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真是神机妙算,进宫前提醒奴婢带了些吃食,不然奴婢可真真就要饿死在路上了。”
回府路上,黄怡吃着手中糕点,吃得散落在衣襟上,忙用另外一手去拍打,看向梨脂,复又她:“奴婢伺候主子时,听见旁边那婢女肚子在咕咕作响,声音可大了,她当时脸色臊红,快要哭出声来。”
梨脂只顾着吃东西,腾不出嘴来回答她,颇注意礼仪。
“吃还堵不住你的嘴。”苏宛笑责。
黄怡拍拍手掌,朝苏宛嘿嘿一笑,弯眉露出洁白皓齿:“奴婢吃完了,主子,你可否告诉奴婢,还未进宫就知道咱们今日会挨饿的呀?”
苏宛侧首,发现梨脂亦正殷切的望向她。
“好吧,本宫告诉你们。”她正色道:“承王是皇上最钟爱皇子,虽竭力遮掩他的丑事,可堵不住悠悠之口,普天同下,没人敢在皇上眼皮下造次,每个人都是装样子,又不敢敞开了真正吃,原本欢乐宴会,硬生生让人坐如针毡,谁能吃得安心?”
并不是她神机妙算,不过是见得多了,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什么,知道如何避开不伤着自己而已。
看着她们两个不约而同点头示意,苏宛复又端坐了身子,闭目养神起来。
她牵着小儿蹒跚学步,嘟嘟白皙脸蛋儿,忽闪忽闪大眼睛,看向苏宛时,有吸力般要将苏宛卷入其中,他们在草地上嬉笑着。
咯咯咯
呵呵呵
小儿好不容易站直身子,将白面小手塞进小嘴里,哈喇子顺流下来。
突然,小儿身子一滑,向后直直倒下去,他所站之地明明是绿油油草地,却不知为何变成了黑色无底深渊,苏宛疯狂跑上去要抓住小儿。
他还那么小,那么无辜,那么天真惹人疼爱。
“不,不要,不要——”
在她心力交瘁时,苏宛指尖已触碰到小儿,她以为,她可以救他出来,就在这时,地动山摇,苏宛摇摇欲坠,眼睁睁看着小儿从她面前坠落,连哭声都没有。
“不,不。”
苏宛挣扎着要去要小儿,脚下落空,身子一抖,猛然睁开眼,茫然看向四周,梨脂,黄怡,她们还在身边,马车还在行驶。
她这才明白过来,方才不过是她小寐时噩梦一场。
“主子可是有不舒服?”黄怡率先发现她异样,拿出袖中方巾一点点替她拭去额头薄汗。
“本宫没事。”苏宛浅露笑容,心里的不安才稍事平复,为了避免再次入睡,她掀开窗帘看向外面,如画风景不再,那些她不曾看见的背后,隐匿着无数未知。
苏宛放下帘子,若有所思着。
苏宛刚一回到碧玉阁,端看似已在那里等候多时,屏退左右后,听闻他一一汇报着所见,轻轻点首以示知晓,扬手示意他退下。
待端离开后,苏宛才强撑着身子回到房间。
接过黄怡递过来的茶水一饮而尽,方才好上许多。
碧玉阁里突然安静下来,柠檬香草弥漫在四周,苏宛本是用于提神,此时却似清心润肺之物,让她烦闷感消散大半,靠在侧榻上不多久昏昏欲睡。
迷迷糊糊中,苏宛感觉到她平躺下, 有人在她身边来回走动,眼皮变得十分沉重,终于什么都看不到了。
孩子,李睿晟的孩子。
苏宛将手自然而然的放在腹部,带着满足进入梦乡。
而后每一天,苏宛再不乱动心思,脑海中各种想法被压制,她睡得及其安稳,只待琰王回来,孩子能平安活到琰王回来。
可是,苏若涵知晓她有了孩子,在苏若涵之前有了孩子。
这意味着,在两府相争中,琰王府多了一丝胜算,苏若涵不会善罢甘休。
苏宛感觉到慌乱,一个疯婆子挟持了小儿,生锈的匕首之间抵在小儿脖颈处,疯婆子拽着小儿不住后退,朝苏宛嚷嚷:“不要过来,我让你们不要过来。”
疯婆子一通乱挥,苏宛目不转睛盯着疯婆子,还有她手中钝掉的匕首,生怕一个不注意便伤及小儿。
“是你,你逼我的!我要你也尝尝失去的痛苦!要你也痛不欲生!”
说着,疯婆子手扬起便要落下,苏宛闭上眼,她害怕见到腥红血液飞溅,她不敢面对小儿在面前被杀害的结果,她亲手害了小儿……
苏宛感觉浑身没力,说不出话,动不了声,想象着张牙舞爪去报复疯婆子。
突然没有动静,小儿没哭,疯婆子没有叫嚷,周围一切不复存在。
苏宛缓缓张开手中,露出丝丝缝缝,她心提到嗓子眼儿,用力嗅着血腥味儿,可是当她睁开眼时,什么都没有,她在床上,她尚在碧玉阁。
突然,苏宛猛然坐直身子掀开被子,素白的被褥,一切如常。
苏宛轻哂自己草绳皆蛇虫,烛台摇曳,床边有地铺,地铺上没有人,再看向四周,没有谁在房间里,苏宛看着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一切,被子在她手中已被拽得起皱。
“主子喝口热汤。”
她接过碗,浅尝辄止。
“我做噩梦了,怡儿,你说这孩子我是不是不该留下?为何当我决定留下这孩子时,屡屡噩梦?”
苏宛抓着黄怡手腕儿不让她离开。
“主子,奴婢未曾生育,无法体验其中艰辛,可是奴婢以前在苏府时常听婆子们说女子怀胎是很辛苦的,姑爷不在身边,那么多的事需要主子料理。”
黄怡借此放下碗,牵着苏宛的手如同亲姐妹。
“皇贵妃虽然不友善,可也是真心待主子,主子大可放宽些心,万事有姑爷呢,再不济,奴婢会陪在主子身边,一辈子不离不弃。”
没想到一向快言快语的黄怡说起动情话来让苏宛亦受感动,将苏宛处境一语道破,苏宛逐渐清醒过来,眸光灼灼,不知看向某处。
“梦是反的。”
黄怡复又来了这么一句。
“你说得对,看来本宫该好好调理调理一下。”她话音刚落,却见黄怡拭泪,颇为伤感。
“你怎么了?”
“奴婢是喜极而泣,为主子方才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