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之外,蒙古王子伯颜已然把周遭围得水泄不通,在城外叫阵,声称要活捉朱厚照,何迁哪里由得他在外头这般张狂,当下便打开了城门,两军交战在一处,然何迁不曾料到的是蒙古人当真个个骁勇,丝毫不惧朝廷的军队。
两方正在交战,只觉黑云压城,何迁在一旁指挥战阵,定睛一看,只见不远处黄沙骤起,两骑战马从黑压压的大雾里奔驰过来,那两人一人身着甲胄,手中握着一柄钢剑,竟直直地朝着敌军冲锋陷阵而来,另一人眉目英挺,一身缟素,手中执拿的正是一柄长枪。
在这慢慢沙尘,两军交战的紧迫时刻,何迁看见了这两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那手执长枪者虽不识得,可那握着钢剑,身披甲胄的,可不就是皇帝朱厚照,何迁慌了,慌忙大叫道:“保护皇上,保护皇上!”
战火纷飞,两军打得你死我活,这样要是冲锋陷阵进去,谁还顾得上你是不是皇上,可谁知平日里贪玩的皇上,这一秒钟竟然是无比英勇,做出了连何迁都始料未及之事,何迁顾不得许多,只怕皇上龙体有伤,自己便握着武器,从千军万马之中,寻找皇上的踪迹。
刚才何迁的这一声“保护皇上”,不仅是被交战的乱军听了去,自然也被对面的蒙古王子伯颜听了去,只见伯颜缓缓拔出剑来,用蒙古语鼓舞着将士们,朝廷的军队虽听不大懂,可大约也知道,定然是伯颜得知大明皇帝回来了,让手底下士兵尽力活捉朱厚照。
朱厚照既然敢如此闯入这交战的兵马之中,自然是有高手在身边相护的,这一身缟素的持枪男子,便是跟随朱厚照而来,他不是别人,正是杨誉之。
当日,朱厚照困于山谷之中,幸好自己一路到江南,杨誉之都暗中跟随,他跌下山崖那日,杨誉之便知道他遇到了刺客,随着踪迹一直深入寻找,一连找了几天才找到朱厚照。
吟陌和朱厚照在一起,从杨誉之口中得知,整个京城都已经被叛军围住了,朱厚照只得重重地砸了一拳:“我道造反之人定是宁王无疑了,没想到竟还被这个蒙古蛮子抢先一步!”
看看杨誉之,再看看身后的吟陌,朱厚照当即便道:“吟陌,你不是想瞧我上马打仗去?今天就给你瞧瞧!”
吟陌一听自是大喜,几人到附近的市镇之上寻了马,便朝着京城方向长驱直入,势要给这些叛贼一点颜色看看,吟陌心中一直亢奋高兴,倒也把祭祀之事全盘抛诸脑后。
一路上,朱厚照和杨誉之都有意地向吟陌隐瞒了朱厚照皇帝的身份,吟陌只当他真的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在杨誉之的保护之下,朱厚照冲入敌军阵中,而吟陌一人骑着马在后观看,她头一次出山谷来,哪里见过这么壮阔的场面,明明是分分钟就会掉脑袋的战争,她却如一个孩子一样连连叫好。
何迁不知为何此时皇上忽然回来,然而也没空再去管这些,皇上回来,朝廷军队登时士气大增,士兵的勇猛提升了几倍,只待要打得蒙古人落花流水,朝廷军队人数本就多过伯颜的军队,再加上是在自己家门口作战,更是有利,这一场战役,伯颜还居了下风。
时近黄昏,只见残阳铺陈在天边,京城之外一片兵荒马乱,一地的士兵残骸,战乱兵戈,伯颜终于退兵,这战虽胜,却也是险胜,朱厚照有杨誉之护着,好在没受什么伤,何迁流着泪跪在了他的面前:“皇上,臣护城不力,望皇上责罚。”
本以为什么事情都不放在心上的皇上,关键时刻竟拿着武器长驱直入,这倒是大出何迁的意料,正如一个坏人忽然在紧要关头反水变成了好人一般,何迁感动得不行,伏在朱厚照身旁快要哭出声来:“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这本没什么,直到朱厚照忽然看见呆愣愣站在一旁的吟陌,才蓦然想到,她不知我是皇上,这何迁一跪,竟坏了我的大事啦!
吟陌听何迁称朱厚照为“皇上”,大惑不解,当下便问道:“朱寿你不是将军嘛?怎么成皇上了。”
事已至此,再要隐瞒也没什么意义,朱厚照解下战甲,丢给何迁,自己走到了吟陌跟前道:“我是皇上。”
吟陌不信,仍旧是睁大眼睛看着朱厚照,似乎这比圣女的存在更加难以令人相信。
可皇上就是皇上,过了许久,吟陌眼眶中忽然流出泪来,口中喃喃道:“你骗我……”
自己的确是骗了她,可一想到,自己今后还要灭她的全族,朱厚照的脸黑一下白一下。
“我是皇上不好吗?”
吟陌摇了摇头,眼神忽然露出从未有过的坚定:“我要回家去。”
“回家?你一回去,马上就会被献祭,你不怕?”
吟陌心中的确怕,之所以跟着朱厚照一道来,便是因为害怕,什么死后重生听起来玄乎其玄,可是活着的感觉却是真实存在的,她害怕,所以跟着朱厚照离开了家,现在阿娘,觅山一定都知道自己离开了,回去之后即便不死,也要被骂个半死。
想到这里,她更是忍不住地哭了出来。
朱厚照却来到她的面前,伸出手道:“那你跟我走,做我的妃子可好?”
何迁,杨誉之和身边众多的军士武将统统睁大了眼睛,难道皇上纳妃竟可这般随意?可这皇上毕竟也不同常人,朝廷上那些个文武百官全部拿他没辙,就连女子也可以随手从外面拐骗。
面对面前这个不知是否可信之人,吟陌倒宁愿这只是自己做的一场梦,可是这终究还是真的,落日是真的,夕阳是真的,面前的人是真的,摆在自己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和他走,要么回村里,成为圣女的祭品。
她缓缓地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