蘅溪放下了杯子,到了这里便是结局了,吟陌仍旧和从前一样,和沈妃住在一起,居住在长春宫。
痛失亲人是一回事,可进了宫便是另外一回事,后宫这个地方,最不缺的就是一个女人的悲伤,蘅溪眼底流过一阵阴暗的光,这道光太迅速,吟陌并未看出。
蘅溪起身,缓缓走了过来,一双温热的手抚过了吟陌的脸颊,吟陌感到,蘅溪在自己面前,便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保护着自己,这样的感觉,与朱厚照在时截然不同。
吟陌并未说的是,在与朱厚照,杨誉之两人一道的返程途中,自己没两日便病倒了,这一病不得了,原来什么大病小病,自己都挨得过,可这次却是直接晕了过去,不省人事,她只知道,自己做了很多的梦,最多的,就是梦见自己死了。
身旁站了很多人,那些死去的人和自己同在,左边是阿娘,右边是觅山,阿娘拉着自己,她的双手很是暖和,吟陌拉得紧紧的,生怕自己一松手,阿娘就不见了,她在这个梦里呆了很久,久到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若是活着,为什么会和这些人在一起呢?
睡梦中,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身旁一个人趴着睡觉,原来是朱厚照,自己正握着他的手,尽管手上已经渗出了微微的汗水来,但她也不放开,怕这一放开,朱厚照走了,阿娘也走了,把自己仍在一个黑不见底的深渊里,无论如何都爬不出去。
她做了很多梦,可不管做多少梦,她脑海里总是清晰地记得,自己要紧紧握住这只手,一定不能放开。
当她醒来时,自己全身都是汗,听杨誉之说,她骑马时忽然晕倒,直接从马背上摔倒在地,在床上躺了足足三天,染了风寒,高热不退,而朱厚照这三日来也在她身边,寸步不离。
这段时日一来,吟陌早就慢慢接受了朱厚照是皇帝,而不是自己记忆中那个朱寿大将军。
朱厚照显然是三天没睡觉的模样,睡眼惺忪地看着吟陌:“醒啦?”
吟陌点头,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愧疚,她没想到,朱厚照一个皇帝,会在这里陪伴自己三天,就在前几日,自己还问过蘅溪,是不是买通了刘公公,就能买通皇上。
她现在再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就连眼前这个人,说不定什么时候也会永远离开自己,即便是醒了,吟陌也紧紧抓着他的手不放。
朱厚照却是笑了:“你这么抓着我,我怎么喂粥给你喝?”
转眼一看,才看见桌上放着一碗蔬菜粥,现在三人不知是在哪个客栈里,周围装饰很是富丽,朱厚照端过粥来,舀起一勺,吹凉了才喂给吟陌。
吟陌在宫里的时间不长,她不会知道,她这待遇对于宫里的女人来说,是多大的荣宠,吟陌只知道,他的每一个微笑,每一个动作,都是自己求之不得的光明。
朱厚照吹两口,便喂给她,即便眼前的人是皇上,不是将军,她忽然间也想好好珍惜起来,便傻傻地道:“皇上,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朱厚照先是愣了愣,随后眯起眼睛一笑:“先喝粥。”
“你先答应我,你不离开我了,我才喝。”
朱厚照点了点头,在吟陌看来,这自然是欢喜之事,自己早就已经一无所有,可就在眼前,有了值得自己珍惜之物,即便他以后只当皇帝,自己也要让他快快乐乐地当皇帝,可朱厚照心中,却只当是敷衍,他对吟陌,本就是出于同情。
朱厚照曾说,宫里的人都尊他敬他,但是没有一个人真正喜欢他,就连后宫中的那些妃子,也是为了得到荣宠,光耀门楣罢了,他却不知,面前这个小姑娘,或许是唯一会珍惜自己之人。
看着朱厚照在自己面前,吟陌恨不得自己多病今天,这样他就能多照顾自己几天,现在蘅溪帮自己擦着脸庞的泪,虽然不似朱厚照那般让人心潮涌动,可却像是有一种力量,一种如同圣女一样的力量,指引自己在这深宫中走下去。
蘅溪靠近吟陌,熟悉的香气瞬间又窜了上来,她在吟陌的耳边瞧瞧说道:“吟陌,你帮我做一件事可好?”
吟陌现在什么都没有,村中所有人都因圣女而死,而蘅溪长得又实在像圣女,简直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自吟陌目睹了全村人的死状那刻开始,她便决定,要回宫中去,为蘅溪做事,蘅溪和圣女长得极像,在她看来,帮蘅溪做事,就像继续侍奉圣女一般,带着全村人的遗志活下去。
只听蘅溪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去把沈妃娘娘腹中的孩子弄掉可好?”
吟陌觉得背后一阵冷风吹过,这阵风很冷,就像是从虚空中的黑洞出来的一般,但是蘅溪在面前,像是帮自己挡住了这阵风。
吟陌点点头,却不知,做这等歹事,只是一个开端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