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繁伊当然不会告诉他们自己看到的那些。
这些“看到”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不仅如此,她还要为“说出自己看到的”付出代价!
眼睛通心脏大脑,是最重要的五官之一。而她所看见的“景象”全都是付出难以估计的代价。她不想看见,但又不得不去看见!就像在如此险境中,她完全不能避免这种下意识的“看”!
有违天道,天道便毁灭之!呵呵!本来就是这么无情冷酷!
顾繁伊转身不去把目光放到孟等等身上,甚至不敢和她最亲的爷爷孟长生对视。对他们的帮助也只能由羽公子负责应对,她一路都不曾开口,不敢多产生一丝交集,害怕自己会不小心漏了天机!
大家都靠在一个宫殿的墙角,正好这里是个死角,前面有浓密的树叶遮挡,后面宫殿又是紧闭的门窗。只要没有日常巡逻的侍卫居高临下的往下面看,就完全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先生?”第五之狐小心的喊了声,想引起她的注意,“先生?你怎么了?不就是出去吗?怎么一句话都不说了?”羽公子又走上前来打断第五之狐的问话:“你这小狐狸,不要打扰我姐姐,一会儿她还要到四周查探,不能护送你们出去!你们先在这里呆一会!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在半路蹦出来个半妖化完全成功,混淆在凡人里面的怪物呢!她正在仔细分析我们走哪条路不会碰上太多意外!”
“嗯?怎么还会有意外?只要我们都是用御空术,在这皇宫不是横行?”孟长生有点奇怪的问道。
“你以为会这么简单?长生殿的方士也不是吃干饭的!你们会的不见得他们就不懂!既然里面有布阵的高人,怎么会缺少法力比我等高强的人呢?想的不要太简单!怪不得不长脑袋只长肉!”羽公子并不客气的话是对着第五之狐,但话里面的内涵……明显讲的就是孟长生!
“啊!师傅!不要!”第五之狐拉住想要发火的孟长生,恨不得大师兄变成石头能压住他伟岸的身躯,拦住这场争执。但很遗憾,大师兄不会变石头,他醒了过来!
“师傅!小师妹呢?”大师兄虚弱的喊声让孟长生失去了和那个黄口小儿较量的心思,一下子围着他的大徒弟一个劲嘘寒问暖。“一瓶啊!你怎么样?那个毒还没有渗进五脏六腑就还有救,你可要坚持住!”
孟二两这回也跟着慰问,很有师弟情的搂住大师兄肩膀,支撑他本来虚弱的身体。
“大师兄,师妹们没事!等等睡的正香!小狐,看!她不就在这?”他又回头看了师傅一眼,“师傅,大师兄的毒,到了京城能有凡间大夫看的了吗?我在咱们道观藏书楼里面翻到一本医术,里面那个方子好像可以治。要不?试一试?”
这回孟长生居然平心静气的回了二师兄一个难以理解的眼神:“二两!不是我说你!就凭你那个脑子,你就不能长点心?啊?”他反手就给了二师兄后脑勺一个巴掌,“你难道不知道庸医治死人的传言吗?他们是怎么治病的?我是怎么和你们说的?啊?”
深深喘了几口气,他坐下来:“一个药方你就敢治人了?你师父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从来都只是捉鬼驱邪,就算平时没事骗几个大户人家吃吃喝喝,但是从不敢做江湖郎中的事!郎中干的事,跟我们江湖道士完全不一样!你知道你大师兄中的毒叫什么?中的程度有多深?该下多少分量合适?解毒之后会不会有后遗症?更甚者,你的药方真的能解开这一种毒吗?还是药不对症,让你大师兄再受一次毒药的痛苦?啊?”
一连串的问题,几乎让孟二两羞愧的将脑袋埋到花丛里面不出来。他没想到,这药毒之间的学问,这么深奥!他以为很简单,就像在京城客栈里面那些游方郎中一样,张口就来一张药方,药到病除就好了!谁知道病和毒不一样,病可以慢慢治,而毒却要快很准的拿捏住分寸!他看的医书只是九牛一毛,他怎么敢自己来救治大师兄?
“师傅!莫要怪二两!暂时歇一歇吧!还未脱离险境,您就别动怒,要是引来皇宫侍卫,我们这种状态可是一点都敌不过啊!”大师兄这会子也出来劝了,四肢虚弱无力,但声音还算精神。第五之狐看着师傅搂着孟等等,生气的坐在一旁不说话了,而二师兄也很愧疚的看着大家,最愧疚的莫过于对着大师兄。
第五之狐扯了扯羽公子的白袖子,留下三个黑乎乎的指印。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呵呵!羽公子?嘿嘿……你对大师兄的毒有办法吗?”谄媚的态度一反平时对着羽公子的凶悍,反差如此之大,让人哭笑不得。
当然,羽公子就是那个哭笑不得的人。
“有!”他提高声音回答,“当然有!”然后他眼尾高挑,有那么一种傲娇的气质漏了出来。“这毒不难解,但是你们先要和我们到劫楼我才给你们解开!怎么样?”
