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和惠芹关系好的村妇安慰她, 让她想开点, 男人还不都是那个德行。
也有想把事闹大了的, 要惠芹找书记讨说法,不能吃哑巴亏。
惠芹的脸上挂着泪, 紧紧咬住嘴唇,漆黑的眸子扫过院中的人。这些人中有几个是真心为了自己打算,还不是来看笑话的。她一个外村来的, 无亲无故,就算真被人占了便宜, 也不过是一声倒霉罢了。
她攥着菜刀柄,心里想明日我便养一条狗, 大狼狗, 谁进来咬谁。
这事还是惊动了秦建设, 秦建设黑着脸,臭骂了一顿黄明生, 扭着他的耳朵拽到了村委会的办公室。
秦建设指着黄明生的鼻子骂,“你可真有出息, 摸到人家屋里去了,你不要脸, 铁蛋还要在村里活呢!柳翠芝才死了两个月,这事要是传到她娘家去, 就你那俩大舅哥还不往死了打你!”
黄明生这会儿也害怕了, 今晚多喝了几杯, 惠芹的脸老是在眼前晃, 他就跟得了失心疯似得,一步步走到了她的家,他现在都想不起来是怎么跳到了她的院子里。
秦建设使劲吸了两口烟,喷出一团烟雾,“你要真想婆娘,过了年,我当媒人去给你说合,现在的时机不合适。我当初留下惠芹,还不是为了村里像你这样没有婆娘的汉子着想,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些日子就我观察,惠芹是个能干的,长得又不差,屁股大,也好生养。你先耐住性子,牛棚住几天。”
“啊?还要住牛棚啊。”黄明生很是不情愿。
秦建设一巴掌呼他脑袋上,“不成器的东西,你不住牛棚这事怎么压下去!现在就滚回去收拾铺盖!”
“那我教书那事?”
秦建设上来就是一脚,“还教个屁!以后再喝马尿,委员你也甭当了。”
黄明生耷拉着脑袋,想他思想觉悟多高的一个人,平日里书记想不到的他都能想到,事事替书记谋划在前头。自从死了婆娘,整日里教书带孩子做家务,活得不像个男人,喝点酒排遣下心中的郁闷,就做下了丢人的事。
要是柳翠芝不死,他还是个村支部委员,何至于被人笑话,关牛棚。
铁蛋正睡得香甜,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做下了让他脸面无光的事。
黄明生卷好铺盖,一手抱着,另一只手抱着铁蛋,住进了牛棚。
牛棚条件恶劣,四处透风,气味难闻。这里住着另一对夫妻——姜美玲的父母,他们看到黄明生进来很是惊讶。外面发生的事他们此时并不知道,他们是走资派,人人喊打,没有权利知道外面的事情,每次姜美玲来,才跟他们讲讲村里的事。
黄明生黑着脸,找了个稍微背风的地方,扔下铺盖,稍微铺展了下,把铁蛋放上面,他在旁边一躺,就闭上了眼睛。
美玲妈给丈夫使眼色,丈夫摇头,让她别管,好好睡觉,等美玲来了,再问她发生了什么。
其实何用问呢,天亮后,负责看守的民兵就朝黄明生挤眉弄眼,“听说你摸到惠芹的炕上去了,怎么样,滋味很不错吧。”
黄明生啐了他一口,民兵冷哼,一枪托砸在他后背上,“进了牛棚你还跩,干活去!那边!”
