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有点郁闷，好难啊，看着碗里的白米面，忽然发现没这么香了。
帐篷就在小摊边上，五步的距离，在此时却成了隔绝天地的鸿沟，他能听到小孩的哭声，也能听到自家婆娘的骂声。
但，
他没办法回去。
古三通的剑，放在桌上，露出三尺寒光，硬生生将这五步的距离，给割开了。
我只是来休假的，不是来打探情报的。
男人心里在哀嚎。
人儿李伯爷才不管这些呢，自顾自的吃着白米面，相对于豪迈来说，李伯爷更喜欢精致和慢条斯理。
这不是娘娘腔，而是一种享受。
承平之年，各家世子和小姐在国内游历，等他上位之时，竟从未抽出时间来看看这晨曦的大好河山，所过之处之见烽烟和兵马，流民宛若砂砾，他站立的地方，就从未有过真正的太平。
今儿个，来到这沿海十二城，哦不，应该是偷渡。
第三城，也叫莞东城，真要算起距离，离后方的大本营，也就几百公里吧，所以算算时间，即使是绕圈子，范保罗的部队，也该在最后的东广城登陆了。
估摸着时间，将碗里最后一口汤灌进嘴里，用袖子擦了擦嘴角，这才悠然点上香烟，就着白色月光，吐出了凌晨之后的第一口烟圈。
咳。
咳。
可能吸得太浓，一不小心呛进了肺里，好吧，装逼失败，反正也没看见，即使看见也没谁敢大胆的去笑话，古三通？他算个人吗？
至于旁边这男人。
想到这，双眼半眯，余下的幽光陡然落在对方身上，这一刻，气势升起，宛若路人的气质，也在刹那凝聚成了实质。
男人坐在凳子上，屁股本就挨着一个边儿，察觉到变化后，几乎是条件反射性的连忙跪在地上，低声道：“伯爷恕罪。”
“有趣。”
李若愚掐着烟，另一只手搭在桌上，吃着张老汉端过来的茶水，用对方的话来说，这白米面过后，就得喝口当地的茗茶，不然会口臭，本着貌美如花的李伯爷，自然格外怜惜羽毛和爱护形象。
茶是好茶。
可这人呐……
男人跪在地上，四周喧闹的声音，也在这时候冷却了下来，好似一盆滚开水中，忽然掉进去了一块冰疙瘩。
气氛，顿时冷了。
桌上的剑，再次弹出三尺。
再有三尺，就算彻底拔了出来。
“你有什么罪？”
“不该背叛伯爷。”
李伯爷目光微凝，这家伙，还的确识趣，开口第一句，说的竟不是晨曦，尽管这话听起来没毛病，也很动听。
但人李伯爷，没想过要造反啊，你这无缘无故的戴高帽子，要传出去了，那还了得，虽说他不惧怕皇权，心里边儿也没真把皇权当回事儿，当然，这点女帝和郑老心知肚明。
严格来说，他们并不是上下级的关系，而是合作关系。
晨曦需要发展科技。
而他也需要科技的乐土，你给我荣耀，我让你起飞，多好？若这一代登基的王是神学派，没准他早就在暗月城揭竿而起清君侧了呢。
“姓名。”
“回伯爷的话，末将……小人莞东城西营参将，上官琪。”
“手里有多少兵？”
“之前掌握三万西营军，东营军有四万。”
“南北二营呢？”
“南北二营已经被林关东大人取缔了。”
“为什么？”
“他们……”上官琪看了眼李若愚，颤巍巍的道：“他们不肯投降。”
“这么说起来，你投降了？”李若愚笑呵呵的看着他，明明恨温和，也很好看的笑容，但这笑容落在上官琪眼里，却犹如笑面阎罗催命。
他浑身一颤，道：“末将不敢。”
他自然不会投降。
要不然，也不会流落难民营。
这点李若愚看得通透，倒也不想为难他，旋即问道：“南北二营的参将去哪了？”
“被林关东砍了脑袋，挂在墙上，以儆效尤。”
李若愚闭着眼睛，将熄灭的烟头摁在桌上，道：“老板，结账。”
张老汉作为难民营的小摊贩，管你是谁，吃了饭就要给钱，所以并未推辞，只是在收了钱后，稍显神秘的道：“伯爷，其实老汉我，是蓝青帮主旗下的帮众，算起来，也算是这莞东城的分会舵主，前些日子知晓伯爷用兵如神，以计破了王天化，只是没曾想，会这么快来到这里。”
李若愚哈哈一笑，道：“回去告诉蓝帮主，大丈夫理当从军，在江湖上瞎混什么，若有想法，可直接去暗月城报到，那边，定然不会亏待你们。”
老汉双眼一亮，道：“伯爷可是说的真话？”
“那不然呢？”
“断然不会骗我等。”张老汉犹豫片刻，拉着李若愚走到偏僻地儿，道：“既然伯爷有心，那老汉我也不藏着掖着，我黑龙会，共有一万帮众在莞东城，若伯爷用得上，我可以下去调遣过来，这些兄弟都是跟我们出生入死过来的，绝对的忠心。”
“不必。”李若愚干脆拒绝。
黑帮成员哪里比得上正规军，人数再多，那也只是酒囊饭袋，和正规军起冲突，除非是脑袋生了锈，你举着刀片和人家的部队对冲一个试试？只怕不等跑到对方跟前，就直接被打成筛子了。
张老汉明白过来，面色有点尴尬，道:“伯爷，实不相瞒，其实我们这个帮会，曾经也是正规军的。”
李若愚一听，顿时来了精神。
“女帝登基那年，我们隶属于当地神职祭祀的护卫团，只是后来……”
“后来女帝登基，将科学写进了法律，所以你们退了是吧。”李若愚幽幽的看着他，心里暗暗一叹，又是个神奸。
张老汉抿着嘴，道：“蓝帮主看我们走投无路，都是大头兵，毕生都在军武中，不忍拆散我们，便带着我们进了江湖，一直持续到现在，伯爷您破江九市的时候，老汉我就收到了帮主的信，说若是在莞东城遇到了伯爷，一定要倾囊相助。”
李若愚淡然一笑，蓝青倒是条汉子，没看错人。
既然是正规军的话，想到这，心思急转而下，这次过来，本打算偷袭林关东和艾尔兰·克鲁斯的，毕竟是白鹰帝国的皇子，就凭这里有，就足够他死好多回了。
“带我去你分舵。”
“好嘞，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