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两台手术在相隔将近一万公里的两个国家的两个医院，几乎同时进行。
在王辉被麻醉的那一刹那，似乎有所感应。
沈菲菲，也进入全身麻醉状态。
在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沈菲菲的灵魂似乎也飞了出去。
最终，进入一片黑暗。
……
王辉望着天花板。
脑子里空空的。
干细胞移植，就一定能治愈贫血么？
未必。
但是主治医师在前期的计划中，已经乐观得表示，王辉年轻，这个问题应该不大。
“孩子，你醒了？”柳茹雪站起身，摸摸他的额头。
进行干细胞移植的患者，需要进行超剂量的放化疗。
即便是王辉年轻力壮，也痛苦万分。
现在……总算过去了。
“妈，给我手机！”王辉的声音有些虚弱，一阵阵反胃。
难受得要命。
严格来讲，移植造血干细胞，其实不算手术，但是为了让王辉减小痛苦，医生采取了一些手段。
比如镇静剂。
在移植后，让王辉能够安静得躺上一阵子。
“要手机干嘛啊？”柳茹雪微微有些慌乱。
只是，王辉现在的注意力，根本不在她脸上。
“我要给菲菲打个电话！”
“啊……手机……呃你的手机，我好像拿回家了，或者落在车里了？我忘记了，一会儿给你找找！”柳茹雪眼神飘忽，前言不搭后语。
“妈，那把你手机给我用用，菲菲应该也做完手术了吧？”王辉伸出手。
“我的手机，来的时候太急，也忘带了。”柳茹雪勉强笑道，“一会儿，等你爸来了，用他的。”
“好！”王辉轻轻说了一声。
现在，他真的连说话的力气都不足了。
柳茹雪说了两句话，就开门出去了。
门口，在王辉视线不可及的地方，是关凤耀和温宁。
俩人全都是凝重表情。
带着些许悲哀。
他们旁边，苏沫、石志明、小安等人，全都是同样表情。
“怎么办？”柳茹雪一脸纠结得压低声音，“反正我是瞒不住了，你们赶紧想办法！”
“告诉他吧！”关凤耀抓了抓本就不多的头发。
“王辉身体还没恢复呢！”柳茹雪眼睛发红。
“一个男人，怎么都能扛过去！”关凤耀盯着地面，一字一句。
“是……你们男人就是能扛，那你去吧，我是说不出口！”柳茹雪擦擦眼角，快速朝走廊尽头走去。
“我去说！”关凤耀咬咬牙，推门走了进去。
苏沫有些不忍心，吸了吸鼻子：“真是……没想到会是这样！”
石志明不停得流泪。
“菲菲，真的很好，是个好姑娘……”说到这里，泪水滂沱。
温宁红着眼睛道：“希望王辉能挺过去！”
“啊！”
病房里，陡然传出一声吼叫。
温宁等人身体一震。
然后，缓缓低下头。
每个人都品尝着悲伤的滋味。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王辉和沈菲菲是幸福的。
也是不幸的。
他们完美得实践了前一句，却无法做到后一句。
就在几个小时前，沈家人从美国传来消息，沈菲菲在手术过程中发生突发状况，救治无效，死在手术台上。
一段刚刚起步的爱情故事，就这么戛然而止。
王辉身边的人，全都震惊了。
甚至有很多人开始怀疑，这个世界是不是真的有更高级的智慧在操控？
否则，为什么让王辉承受这么多？
市井俗人都会说，男人三大喜事，升官发财死老婆。
可是，自己真爱的女人离世，这种事情，对于男人而言，绝对是致命打击。
除非，俩人早就同床异梦。
病房里传出王辉嚎啕大哭的声音。
温宁听得心中痛苦难忍，捂着嘴快速离开。
苏沫是个女孩子，也有些无法忍受，跟着温宁离开了。
剩下几个大老爷们。
面面相觑。
“辉哥，这命啊……真苦！”小安叹息一声，拿出一盒烟，发给石志明。
石志明接过烟，夹在手指缝里，长叹一声：“我算是看着他们在一起的见证人了，现在又看着他们死别！不管了，回去我一一定跟我老婆要个孩子！”
王辉所遭遇的惨事，深深刺激了石志明。
人生苦短。
利用有限的时间，去爱自己所爱的人。
这才是每个人应该做的事。
门开了，脸色苍白双眼通红的王辉，挣扎着走到走廊上。
“辉哥！”石志明和小安立刻冲上去。
“辉哥，你干嘛？”小安大惊失色。
现在的王辉，必须卧床休息。
“小明，帮我……订一张飞美国的……机票！”王辉流着泪抓住石志明的手臂，“我要去……看菲菲！”
“孩子，我不是说了，沈家人不希望你过去，希望好好休养身体！”关凤耀气得低吼起来。
“爸，我办不到……我办不到啊……”王辉身体摇晃着，脊背撞到了墙壁，慢慢滑下去。
经过的病人家属，都投来同情的目光。
男人，在什么时候都不能脆弱，除了医院里。
只有在医院，所有的脆弱都可以被原谅。
所有的痛苦都有人感同身受。
三个男人，围着王辉一个劲儿得劝啊劝。
足足过了四十分钟，体力耗尽的王辉才被他们扶进了病房。
整整一天，王辉都盯着天花板，不说一句话。
直到晚上，沈欢打来一通视频电话，才把王辉从深深的悲伤中拉了出来。
沈欢告诉他，妹妹临走前有一段很短的清醒时光，就交代了一件事，不希望王辉去看她。
希望她永远在王辉心目中都是那个青春活泼的美女。
王辉，泪水再次滂沱。
只是，他已经能努力朝沈欢露出一抹微笑。
沈欢像是害怕什么似的，快速挂断了电话。
因为，在他身后的病房中，妹妹沈菲菲也在流泪。
由于刚刚从手术台上下来，所以她很克制，用最大的努力去克制。
她觉得好冷。
心脏似乎依然有一个洞，飘进了世界上最冰冷的雪花。
……
温宁，站在走廊的尽头。
凭栏而望。
对面，是医院的四条手扶电梯。
现在正是每天最热闹的时刻。
上上下下的人，行色匆匆。
每一个人都是一段与众不同的故事。
他们或忐忑，或失落，或如释重负，或心乱如麻……
有人上，有人下。
这些人影在温宁眼中渐渐模糊，交织成一片无法分离的画面。
温宁双手在胸前十指紧扣。
“愿上行者无恙，愿下行者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