黄明生狠狠瞪他一眼,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等我出去了,有你好受的。
美玲妈这才知道,原来黄明生是干了这种勾当,活该被关进来。
只是可怜了铁蛋,本来就吃了上顿没下顿,还得住牛棚,整天闻臭味。
……
曹玉凤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出,跟前世一模一样,黄明生一直被关到1976年才会被放出来。
这样一来,又没有老师了,要别的老师代课,班上的秩序大多靠秦少川维持。
校长很是无奈,又得为老师的事犯愁。他也没有去找秦建设,打问了一个才高中毕业的学生。这年头没有高考,上大学要推荐,穷苦人家没有门路,读完高中就算是读到头了,毕业后要回村劳动。
高中的课程也学不到多少知识,半天上课,半天劳动,讲的内容也大多是《毛选》之类的政治课。
像深水村这样只上劳动课的,还属于少数。
那学生本就是个好学的,校长一问他就同意了,能再次进入学校对于他来说是件很高兴的事。
年轻的老师叫冯本堂,长得不高,有点近视,看人的时候喜欢眯着眼睛。他像很多才做老师的人一样充满激.情,第一节课就讲了县高中的趣事及县上的风土人情,给所有的学生画了个大饼,他希望将来大家可以有机会去外面看看,不要永远呆在深水村。
曹玉凤暗道一定会的,明年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新老师带来了新气象,那几个调皮的孩子被狠狠收拾了一顿,老实了许多。
秦少川是最高兴的,终于不用再耗尽心力维持自习课的秩序,他也可以有时间学习了。
冯本堂希望这次的期中考试,大家拼尽全力,考出一个好成绩,让全校师生看看,他们不比任何人差。
曹玉凤暗笑,考试成绩可不是靠嘴皮子考出来的,得下功夫才行。
冯本堂当然也知道,他亲自去几个学习成绩差的学生家里补课,从最基础的补起。这些学生放在柳翠芝眼里是被放弃的,猛然被人看重很有一种原来我也是班上一份子的自豪感。
可是有的人偏就不是学习的料,无论你怎么掰开了揉碎了讲,他依然不会,比如说最调皮的学生憨虎。
憨虎的名字里有个憨字,可他一点儿都不憨,反而很聪明,可他这聪明都用在了歪地方,到了学习上就像一根被泥巴堵住了的管道,怎么都不通。
冯本堂能想的办法都想了,可他就是没有长进,有的时候真的像撬开他的脑袋看看,是不是与常人的不一样。
不过经过冯本堂的一番补课,憨虎不带头闹了,自习课上翻着书本看,琢磨着做题。
冯本堂是最喜欢曹玉凤的,他早就听说曹玉凤学习成绩好,人也聪明,对她格外看重。
曹玉凤呢,经历了柳翠芝和黄明生两个老师后,终于等来了一个对她青睐有加的,不禁感慨万千。她比以前上课认真了,冯本堂的教学新颖活波,有些东西被他一讲格外有趣,上课的气氛很活跃,连曹玉凤这种懒人也开始举手回答问题。
可每次她举手,白凤吟定然跟着一起举手,还举得特别高,一定要抢在曹玉凤前面回答。
曹玉凤便嗤嗤地笑,幼稚无聊,谁稀罕跟你抢答。后来她学乖了,遇到特别难的题,谁也回答不出来的时候,她就会举起手,报出正确答案,再朝白凤吟挑眉抬下巴,意思是有本事你也举啊。
每当这时白凤吟就会气得脸色通红,两脚直跺,当然不敢大声跺,就意思一下踢腾两脚。
冯本堂越发喜欢曹玉凤,私底下跟她说,一定要好好读书,说不定将来有机会上大学。曹玉凤回答说好,她本就是奔着上大学去的。
期中考试到了,曹玉凤没有像以前一样故意做错题,数学语文全是满分。
冯本堂点名表扬,号召全班的同学都要向曹玉凤学习。曹玉凤洋洋得意,白凤吟气得咬牙。
秦少川倒是很淡定,他已经被曹玉凤压一头压习惯了,他的数学同样满分,语文被扣掉五分。
放学后,秦少川特意等曹玉凤一起走,恭喜她再次考了第一名。
曹玉凤那股子高兴劲已经过去了,不在意地摆摆手,“现在考第一没什么,题目简单,等到了高年级还能考第一才是真的有本事。”
“高年级的课程会很难么?”
“那是当然,题目只会越来越难,而且男孩子学习起来会越来越省劲。”
“为什么?”
“因为男孩子的智力发育的比女孩子晚一些,等到了高年级他们的智力水平会有一大截提升。”
秦少川纳闷,“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彭俊贤说的,他看的书多又杂,我们打篮球的时候,会聊起一些学习上的事。”
曹玉凤坚持每个课间跟彭俊贤一起打篮球,两人的友谊也一直在持续,彭俊贤是除了曹明耀之外,在她前进的路上给她指引最多的人。她像对待兄长一样尊敬彭俊贤。
秦少川也说不上为什么,他很不喜欢曹玉凤和彭俊贤在一起,每次见到他俩打篮球,他就特别想上去掺和两脚,他就想不明白篮球有那么好么。
“篮球好玩吗?”
“原来我打篮球就是为了长个儿,打了一个学期下来,我发现还挺有意思的。”
秦少川张大嘴巴,“打篮球能长个儿?”
“是啊,体育运动都能长个儿,我不想长的太矮。”
秦少川沉思起来,无论哪个年代都有爱美之心,长个大高个儿,穿衣服挺括又好看,就是吵起架来也比别人有气势,“我能不能一起?”
“可以啊,明天我跟俊贤说一声,你一定会喜欢上打篮球的。”
男孩子打篮球不要太帅哦。
曹玉凤轻笑,由于上辈子对秦少川的关注太少,她还真不知道他是一米八的大高个儿还是个矮挫的大冬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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