第五之狐皱起眉,撅起嘴:“为什么不出皇城就帮忙?一定要到劫楼?”
“你看看!还以为你真的懂事了!谁知道还是不明白!”羽公子盘起双膝,坐直腰板,神神秘秘的把扇子在面前一遮,挡住所有笑容,“我是为你们好!除了皇城不就是京城?可是……你们还不知道?外面的京城已经变天了吗?呵……”
几个二货道士睁大眼,表示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再次将疑惑转达回来。第五之狐忍不住问:“京城还能出什么事?还能干涉到我们升斗小民?你开什么玩笑?”
“我能跟你开什么玩笑?我说的当然是真的!”羽公子不再笑,而是转为认真,开始让大家相信他说的话,“金兵南下,一路势如破竹,犹如饿狼之势,难以抵挡。而京城三日前才听闻此消息!你说……是不是变天?呵呵!老皇帝已经逃出京城,这个皇宫已经是个空壳了!外面的京城你们可以想象到底乱成什么样子!”
这里每一句话,都是能让大宋子民崩溃的的话!
分开尚且不会惊讶哀痛,但是组合在一起,能让这些道士们跪倒在地,难以站起来!
第五之狐差点捂不住自己惊讶的嘴!她差点就喊出来一句“不应该这么早啊?”
再仔细回想才明白,现今新皇登基,肯定换上了靖康这个新的年号了!她真的太蠢了,历史学的不好,靖康前的那几个年号居然记不住!现在好了靖康之耻,二帝被俘,京城被破,南渡难度!她都不知道!现在的京城!一定是可怕的混乱!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君王不仁,以百姓为草芥!
为君者,不自思量。为臣者,无才无德。为将者,无勇无谋!
大宋之弱,看不见的腐烂在内部!内忧外患,不堪一击!
还有多少臣民跪求老天给他们一个答案,让祖宗能保佑他们的江山社稷渡过难关!
孟长生和孟二两就是这样!大师兄更是脸色乌黑,气血不稳。
在听闻金兵南下就已经脸色苍白如纸,而又听闻皇帝出逃,京城纷乱,他们就开始跪倒在地,甚至流下几滴眼泪。孟长生喃喃自语:“果真如此!果真如此!下山前就有不好的预感,到了皇宫一直不安,谁曾想我大宋居然如此风雨飘摇?不该啊!不该!祖师爷,您说的真的应验了!百年之后,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不该下山还是不该追查至此?谁能告诉我啊!”
一旁的孟二两也在默默伏地行礼,跟着师傅跪倒在朝向不二道观的方向。
“师傅!我们该怎么办?回去还是跟楼主去劫楼?”他的声音哽咽着,微微颤抖。
孟长生忽然醒了过来,搂紧自家孙女,深吸一口气:“去劫楼!”他转过身来看自己几个徒弟,又看到第五之狐,愣住了一下。然后他又移开视线:“道观什么时候回都不急,但是一瓶的毒还要劳烦羽公子和劫楼的各位帮忙解开,我想……现在京城必定请不到什么大夫,更别提一瓶的毒来势凶猛,怎么能禁得起在凡间大夫手里耽误?”
羽公子尚未回答,站在羽公子面前的第五之狐忽然矮下身来,羽公子飞快的伸出第一扇,施法虚虚一抬,将她扶了起来。
“我会帮他!不是因为你!”
此时,第五之狐口中还含着一句“羽公子”没有发出声。就看到他犀利地把眼睛对准第五之狐的眼睛,渐渐逼近身前:“不用求我!以后也不准这样求我!”一张脸精致而美好,刚刚的血腥搏杀并没有让他有任何疲态,甚至她觉得他身上的血腥气还存在着,让人害怕!
她答应着:“好的!……以后不会了!”仿佛在云端一般,被他迷了心智,跟着就回答出这一句话。那种不自觉,甘愿,情愿都变成了他的脸!在她的脑海里回闪!
羽公子远离第五之狐,走向了大师兄,雪白的衣袍微微发光,孟二两自觉地闪开,不忍让自身的污垢沾染到他。也是为了刚才那句“我会帮他”而尊敬!
羽公子蹲下来,看着大师兄脏污的外套,甚至看到嘴角打结的胡子。他眼角抽搐,不忍直视。停顿了好久,他才克服自己,着手开始为他把脉。
在第五之狐和两个道士眼中,刚才那停顿是在认真地望闻问切。再看到把脉,就可以肯定他就是全才!不仅才高八斗,有京城第一公子的称号。而且武艺高强……咳咳!法术高深,斩杀怪物毫不吃力!现在又多了一个技能!还会看病解毒!厉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