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日奔波,对一切都感到麻木时,他还可以回到房间,沉浸在回忆里。
感受那些可怜又渺小的快乐。
尤其压力与焦虑一起来袭时,他往往会在房间里待上一整晚。
可也就是近来才发现,和林冉结婚后,他进这里的次数越来越少。
上一次进来,已经是两个月之前了。
这是他的秘密,从以前到现在,无人得知。
他内心里也并不想让任何人窥探到,可如今,他却忽然觉得,让她知道也没什么大不了。
不排斥不抗拒,可以接受。
剖开内心来看,甚至会看到一些小小的,几乎看不到的倾诉欲。
但它又的确是存在着的。
柏程渊站起身来,慢步走到林冉身边。
主动拉起她的胳膊,低声道,“带你参观。”
说完,也不等林冉反应过来。
他指着房间里的两大排书架,开口为她解说:“都是毕业之前读过的,且印象深刻的书。”
然后又朝前走了几步,透过书柜的玻璃门,他抬起下巴指了指,“接管bika品牌那天的留念,还有一些奖章。”
他真的做足了带她参观的工作。
从左到右,从上到下,一一耐心为她讲解。
林冉起初有点慌张,慢慢的心情平复下来,开始转为喜悦。
她知道,他不是为了应付那个所谓的真心话游戏。
而是在以这种方式,带她去了解他的过去和内心。
这样想着,林冉的心情也渐渐轻快起来。
她紧紧跟在柏程渊身侧,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主动发问。
“这个是什么呀?”
柏程渊看了一眼,脱口而出:“本科时社团活动的纪念品。”
“那这个呢?”
“陪爷爷去伦敦时,落在他肩膀上的叶子。做成标本了。”
林冉本来想伸手去碰,闻言又缩了回来。
她没想到他是这么细腻的人。
在柏家那种生长环境,导致他所有的感情都是内敛的。
他不说也不做,又偷偷留念。
连带着她的心跟着柔软,细细品味,还有些酸涩。
柏程渊留意到她的动作,低声道:“没关系。”
林冉转头看他。
“既然已经选择带你进来,这里的东西,你都可以碰。”
林冉垂了垂眼帘,抿着嘴唇笑了笑。
这种特殊感,简直叫她心花怒放,春心萌动,小鹿把头都撞晕了。
语言的魅力和威力都如此之大,仅仅是一句话,就能让她坠入到甜蜜的深渊。
哪怕是踽踽前行,也情愿深陷其中。
林冉暗自笑够了,再次抬起头。
目光一转瞥见柜子上的玩具熊布偶。
这个她有印象!
上次来就看到了。
既然他这样说,林冉也就没再客气。
她伸手将玩具熊捧在手中,朝他挥了挥:“这个熊宝宝是谁送你的?”
柏程渊目光扫过来,眼色明显暗淡了一些。
隔了会,才清清冷冷地说了两个字:“我妈。”
林冉自然看得出,这个熊对他来说意义非凡。
她低下头对着玩具熊仔细打量。
穿着黑色小马甲的熊宝宝,有些旧了,胸口位置还破了个巨大的洞。
柏程渊垂眸看她,解释道:“六岁那年的生日礼物,胸口处原来是有放置一个录音装置,后来被我剖出来扔了。”
说着,像是想着什么久远的事情一般,他表情平淡,静静地看着她手中的熊,兀自出了神。
六岁之前,家庭和睦。
他每年都会收到来自周曼的礼物。
之前的都找不到了,只留下了这一只熊。
录音是周曼自己录的,只有一句话:“程渊啊,妈妈永远爱你。”
那时候爱还是可以被说出口的字。
只不过再一年后,柏家发生了一件事。
从此以后,天翻地覆。和睦的场面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刻板,礼貌。
他的快乐也越来越少了。
七岁那年,小学一年级。
家里的氛围越来越严肃,柏程渊终日活在阴霾之下。
直到他听见父母午夜的争吵。
紧接着,周曼闯入他房间,认真严肃地对掐着他的肩膀,对他说:“你爸爸在外有私生子,从今天起,你必须做到最好,最出色。程渊,我是为了你好。”
这种话对一个成年人来说,或许都是一种打击。
更何况是个心智还未成熟的孩子。
残忍,压抑。
往后这两个字,几乎再也没有脱离过他的生活。
他喜欢听玩具熊里的录音,里面的声音温柔充满爱意。
他又讨厌听那个声音,因为那样的周曼已经不复存在。
所以他拆掉了录音,玩具熊的胸口就这样破了个洞,再也没愈合过。
柏程渊化繁为简,轻描淡写地将这段往事随意讲了讲。
林冉脸上仍是笑吟吟的,实际上内心里已经酸涩难耐。
锦衣玉食,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柏家独子。
终是有不为人知的伤痛。
林冉紧了紧手中的玩具熊,弯起唇角,试探性问他:“这个熊,可以借我一晚上吗?”
柏程渊收回视线:“拿走吧。”
他说什么都很平静,仿佛心里不曾有任何涟漪。
可林冉却知道,这些往事多少还是影响到了他的心情。
她开始主动拉着他说话,几次三番岔开话题。
事实证明,她调解气氛的能力极佳。
没有她化解不了的尴尬,也没有她哄不好的人。
离开两排书架,林冉拉着柏程渊朝前走。
指着地上的贝斯,扭头冲他笑道:“我知道你之前钢琴为什么弹得那么好了,原来柏大总裁是个平平无奇的音乐小天才!”
柏程渊沉重的心情渐渐放下,此刻环着胳膊,冲她轻轻扬了下眉:“除了这个呢?”
林冉早已准备好的彩虹屁,张口就来:“你是天才,无论是事业还是学业,以及艺术!你都天赋异禀。简直就是人中龙凤,娱乐圈的脸,大总裁的命。”
柏程渊扯了下嘴角,视线扫过她的脸,开口:“如果我说,我是be reborn的贝斯手呢?”
林冉起初没反应过来,还笑嘻嘻地问:“be什么?”
话一问出口,她笑容僵住,愣了三秒。
缓缓转过头,看了眼一旁的贝斯,又看了眼柏程渊。
深色衬衫,黑色西装裤。
打死她也想不到这样的人能是乐队的。
林冉迟疑了一下,问:“……真的假的?”
柏程渊反问她:“你觉得呢?”
“……”
林冉没什么想法,她有点懵。
柏程渊看到她的反应,轻笑了一声。
“邹辰是鼓手,严齐是吉他手。”
一个个熟悉的名字蹦到林冉耳中,她大脑被冲击的一下子炸开了。
以至于控制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