羞耻地说:“学校里改政策了,一区论文没达到要求的数量。就算我未来的三个月内侥幸能做出能用的数据,漫长的审稿期和‘有可能会发生的拒稿重投’,肯定也会影响我的毕业时间……”
沈昼叶:“……而且,三个月内我也做不出能用的数据来。”
陈啸之一句话都没说。沈昼叶想到这人那张狗嘴,也不太敢看他……
“所以,”沈昼叶凛然道:“无论怎样,我肯定都是后年才能毕业的了。”
沈昼叶说完了结论,陈啸之那一侧,却依然很安静。
沈昼叶心想他应该不至于骂我吧,他如果骂我我就现场和他分手,我现在是真的一点都不介意延毕了,但是我介意有人当面喷我……沈小师姐十分痛苦纠结地睁开只眼,以眼角余光看向陈教授。
陈啸之坐在她身旁,神情冷肃,嘴唇抿成直线,目光如刀一般。
沈昼叶:“……”
“……没办法的。”沈昼叶有点疲惫地解释:“何况我又换了research field……”
陈啸之却淡漠开口,只说了三个字:
“——没关系。”
沈昼叶:“?”
“没关系,”这个和她在同一年参与了竞赛的、拒绝了国家队橄榄枝的,曾与她互为竞争对手的青年和缓地道:“学历只是一张证明的纸,是敲门砖。在这地方重要的是what's your physics,你只要能拿出满意的答卷,延毕与否并不重要。”
沈昼叶的笔无意识地戳上自己的脑袋,笑得眼睛弯了弯:“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年轻的陈教授忍俊不禁,揉乱了她的头发。
然后他凑过去伸手拽了拽,发现沈昼叶这头不服帖的卷毛实在很糟糕,便将沈昼叶头上缠乱的地方解开,那动作十分耐心温柔,生怕把她给弄疼了似的。
可是沈昼叶却总觉得,陈啸之周身的氛围不对。
她抬头看见陈啸之漆黑的眼瞳,看见他胸腔起伏,总觉得他现在其实压抑着自己,其实内里已愤怒到了极点。
接着,陈啸之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起。
被陈啸之拽着头发的沈昼叶好奇地看了一眼,来电联系人。
第97章 她的耳朵暴露在外,红晕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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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昼叶拿起陈啸之的手机看了一眼, 正打算给他递过去,却没曾想在屏幕看到了极其熟悉的名字。
沈昼叶:“……”
她打了结的卷发被陈啸之自后面轻轻一扯,又仔细地捏住了头发上缘, 手指才往下捋, 动作十分轻柔, 像是生怕弄疼了她似的。沈昼叶看着那名字,微微倒抽一口气。
陈啸之专注地看着她的卷卷毛,随口问:“谁的电话啊?”
沈昼叶:“……李磊。”
那瞬间,陈啸之手上动作一停。
沈昼叶被他顺毛顺得十分舒服,此时猛然一停还有点儿不太习惯, 懵懵地回头看了一眼——可她还没看到陈啸之呢, 陈啸之就平静地道:“手机给我下。”
沈昼叶将手机递给他, 抿了抿唇。
——第二次了, 沈昼叶想。
第二次,看到他和李磊的交流。
陈啸之单手接了电话, 礼貌地寒暄道:“李老师您好。”
然后他夹着手机站了起来, 推开阳台的落地玻璃门,将顺毛被顺到一半的沈昼叶留在原地,走进了客厅之外的夜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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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没听见,”陈啸之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合作的意向……”
“实验室我看过了,”他又道:
“硬件条件不比我在国外用过的差,有些仪器其实还先进一些, 毕竟是国内顶尖的高校里顶尖的实验室……”
沈昼叶手里捏着笔,望向阳台的方向。
“是的。”
他说。“——是的,我合作的意向很强烈。”
他的声音礼貌又热情。
夜风拂过沈昼叶不太顺溜的头发,她安静地看着玻璃外陈啸之的背影,而陈啸之在和李磊打电话。
沈昼叶知道事关‘合作’不应该带着有色眼镜看待, 更不应该将私人恩怨掺杂进去,比起抢论文这种陈谷子烂芝麻的小事,更为重要的是考量目标实验室的设施和人脉,除了这两项之外,大多都是虚的。而周院士的课题组,能满足这所有的要求。
——除了李磊。
沈昼叶望着他的背影。
陈啸之的头发被阳台的大风吹得凌乱,又被客厅的光笼着,热情声音模糊地传来。
沈昼叶早已不介意被抢走的成果和过去的日子了,她只是琢磨不明白为什么。
以陈啸之年轻辉煌的履历和成果,他回国差不多就能评上青年千人,假以时日连长江学者都不是问题。换句话说,陈啸之完全不需要挂靠到任何人名下。
哪怕那个名字是‘周鸿钧’。
沈昼叶:“……”
但是可能只是做临时周转呢?
毕竟新建立起一个课题组是很费时间的……沈昼叶想起自己研一时的奔波,觉得科研工作者想要归国的话必须要找一个好的课题组挂靠一下,但是问题又来了,陈啸之和周院士李磊完全不是一个方向啊?!
沈昼叶一想又觉得很迷茫,她是真没觉得陈啸之有要换方向的意思,陈啸之明明才刚开一个新课题,怎么突然就想转过来了?
他明明对新课题也挺有激情的,在加州的时候天天拎着她喷。
……而且,李磊这个人。
沈昼叶是真的想到他就很不舒服,不愿意和他打交道,而且沈昼叶是真不觉得,李磊会是个好的合作对象……最基本的学术道德都是有问题的。
而陈啸之明明是一个很端正严谨的学者。抢夺成果、剥削学生、学术造假……都与他无关。
沈昼叶:“…………”
沈昼叶认为自己应该不动声色地提醒一下他。
然而陈啸之仍然在阳台打电话——夜风习习,绣花纱帘被吹得微动,他的声音热情又温和,语句隔过玻璃也清晰可闻。
“好的,好的,我很期待。”
“……那我明天再去拜访一次。”陈啸之温和地说。
-
……
陈啸之一个电话,打了将近二十分钟。
他和李磊相谈甚欢,甚至还约了重聚的时间,挂了电话后也没有第一时间回客厅,而是在阳台多逗留了一会儿。
沈昼叶倒没太在意这个,只是在读文献的间隙看见他靠在阳台栏杆上抽烟——陈啸之背着光,看不太分明脸色,指间一个光点明明灭灭。
然后陈啸之的背影呼出口白烟,烟雾坠入漆黑长夜之中。
……
陈啸之十五六的时候就会会抽烟了。那个年纪的男生只是不在你面前抽而已,却几乎是个人都碰过香烟。沈昼叶想。
只不过陈啸之这个狗人对什么都不上瘾,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太多。
而且陈啸之还很装,每次抽烟都躲着不让沈昼叶看见。沈昼叶知道他抽烟这事儿,还是后来徐子豪说漏的嘴。
‘他真的很少抽这玩意,’徐子豪解释道:‘除非心情太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