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用手钳住张后流泪的脸,缓缓抬起,怒气里含着无耐与心痛,“朕给你的已经比其他所有女人加起来的都多!你还想怎样?!”
“臣妾想怎样?”张氏喃喃地重复了一句,似在问弘治,又似在问自己。突然,她大声质问弘治,目光里闪着雪亮的恨与怨,“臣妾想要的皇上能给吗?”
“既然明白,就应当知道收敛!”弘治郑重警告了一声,放开了张后的脸,站起身大声道,“将皇后送回坤宁宫思过!无朕旨意不许她踏出坤宁宫一步!
张后被押走了,自从弘治来后她就没有再看过任何人一眼,只是双眼定定地盯着弘治,从最开始的喜与悦,到现在的恨与怨。她眼中的恨与怨久久没有消散,所以我绝对不会看错。可我想不通,弘治给了她那么多宠爱,她竟还不知足,真是这个女人贪心不足,还是另有原因!?
弘治处治完张皇后,内监总管李广早已吓得面色发白,大滴大滴的汗珠子直往地上砸。这一次连素受宠爱的张后都被削了统摄后宫之权,他这个狗仗人势的奴才自然更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李广!”弘治喝了一声。李广便磕头如捣蒜,颤声求饶,“求皇上看在奴才服侍您多年的份上,饶奴才一命吧,奴才是、是听了别人的鬼话,一时糊涂!”
“要不是看在你跟了朕这么多年的份上,朕早就让你尸骨无存了!都是朕太过纵容你们了!”
李广吓得大叫,“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饶命?想得美!弘治平日总是一副很有情的样子,可我知道他才是这世上最无情的人!
弘治厌嫌地看了他一眼,“将李广贬为最低贱的粗使太监,永生不得出入内廷!”说完一挥手,让人将他拉了下去。
诬陷宫嫔可是死罪,弘治居然还饶了他一条命,并不是他好心,而是他怀疑我与叶栖风行了苟且之事!如果我不能及时打消他的怀疑,我与叶栖风,甚至他的亲生骨肉都会难逃一死!
“茗儿,你受苦了!怎么还跪着,快起来!”让我在坚硬的地上跪了这么久,此刻却好像突然发现我似的,赶着来说几句假惺惺的安慰话。弘治,究竟是你自以为很聪明,还是我看上去真的很笨?!
“嫔妾不苦,嫔妾只是心痛!”我绕开他来扶我的手臂,自己起身去抱我的长公主。我们大人之间的战争,为什么要把无辜的孩子牵扯进来?要他们在小小的年纪就承受这么多?!
“茗儿,都是朕不好,是朕没有保护好你。朕身为一国之君,竟对你一个女子食言了。”弘治很内疚的模样。
“嫔妾只要能留在皇上身边侍奉皇上,什么都可以不计较,可嫔妾绝不容忍任别人欺负皇上与嫔妾的长公主!”我抱着孩子向弘治跪下,流着泪向他道,“请皇上滴血验亲!”
“茗儿,你这是说什么胡话!”弘治假装斥我,又来扶我,“朕怎会不知道你的一片真心?”
我抬着头,哭得愈发真挚,“嫔妾知道皇上可怜嫔妾的一片真心,皇上对嫔本的好,每一点每一滴,嫔妾都铭感于心。可正因嫔妾受宠,才惹人忌恨,今日这个怀疑,明日那个怀疑,嫔妾受得住,长公主受得住吗?”
说着,我再次磕头请求,“请皇上滴血验亲,以堵烁金之口!”
弘治用力拉我起来,“谁敢?朕宰了她!”
我不起身,哀求道:“皇上就当是为了保护咱们的女儿!”
到此弘治的怀疑才算打消了大半,叹气道:“看来你今日真是吓坏了!好,朕便如你所愿!”
弘治拿起银针扎了一下,将血滴到碗里,我亲自动手将长公主的血滴到碗里,两滴鲜血相融,我方才起身,抱着因被刺痛而哇哇哭闹的长公主,一起埋进弘治怀里大哭。
“好了,好了。”弘治软言轻语地安慰我,说尽好话。
然我知道他并没有真正的放心,他一定会验了余贵妃的孩子才能心安。于是发了狠地哭着,“都怪嫔妾,连自己的女儿都保护不了……”
弘治只得许诺在我册封大典之时破例给我皇妃才有的金印来哄我开心,还夸我会办事,要我帮着余贵妃与郑贤妃一起协理后宫。
我这才止住悲声,有了金印别说皇后不能随便动我,就是太皇太后要杀我也必须有所顾忌。此次张后能够调动禁军侍卫闯入咸福宫,并将这里团团围住,就是因为她手里有颗权力巨大的凤印!
