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合多了,那便不是巧合了。
床上的人面容苍白,表情不复往日的端正,反而因为失神的原因,看起来有点呆呆的。
被凤青梧引导着,乖乖开口回答:“渭河陆氏嫡子,陆琢。”
眉头皱起,凤青梧没想到是这个回答。
她还以为陆琢可能是个假身份。
没想到竟然不是。
“那你还有其他的身份吗?”凤青梧不甘心,再度问道。
“唔……”陆琢沉默片刻,表情看起来似乎是在犹豫。
凤青梧耐着性子,继续哄道:“我是你最信任的人,告诉我,好吗?”
“陆家,实际上听命于恭亲王。”
听到这个答案,凤青梧的表情慢慢沉了下来。
这跟当初司君冥说的一样。
渭河陆氏,听命于他。
在旁人听来或许是个很重要的信息,但她早从司君冥的口中得到过这个信息,便没觉得多诧异。
只是感觉到眼前的迷雾好像越来越浓了,自己怎么也窥探不到真相。
自己真的错怪陆琢了?
难道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巧合的事情,正好被她遇见了?
几个问答的功夫,陆琢额头又开始渗出细密的冷汗,被凤青梧攥住的胳膊微微颤抖着。
凤青梧在他身上各处施针,稳住他的气息后,强行按下自己心中那股子歉疚,继续问道:“你方才在害怕什么?”
比起前面的身份,凤青梧觉得这个问题无足轻重。
每个人应该都有害怕的东西,方才陆琢的表现,很可能是曾经经历过什么。
她承认自己有私心,想了解一下陆琢的过去。
如果可以,最好能弄明白,他手臂上的疤痕从何而来。
只要这个疤痕有解释,她就承认陆琢没问题,是自己多疑了。
然而陆琢却抿紧了嘴唇。
“你不信任我吗?”凤青梧看他沉默不语,再度开口引导:“说出来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说出来。”
“有我在,你不必害怕。”
凤青梧发誓,她从来没对人用这么温柔的态度说过话。
而她的嗓音恰到好处,像是带着小钩子,极度蛊惑人心。
陆琢张了张嘴:“我……”
凤青梧向前微微俯身,耐心等待着。
就在她以为陆琢并不打算回答的时候,忽然听到他很小声很小声地说了一句——
“我怕疼。”
出乎意料的答案让凤青梧以为自己听错了。
怕疼?
陆琢说自己怕疼?
怎么可能。
凤青梧虽然不敢说很了解陆琢,但从这段时间的相处中,她敢说陆琢绝对是不怕苦不怕疼的。
她还记得,陆琢上次被关在密室中折磨成那个样子,都未说过一句什么疼。
怕疼,是什么无稽之谈?
但偏偏这句话是陆琢亲自说出来的。
“你胳膊上的刀疤是怎么留下的?”凤青梧问出自己想知道的问题。
只要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她就不继续问了。
精神力持续的使用,让她也逐渐有些支撑不住,必须速战速决。
然而,原本非常配合回答的陆琢,听到这个问题后忽然抿紧了嘴唇。
不论凤青梧怎么哄,怎么引导,都不开口。
太阳穴在突突突地疯狂跳动,凤青梧撑着床沿,轻轻晃了下自己的脑袋。
她该停下了。
可是……
望见陆琢如临大敌般的表情,让她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可能不简单。
打定主意,她强撑精神,干脆在床边坐了下来。
将嘴凑到陆琢耳边,低声道:“我是你最信任的人,你的一切对我都不该隐瞒。今晚的一切,谁都不会记得。知道吗?”
陆琢脸上浮现出挣扎。
片刻后,终于回答道:“知道。”
凤青梧松了一口气,语气中带了些疲惫:“告诉我,你胳膊上的刀痕,究竟是怎么来的?”
使用催眠所耗费的精神力,不是平时能够比拟的。
她也接近枯竭,只想快点得到答案。
陆琢面容怔了下,低声道:“我不能说。”
拒绝的话语带着坚定。
让凤青梧颇为意外。
是什么样的事情,让他在这种被催眠的情况下,仍然不愿意告知?
陆琢是个很会忍耐的人。
一开始,对于催眠他,凤青梧并不抱希望。
只能说在目前这种脆弱的情况下,她想试一试。
这种机会不多,她觉得自己不能轻易放弃。
“陆琢,你刚才疼吗?”凤青梧眼珠一转,忽然开始转变问话方式,同时抬手轻轻抚上他手臂处的刀痕。
在她触碰的瞬间,陆琢的身体轻颤起来,老老实实回答:“疼。”
“是这里疼?”凤青梧眼睛一亮,“是有人给你留下了这个伤口是吗?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直接问问不出答案来,她可以试试旁敲侧击?
“我记不清,想不起来。怎么会想不起来?究竟是谁?”陆琢似乎开始回忆,表情逐渐浮现出几分痛苦:“是谁?”
“没关系,你可以慢慢想。”凤青梧轻声安慰,试着继续引导他:“那是什么样子的场景?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话?有没有告诉过你什么?”
“永远不得背叛……祭品……”
“找到,为圣使,献上……唔呃!”
断断续续的话语让凤青梧眉头越皱越紧。
她将这几乎听不出意思的词语记在心里,试图进行解读。
而床上的陆琢闷哼过后,神情一震,原本空洞的眼睛恢复了片刻清明。
看到自己面前的身影,声音沙哑道:“王,妃……?”
沉思中的凤青梧被吓了一跳,脑中所剩无几的精神力倏地消失。
催眠彻底失效。
“陆指挥使醒了?”凤青梧掩盖似地轻咳一声,指尖轻轻向下,若无其事地搭在了他的手腕处,“脉象平稳,睡一觉应该能好些。”
并未完全清醒过来的陆琢垂眸,看到凤青梧竟然坐在床边给自己把脉,窘迫道:“王妃不必如此,只是皮外伤……”
哪里值得凤青梧这么亲力亲为给自己看病?
“没事,陆指挥使都变成这样子了,何必还拘泥于礼节?”凤青梧眼前的景象开始有些模糊起来,她咬牙,试图强撑过精神力枯竭的不适。
每次枯竭时都会有这种眩晕感。
然而次数多了,她竟然逐渐觉得没以前那么难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