慵懒着睁开眼,粉红色床幔如氤氲雾气缭绕拔步床,垂落四周,恍若梦境,苏宛刚直起身子,黄怡便撩开其中一边束了起来,笑吟吟道:“主子今儿起得好早。”
娇嗔的脸回望过去:“你这话倒是像刻意讽刺我罢。”
新婚未圆房,睡到自然醒,即便是责怪,黄怡笑嘻嘻着将温热水中毛巾拧干,递到苏宛手中,谁也没有停留在昨晚的遗憾里。
“禀告王妃,王爷已在花厅等候,奴婢这就去告知他咱们在准备中了。”
梨脂一语点醒苏宛,她睡过了头,忘了祖宗规矩,眼下王爷并未督促,意识到这些,苏宛的动作不禁加快了些,让人淡扫娥眉,浅傅粉,寥寥几笔,出落得玉质天成。
“这是王爷一早命奴婢送来的今日服饰。”
闻言,她瞧见梨脂手中多了明橙蜀锦,着好装,在一隅瞧见整个自己,若说苏若菡赠物不可得,而新房里的落地铜镜,已然使她暗自心惊,琰王本不喜与人交际,而他有长居军旅,要得此物,不容易。
“小姐……”
黄怡瞧过梨脂,强行压下心头欢呼雀跃小心提醒着,苏宛从怔然中走出来,眸子落在镜中曼妙身影上,艳压群芳,翩若惊鸿,倾国倾城。
“走吧。”
“唉——”
黄怡热络的答道,搀扶起她向外走去。
远远地,便看到抹伟岸动人身影背向负手而立。
“来了,走吧。”
声音冷沉,未转头,她已能感觉到他的冰凌之气,苏宛嫣然一笑,不顾梨脂望了一脸的茫然,遂走在前面。
“做了本王的妃子,很多府里的规矩怕理应学习下。”
头顶传来同样沉稳没有丝毫情绪男低音,苏宛悠悠然停下脚步,抬首眨巴着眼无辜地问道:“王爷是怕昨晚之事被母妃知道怕不好解释吗?这个,我自然应付得过去。”
瞧他别过头去,硬朗侧脸迷人身姿,明明同父异母却和李琩媵毫无相同之处。
见他抽动嘴角未回答,身子明显顿了顿,转身走入了艳阳里,那里,轿辇已等候多时,各自上了去,气氛在天地间倏然诡异起来,跟在旁边的人大气不敢出,直至下了轿。
出了轿,站在宫中,如同站在京城至高处,离苍天很近,高处不胜寒,离一切至高无上权利和富贵同样很近。
从前,她是这里的主人,如今,她以外来人身份回来了。
恍惚中,她看见自己头饰点翠,金钗玉石,着冠服,李琩媵引领着她步步走上宝座,那一刻,她曾以为时间静止,万物喝彩,她,苏宛,是全天下最幸福之人。
白玉栏杆段桥蜿蜒处,两张熟悉的脸映入眼眸,正是李琩媵和苏若菡,二人似乎朝这便看了看,随即朝着相反方向而行。
这么早?请过安了?献殷勤的速度,超乎了苏宛印象中的女子,相较于苏宛,相形见绌了。
莲步轻移,笑容可掬,苏宛旁若无人再次率先走在了前面,很快便听到后面疾驰而来,靠近后又刻意放缓的脚步。
亭台楼榭,红墙黄瓦,古树参天,护城河围绕着整个皇宫,形成了偌大的包围圈,若是有外来入侵者,放下这桥,即使兵力悬殊亦可挡上一阵,传闻此桥已建立三百年有余,当今圣上在二十年前又进行了次全面休憩,现下看来,万象更新。
一路思来,不知不觉已行至德妃行宫。
理应先去拜会皇后娘娘。
踌躇间,王爷已至身后,越过她身侧,径直抬腿进了去,苏宛跟在他后面,嘴角弯起一抹弧度。
如若只论位分,德妃身居主位多年,琰王不得宠,她却无风无浪,这与德妃处事无不相关,入了殿门,花香似锦,绿意盎然,进入正殿前,路上未曾见到半个人影,说起来,环境虽好,却有些太过冷清。
正殿之后是前厅,再走过两段回廊,才是德妃所在暖阁,她已在主位上,正襟危坐,香气弥漫,天蓝色串珠随着奴婢进出发出清脆响声,阻隔开客人距离,无法看清面容。
走进了些,才看清她头饰凤凰挂珠垂饰金钗,端庄贤淑,温润如玉,深眸在苏宛进入那刻起,再没移开过。
“儿臣给母妃请安。”
“儿臣给母妃请安。”
新人齐齐伏地行礼,那道眸光便落在了苏宛后背,听到起身,眸光赤裸裸劈了过来,有位奴婢碎步端来茶水,德妃赐座,两人便坐了下来。
“你倒是有胆识,本宫不让你做的事,偏做了。”
丰润温柔之音从德妃口中缓缓逸出,苏宛扯了扯嘴角起身福了福礼,无视主位高高在上逼人气势,低声曼语答:“臣妾不过是听天由命,旁的,左右不了。”
言毕,她躬身不敢动弹,前世,承王母妃,也就是当今皇后娘娘根本不管宫里之事,亦不让人打扰她清修,使得苏宛未有婆媳相处经验。
德妃不开口,她便不起身,而琰王则视同自己空气般不存在。
“起来罢。”
依旧冷沉的语调,只见德妃轻扣茶水杯盖,徐徐着道:“别以为你救了本宫,本宫就由了你性子,也不是本宫和你有着过不去恩怨,不过是后宫里的那些谣言听多了,总觉得心里不舒服,为娘总是担忧儿子的。”
言辞间,她眸光在琰王和苏宛之间回旋。
“儿臣感念母妃惦记,三人为虎的忧患儿臣虽无法消除,却可以在这里提出,无论儿臣做什么,均是不得已为之。”
她无法保证什么都不做,却可以保证不伤害他们,至少,在琰王和苏宛的合作盟约存续期间,必须遵守规则。
抬首,对上德妃倏地微睁精眸,报以浅笑怡然。
“本宫喜静,今日也算是你们尽了孝,往后逢年过节来探望即可。”
之间德妃挥挥手,门口迈进几个奴婢,个个手中捧着托盘,里面放着些许物品,她温言道:“本宫宫里并无稀罕物什,想你日常也用不上,这些,就当是送给你的见面礼,照顾好琰王饮食起居,乃是为妻本分。”
“儿臣谢过母妃,谨记今日教诲,定当克己严守,不让母妃担心。”
面上和善,却是句句警醒,苏宛心中端的清清楚楚,亦不动声色谦恭接受,一侧的王爷,从始至终未有任何言语,见请安流程结束,起身和苏宛一起做了告别,同出了宫。
刚出来不久,后面有急匆匆脚步,喘着气呼喊“王妃,王爷……”,两人顿首,一同回望过去,却是德妃身边的人,待她平缓下来欠了欠身说:“方才中宫传话,说今日只需拜见娘娘,那边就不用去了。”
两人相视一眼,琰王遂答:“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