叶栖风是聪明人,近来也越来越警醒,知道应该在什么时候说什么话,“长公主已经安然入眠,微臣告退。”
弘治嘉奖了他对长公主的照顾,给他加了三成的俸禄,挥手让他离开。
我低声报怨道:“这个叶太医一向好惹是非,年纪大得都快赶上我爹了,还常没有个正经,要不是他医术好,真不愿去惹这种人……”
“茗儿,你嘀咕什么呢?”弘治明明听清了,却故意问。
“没、没什么。”我摇了摇头,垂首看着怀里睡得正香的长公主,脸上无限怜爱,“娘的宝儿,快快长大。”
“朕还有政务要忙,先走了,晚上再来看你们母女。”弘治说着还抱了抱长公主,才起身离宫。
我忙把孩子交给玉璃,送他出去,边走边道:“皇上,于奶娘已经被无辜杖毙……”
弘治回道:“将她厚葬!另外,咱们孝康本就有备选的奶娘,你让皇奶奶帮你挑两个好的,这个她在行。”
“是。”
送走弘治,我先去看了宁秋,知她无事才回到大殿,将几个宫人全叫到跟前,嘉许道:“这一次多亏大家反应敏捷、配合默契,不然咱们全得到地底下陪孔德妃!”
我比孔德音会筹谋、比她会做人,所以我比她幸运!她来这里不过数月就死了,我却历经一年之久还活着。
“奴婢一看皇后带着禁军侍卫大闯宫门,就知道我们无力阻止,忙拉了小顺子一起从‘狗洞子’钻出去找救兵。”玉璃道。
“做得好!”我赞许地说,“张后横冲直撞闯进咸福宫将本嫔欺压至此,你们却一点儿声音都没有,本嫔就知道你们都不在宫里,所以才放开了胆子与张后周旋!”
如若他们在场,就算是拼了性命不要也会跑出来保护我,绝不会不声不响地在大殿外呆着。张后也是太急于置我于死地,没有注意到我最得力的几个宫人都不在宫里!
小顺子道:“找救兵,这头一个就得找太皇太后,贵妃娘娘已经生了二皇子,自然不肯放过任何拉皇后母子下马的机会。如若皇后被废,皇太子的位置也就不保了,二皇子正好顶上。”
“小顺子,本嫔倒没看出你还有这份心机啊。”
小顺子憨憨一笑,“奴才哪有这么厉害,这都是玉璃姐姐告诉奴才的。”
玉璃接道:“既然皇后与咱们无法共存,现在太皇太后与贵妃又想除她而后快,咱们怎能白白浪费了皇后自己送上门的机会!”
“你确实聪明!”我点头,“也正是基于这个考虑,皇上才没有废掉皇后,甚至没有收走她的凤印。皇上一直认为储君的位置不能轻易动摇,否则有伤国本。”
“那皇后还会东山再起吗?”如婳担心地问。
“她当然有这个本事,哪怕是到了现在,她依然是大明王朝最尊贵的女人。”我一想到这个就有些泄气,然而我话锋一转,“不过,她能不能做得到,就两说了。”
如婳与小顺子都是一脸不明白的表情,唯独玉璃微微一笑。
我解释道:“皇后从皇上那里得到了太多的宠爱,以至于她觉得自己是皇上唯一的妻子,而不是和我们一样的可有可无的妾室。所以很多我们能吃的苦,能受的委屈,她做不到!”
“哦!”如婳点头道,“要说这个皇后也真坏。何夫人去世,她还嫌何大人不够难受,才过了头七就撺掇着皇上为何大人续弦!”
玉璃道:“奴婢听说,何大人以‘回家后只是斋居读佛经’为由婉拒了皇上,皇上也不好说什么,只得作罢。”
我哼了一声,“皇后想把娘家守寡的堂姐塞进何府,无异于做白日梦!”
咝!如婳突然喊了一声,轻轻地用手去揉头。
我急忙让玉璃去拿药油给如婳擦伤口,“今个的事本嫔还没有夸你呢!想不到你还有那么机警灵敏的时候!”
如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说来也巧,奴婢去小厨房找鸡蛋,头刚被罐子砸了,就被皇后带来的侍卫逮到大殿外了,奴婢看玉璃姐姐与小顺子不在,就知道他们一定是逃出去找救兵了。奴婢本想冲进殿保护娘娘的,可娘娘说要言慎行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奴婢就守在殿外静待时机。
既然皇后是来诬赖娘娘私通的,那就一定会说您与太医单独相处。所以太皇太后来的时候,奴婢就跟着混了进来,悄悄跪在了角落里,想着一会儿如何证明娘娘的清白,再倒打皇后一耙!”
“吃一堑长一智,你学乖倒是挺快。”我拍拍她的肩,“不错!”
可我心里却高兴不起来,虽说这一次是安全了,可后面还有怎样的危险在等着我呀!我该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太皇太后、余贵妃、我的亲生儿子以及养女呢?还有,太皇太后与弘治都已知内情,余贵妃又知不知道呢?弘治又是怎么打算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