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脸色一时阴沉不定。
皇后这样言之凿凿,还敢拉出司玄烨作证,肯定不会撒谎。
毕竟这是在宫中发生的事情,只要皇帝铁了心要查,一定是能查得出真相的。
司玄烨是皇后唯一的儿子,是大雍的太子,是皇后未来的依靠。
假如撒谎,她是绝对不敢将司玄烨拖下水的。
即使明知道皇后撒谎的可能性不大,皇帝却还是冷着脸没有立刻下定论。
虎目危险地审视着皇后,寒声道:“以皇后的意思,那恭亲王妃是为了给那个侍女报仇,不惜以身犯险?”
区区一个侍女罢了,到底是什么样的蠢货,才能做出这样的选择?
“臣妾本来也不敢相信。”
皇后揉了揉有些发红的眼睛,低声道:“只是那些话是恭亲王妃亲口所言,臣妾句句属实。陛下,恭亲王妃裹挟着怨愤而来,心怀不轨,陛下万万不可以身犯险啊!”
这副模样,仿佛真的是为了皇帝的安危操碎了心。
听着她有些尖利的声音,皇帝却忍不住心烦意乱,怒火攻心之下,他的喉咙涌上一点点腥甜。
连带着心脏似乎都开始抽疼起来。
他的心疾,需要秘药配上天火草来调制,才能够缓解那让人恨不能立刻就死过去的疼痛。
然而他的心疾现在发作得越来越频繁,让他的心中忍不住生出惧意,担心自己或许某一天发作,就会直接活生生疼死,再也清醒不过来。
另外一方面,从他登基的时候,皇宫宝库里天火草就只有三株。
手头上的药物用完,就不得不动用最后一株天火草。
找不到第四株天火草,等到这最后一株天火草调制的药物用完之后,他又该怎么办?
这无异于是慢性死亡。
凤青梧的存在,让他在重重绝境之中,看到了另外一个选择,仿佛寻觅到了生路。
她身上的香气既然能够压制他心疾发作时候的疼痛,入宫之后还应允可以帮他治疗心疾……
皇帝未尝不在心中怀有一丝侥幸,期盼自己的身体能够得到治愈。
而现在皇后残忍地打碎了他的幻想和期待。
皇后跑来告诉他,凤青梧只是为了替一个侍女报仇,才会用给他治疗心疾作为借口留在宫中。
给了希望再让他绝望,这样的痛苦,有几个人能够承受得住?
还不如让他从来都没有看到希望,也就不必生出不必要的期待。
永远生活在黑暗之中的人是不会感受到痛苦的。
想要把他推上绝境,只需要给他一缕光,然后再收回。
皇帝现在就像是被收走了最后一双光,整个人陷入到狂怒之中。
不过他毕竟是心机深沉的帝王,就算是现在也还是勉强压抑住情绪,脸色却已经难看地快要滴出水来。
“皇后且退下吧。”
他的声音里压抑着雷霆狂怒,嗓音沉沉地寒声道:“这件事情尚且没有定论,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皇后的心中有数。”
他话里什么态度都没有透露出来,皇后的眼底却忍不住掠过一丝喜色。
多年的夫妻,她怎么可能看不出皇帝已经动了杀意。
皇帝明显是相信了她的话,在确认了她没有撒谎之后,下一步就该对凤青梧动手了。
胆敢欺君,不需要她再多做什么,凤青梧就会自己走上死路!
眼底闪烁着得意的光芒,皇后的脸上却还是那副恭谨的模样,应声告退。
太监宫女都被撵了出去,御书房中陷入了死寂。
“砰!”
骤然,一声巨响袭来。
皇帝显然已经气到了极致,直接抓起放在桌上的砚台,狠狠地砸在地上。
墨汁四溅,他还觉得不解气,抬手直接打翻了旁边架子上的花瓶,气喘吁吁地怒骂道:“混账,全都是混账!”
就像是皇后了解他一样,多年的枕边人,他怎么可能看不出皇后隐藏起来的窃喜。
她只知道自己不需要去试药,不需要再继续遭受折磨,却没想过这件事情最后的结果是他的心疾永远都没有治愈的希望!
“陛下?”
听到御书房的巨响,老太监一时心惊胆战。
担心不已地跪在殿外,尖细的声音快要哭出来,担忧道:“陛下息怒,您的龙体贵重,千万不要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太子殿下离开的时候脸色就很不好看,皇后娘娘反倒是带着笑走的。
怎么皇帝就被气成了这样?
“滚!”
然而殿内,只传来一声巨大的咆哮声。
暴怒中的皇帝哪里顾得上别的,直接又抓起桌上的镇纸狠狠地朝着房门砸了过去。
“咚”一声脆响,伴随着皇帝的怒吼声:“都滚远点,不要来烦朕!”
皇帝的命令,谁敢不听从?
很快殿外陷入了一片死寂。
皇帝才不会关心这些,恼怒地将面前的东西打砸了一通,心中的郁气才稍稍得以发泄。
他站在这满地狼藉中,冷着脸沉声对着空气喊了一声:“玄十。”
“属下在。”
不知道从什么角落,翻出一个穿着紧身袍服、面容普通的死士。
他跪倒在地上,恭敬地额头贴地,一板一眼地应声:“主子有何吩咐?”
“朕问你,皇后说的都属实吗?”
皇帝的目光全是阴沉,死死地盯着玄十,寒声逼问道:“你在云箩宫都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从实说来!”
“是。”
玄十面无表情地应了声。
老老实实地按照皇帝的要求,讲述自己看到的一切。
他是皇帝派去监视凤青梧的行为的。
毕竟皇帝的心疾发作越来越频繁,假如凤青梧有意拖延或者敷衍,他根本没有耐心等下去。
更何况,他的身份这么尊贵,叫一个小娘子来为自己治病,怎么可能会不防着她?
玄十被派过去之后,严格按照皇帝的命令,跟在了凤青梧的身边。
药房是重地,凤青梧不许其他人进入,玄十为了防止打草惊蛇,自然也不会随意接近那里,只得守在外面,仔细倾听着里面的动静,不敢错过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