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问你,上面家里有事的小厮,可有回来?铺子里暂且替代他的人,可还在?”
苏宛坐于位上,冷光慑人,不怒自威。
“这——”胥掌柜眸色流转,垂首不看向上面。
“在还是不在?”苏宛一拍扶手,惊得胥掌柜忙缩了缩身子:“回来了,回来了,他说他明日便能回铺子理事。”
大声疾呼扯了肚子,苏宛向黄怡投去眼风,黄怡得了之后,朗声道:“胥掌柜,铺子里的伙计主子原是不过问的,可若是敢在主子的眼皮底下做了不信不义之事,到时候别是掌柜,小心你的狗命。”
胥掌柜连声道是,连忙出了府。
是夜,苏宛正要躺下。
黄怡神色有异这进入房间,看得苏宛原本躺下的身子又半坐了起来,黄怡手中拿着烛台,烛火在她手中发着幽光,映照得她整个人时而蓝,时而黄。
“主子怎么坐起来了?”
“你那么亮的灯,如何让人不察觉?”苏宛反诘,待她走近了才见得神色有异。
“他来了,在外候着,奴婢伺候好主子,再宣他进来罢。”
他?苏宛一时没明白过来,瞧着她自顾自的神色,想着会有谁的到来会让黄怡说得如此忌讳时,恍然大悟,嘴角微弯,几乎要笑出来。
黄怡只管为她穿好鞋,穿好裙,再整理发髻,简单往上做了些装饰,极为认真。
搀扶着苏宛在前厅坐下,遂道:”进来罢。”说完便站在了苏宛身后。
“启禀娘娘,奴才来晚了。”崔允着深蓝色寻常百姓服装,进来便朝苏宛拱手辑礼,始终埋着头,好似他多看一眼,就是犯下滔天大罪。
“坐下说罢。”
他的脚踝上还有泥印,苍白脸色上略显疲惫。
“多谢王妃娘娘。”崔允稍事迟疑,随即坐在离他最近的后面花梨木椅子上,抬头只望着苏宛,眼瞳炯炯有神。
“这一个多月来,宫城戒备森严,皇上下旨,不得无故出宫,外人不得擅自入内,守卫日夜巡城,奴才在杂役,出来惹人非议,尝试了好几回差点儿被逮着。”
他说着,继而低下头去,声音越说越小:“奴才最近实在没辙,也就只靠近过前殿一回,见着了边关送加急信件进去,其余的,便一无所知了。”
说完,重重的叹口气。
苏宛轻闻她身畔,也有一道轻微的叹息之声。
“最近宫里虽然有巨变,可却对外面没有太大影响,你惦记着本宫,本宫许诺的事也有所拖延,慢慢熬罢,谁能熬到后面,也就是谁有命可享这尊荣。”
崔允抬头,不明所以看着她。
“奴才想用飞鸽传信的方式保持联络,还请娘娘应允。”
“好。”苏宛不假思索便应了他,看着他凝滞不知继续作何,苏宛方才起身道:“既然宫里多有不便,你且尽快回去,待时机成熟,见了雪儿姑姑,告诉她,她的女儿一切都好。”
她眸色愈发深邃,声音平缓而轻:“快了。”
那个时候,很快便来了。
听得崔允一惊,起身恭谨退出。
苏宛方才起身,正要从侧门出去,门咯吱响了,两人不约而同回眸,见这德顺从外探进脑袋:“奴才看着有灯,猜想主子在这里,便把人带到这里来了。”
他推开门,身后跟着位官服男子。
“炎大人。”苏宛惊诧。
“请王妃娘娘行个便,下官有事相告,今夜,怕是要耽误些时日了。”说着,他便要躬身,苏宛疑惑着坐回位置上,免了他的礼仪。
“下官按照娘娘吩咐,逐一去了各家,不过,他们均以在宫中地位一落千丈为由,不同下官谈起相关话题,就拿马大人来说,他们在皇宫内威胁不成,直至有人晕倒,才死了心,从皇宫城内退出来。”
“这条路,还请娘娘不要太看紧,下官愿效犬马之劳,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他一筹莫展说着。
苏宛听得仔细,面无表情,不动声色。
“还有一事要告诉王妃娘娘。”他抬头又低头,颇有几分迟疑,好似难言之隐。
“那些人,一夜之间全被暗杀,没有一个活口留下。”那些人?苏宛心如明镜,眸中却如有薄冰:“什么意思?”
炎大人手顿在半空,神色僵直。
“下官,下官是说,上次发生在山沟里的图录族人被如数清缴,没有一人生还,所以,还请王妃娘娘——”他说着,哽咽在喉。
“给炎大人上茶来。”
苏宛吩咐完,有人进了来,炎大人这才缓过来,神色严峻:“下官一时办事失利,往王妃娘娘再给下官机会,下官定当竭心竭力完成。”
他低着头,弯着身,半晌不闻苏宛发声。
“想来你已从街头巷尾知道本宫最近受了惊吓,身子不豫,所以,眼下并没有什么事要做的,大人只管做好分内事便可。”
苏宛一笑了事。
炎大人微睁眼,不可置信的望向苏宛笃信之态,张开嘴好一会儿才合上,俯身告辞。
窗外泛着幽幽蓝光,苏宛看出去,不见一人一物,炎大人的身影一出门便消失在茫茫夜色里,步伐声越来越远,不多会儿便听不见了。
无用之人,这么晚来告诉她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还装得如此忠心耿耿!
断了他的升官发财,自是无法接受,又不得不给苏宛一个说法,才至于这般脸色阴郁。
除却苏宛送了他些消息好处,炎大人口口声声说的尽孝,却是一件事没办成!老奸巨猾的东西!苏宛气愤,微眯眸光,胸口明显的起伏。
“主子,该歇下了。”
黄怡小声提醒,将她从凌乱缥缈的思绪里拉回来。
“走吧。”苏宛清浅淡然答道,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百草起露,万物复苏,小径两侧的绿叶幽幽,在夜晚变成了无尽黑影,任何风吹草动都让人提心吊胆,苏宛走得心无旁骛。
“怡儿,可还记得那日厨房畏罪自尽之人?”
苏宛平淡无波问出口,黄怡稍加思索,才道了句:“是,奴婢记得。”
“那一晚,我和你,在这桥上只见到一人,还有一人,便藏在了这林子里。”苏宛扬首,将头朝河边望过去,芦苇随风而摆,发出沙沙声,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心中有愧的人见风便是鬼。
“什么?”黄怡惊愕不已。
“那人以为我们没人发现她,直接跟着我们回到了碧玉阁,再那外面确定我已躺下了,才悄悄的离去,这后面,是护卫告诉我的。”
黄怡提着灯笼禁不住回望来路。
“主子,奴婢为何没有发现?”苏宛笑而不答,有些事,没有经历过,光听说是不起任何作用的。
夜色幽幽,天高黑深,周将军他们现在在何处?有何收获?
苏宛伸手摩挲着肚子,感受到胎儿一下,又一下的踢着她,好似在同她玩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