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我们,张临凡的表情有些不太自然,端起酒杯自顾自的着,那派“生无可恋”的样子,看上去还是非常好笑的。
琳儿似乎也发现眼下气氛又尴尬了起来,赶紧把我的手从苌菁仙君那里捏了回来,合进自己掌中。
“那,那,仙君,你们从那个长孙铃芯的记忆中看到了什么啊?”
没有回答她,苌菁仙君把目光转向了垂着眼帘喝酒的张临凡身上,饶有兴趣的用那修长干净指甲尖长的手推上了一把。
“小破孩儿,你若没有兴趣听下去的话,是不是可以退席了?”
完全没有理他,张临凡放下手中的酒杯,仍然是看也不看他一眼,目光再次投向了我,眼神中竟然还满是忧郁,看上去是很受伤很受伤似的。
这顿酒喝得好辛苦啊!
他,他,她的目光转来转去,就没有一会儿消停的时候,也不知道他们累不累,搞得我都要心力交瘁了。
同时,又非常好笑,就像一大堆年纪一把的活宝围聚在我身边,时不时的暴出一些冷段子,让我的心情即使再差,也能轻松的笑出来。
想到这里,不禁又想起了那个人,虽然平时看上去冰冰冷冷一丝不苟,别说笑了,连多提一起嘴角都不愿意。但是,在我面前,却时常笑得像个孩子一般,露着憨憨的笑容,没有一点心机,透着一股子傻劲儿。
心里传来了密音,不想也知道肯定是苌菁仙君。
“你又在想他了,是吗?”
微微对他点了点头,我喝了一杯酒,淡淡的说道:“琳儿,你真的很想知道,我们在长孙铃芯的回忆里,到底看了什么?”
“对啊!”琳儿端着托盘吃着盘中的点心,眼神中透着一股渴望。
拿起已经空空如也的酒壶,递到了她眼前,我笑道:“那,再去拿些酒吧!”
“好!”把托盘放桌上一放,她立马跳起来跑进了后堂,又一阵旋风似的跑了回来,手中提了三壶酒,“来啦!”把酒壶往桌上一放,赶紧坐了下来,“讲啊讲啊,小姐!”
和苌菁仙君对望了一眼,我正了正身子,任回忆再一次席卷而来。
“在长孙铃芯的回忆中,我们看到是,是那一年七夕,他们再次相遇之后......”
......
尚华从许铃芯的口中得知了她改姓的原因,也因此得知了她真正的身份,和她现在的处境。
原来,在街上护着她的青年武官便是那幼年时的顽童李隽,年初时他老父病逝,他便子承父职,拜了三品成了武官。
昔日的青梅竹马,儿时的惜念玩伴,数年间早已是不见当初的容貌,却在今时今日因一匹良驹而再次相遇。
这一次的重逢,就像上天给的最大恩赐,他们两个望着此处的眼神里,都充满了感恩和珍惜。
两个人再次携手踏遍长安路,两情缱绻,互诉衷肠,离愁已然算不得什么,他们的欢声笑语留遍了整个皇城。
这一日,他们两个又是整天的游玩,走到月上梢头,尚华才送许铃芯回府,一路上二人同乘那骑白马宝驹,有说有笑,快乐得如同天上俏皮眨眼的星星一般。
没有想像中的策马奔腾,只是缓步前行而已,只因那马的主人盼着那路更长一些,再长一些,好叫他们可以能多待一会儿,再多一会儿。
然,只要是路便总会有头的!
终是到了许府大门外,尚华飞身下马,并自马背上抱下了许铃芯,门外自是有掌灯的小厮候在了那儿。只不过,小厮边上竟还站着李隽,见二人回来,本应欣喜的脸上,瞬间阴云密布,许是他们的亲昵引了他不痛快,却又碍于自己的身份和尚华的身份,没有立即发难。
聪慧如尚华,又怎会不晓得这李隽对许铃芯的心意呢?然,这些日子的真心相对,他自是更明了许铃芯对自己的心意,故心中纵不有悦,也只当那是自己小气罢了,对那李隽也是和颜悦色礼貌以待的。
孰不知,他这般的礼貌却招来了李隽心中的满,想这琉球蛮夷莫不是在对自己炫耀不成,心头更是堵得厉害,连待客本道都失了去,一把扯过了许铃芯,头也没回的便一同入了府。
纵是心中多番不舍,在众人面前,许铃芯还是低眉顺眼的随他一路往府深处走去,却偷偷的回过眸来,给了尚华一个俏皮的笑容。
盯着眼前的许府大门在面前缓缓关上,尚华才猛的回过神来,会心一笑翻身上马,一骑绝尘。
回到馆驿中,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中反复浮现着许铃芯甜美可人的笑容。忽见窗外风起,便赶忙起身,去隔院检查花坛,生怕这微风伤了那红艳的花儿,毕竟,若没有它们,便没有与心中人儿的相逢,想来觉得自己很好笑,还真真儿是以花为媒才促成了这段良缘!
因幼时便深得唐高宗的喜爱,这次又巧做琉球使节,尚华便被要求多在长安逗留些日子。
他心下里倒是高兴的很,一面陪着唐高宗莺歌燕舞,骑马狩猎,一面多出来的时间便就是陪着心尖儿上的人许铃芯,游山玩水,快乐逍遥,岂不是何甚快哉?
朝夕相对了有一年之余,二人终是在月老庙中定下了终身。
然,毕竟许铃芯现在是许家千金,而尚华又是琉球王戚,这等身份自是般配不已,只需回去琉球请兄长拜帖来向大唐高宗和亲,既可成就自己良缘,又可促进两国之间的友好,绝对会是一桩佳话。
琉球王也就是尚格收到尚华来书,得知其与唐高宗庶女定情,大喜过望,想起其它诸侯国的和亲先例,自是应允为快。连忙下了请亲帖着人送去,然,许是造化弄人,这奉帖的马队于去往长安的途中,竟是出了事故,全队无人幸免,当此事传回琉球的时候,很多大事便已成了定局。
身处长安的尚华自是更不知情,日日便是与爱人相对,总觉得时间越发的不够,每当送许铃芯回座时,都会心生不舍,直盼月亮能早日落山,好教日头能快些升起。
其实这些完全可以理解,毕竟爱意正浓,干柴烈火,患得患失也是常有的。
这边的他,日日沉在甜蜜中无法自拨,而另一边,还有一个李隽被他们的事搞得焦头烂额。
李隽老早便对许铃芯生出觊觎,本来许敬宗为强强联合,暗地中已许了他要将许铃芯嫁与她,却不想这平白无故冒出一个琉球蛮夷,横刀便夺了那心头之人,恨意自是满溢而出。
不敢对许铃芯多加苛责,生怕她厌了自己,伤了感情,更不能对尚华加以造次,免得伤了两国和气,这可是他担待不起的。这般为难,他心头甚苦,终日又见那二人甜甜相对,蜜蜜相牵,却又无可奈何。
最后,只得苦求其母帮他拿个主意。
李夫人痛失丈夫本就更加依赖儿子,且自身本对许铃芯打心眼儿里头疼爱,当即便应了儿子,着人密书与唐高宗,求这门亲。
李将军生前为唐高宗立功赫赫,其子在其亡后又多立战功,唐高宗听闻便觉得此事为一段佳缘,便暗下一旨许了这门亲。
尚华终是要回那琉球一国,临行前千叮万嘱,句句是叫许铃芯保重身体,等他回来。
然,当他回到了故土,拜见兄王的之时,却见其面露难*言又止。
“哥,你可有拜帖去大唐求亲么?”
尚格低头不语,脸上颜色却愈发的难看了起来。
“先前去拜和亲帖的马队遇险,等我得知此事,便马不停蹄又拜了一帖前去,你回来之前,消息也才到的!”
一听已然有了回应,尚华便满眼冒光的激动不已:“那,唐王可答应了么?”
“未允,只因为你才启程返乡,那李夫人便求唐王将许铃芯嫁与李隽,且,唐王已允了这门亲!”
听闻此言,尚华只觉天旋地转,胸口一紧一口鲜血便喷薄而出,跟着眼前一黑,便“咚”的一声栽倒在地上。
......
听到这里,琳儿的眼圈红了起来,手中的点心也放回了桌上:“那,那,那......”竟然“那”了半天,也“那”不出话来。
张临凡接下了她的话,但先把一杯酒整杯倒进了嘴里:“那,他们就此算是错过了么,许铃芯真的嫁给那李隽了?”
苌菁仙君的脸色也开始不好看了起来,又敲了敲桌子,道:“你们两个小破孩儿,听个故事能不能安静的乖乖的老实的听啊,你一句我一句,打断思路,还让她怎么讲了?”
望着他拧在一起的眉头,又看了看被骂后,张临凡那张有些伤感的脸,瞬间变成了气愤又不能发的样子,我就从心里觉得好笑。结果,竟然真的“噗”一声笑了出来。
“你?”
他们三个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一般,齐刷刷的望向了我,三双不同却同样漂亮的眼睛,全都投射出了难以相信的光芒。
自觉有些失态,所以我赶紧收了收笑容,冲他们三个摆了摆手,道:“我继续说,继续说......”
之后,尚华便日日流连在酒寮中,以酒精麻痹自己,直到遇上了我和苌菁仙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