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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桐油灯的光线原本微弱, 但聚集在一起,便成了通明灯火。
  苏明妩看着马下的柳氏目使颐令,再听她口出狂言, 愣神之后只觉得错愕非常。
  她出身清贵, 从小遇到的人皆是世族巨富,难得与哥哥亦或是公主偷溜出来,也被保护地极为妥帖, 根本没见过此类无赖的人。
  怎么会如此, 官员的夫人, 难道不该是知书达理的么?
  苏明妩此行虽没想惹事,然她的骨子里不是逆来顺受的忍让脾性,谁要过了界, 她就不必再给面子。
  符栾若连这个都要怪她, 那也太没有男子气度,随他去好了。
  苏明妩忖了下说辞, 眸中带着凉意, 嗓音还算温和, “我不想换,麻烦各位夫人让开。”
  她不愿与这些人浪费时间, 说完朝着丫鬟道,“绿萤,我们继续走。”
  绿萤身板瘦薄, 刚被柳氏轻飘飘地推开, 好不容易重回到苏明妩身侧,牵起马颈上的辔头嚼子, 鼓着嘴道:“是。”
  “慢着!”
  站在柳氏身后的卢氏无端被人下了面子, 忍不住侧出身子说道, “这位夫人,我的马也不差,你与我换并不会吃亏。”
  “最关键紧要的。”
  “我的相公是京中府尹,或许你娇养深闺不明白,至少该先问问你夫君,何为府尹,再来拒绝我。”
  “...”
  苏明妩闻言轻扯手头缰绳,马儿有灵性似的停下脚步,她则回头望了卢氏一眼。
  原来,这位是府尹的夫人啊。
  她对前任府尹有些许印象,好像是她父亲的学生,至于最新的她记不清了,反正不是能左右局势的大人物。
  苏明妩敛着眸,淡淡地回答,“府尹专掌京华府事,夫人眼界落在区区马场,未免小了点。”
  卢氏皱眉,“你,你在说什么?!”
  苏明妩却是懒得重复,转回身拍了拍矮脚马的脑袋,“我很喜欢这匹马,夫君给我的东西,我不会让给别人。”
  说罢,苏明妩坐正姿态,直接带着绿萤往前走,不再理会这边。
  卢氏被她前后的态度转变吓了大跳,到底怎么回事,从别处来的乡巴佬居然能把震慑人的话说得一套一套。
  “二夫人,别理她,此人空有傲气,不识好歹!”
  柳氏说完,恰好捕捉到远处自家男人的视线,竟然是跟着那骑小马的女子流连忘返,她不高兴地接着道:“男人最是喜欢心高气傲、得不到的,她还真是会拿捏手段。”
  被柳氏一提醒,卢氏和剩余两人纷纷看向场地对过,她们的相公们不知何时停下了骑乘,大男人专心致志盯着美人那边,嘴里看不清讨论些什么。
  也不用看清啊,几双眼睛都快贴在别人身上了,脚指头都能猜着他们的心思。
  这下,四个人皆开始不爽快。
  “是会啊,小地方上来的学的就是勾搭人。你们瞧角落里那两个充数的护卫,谁看了不以为她有个好出身。”
  “排行第九,能是心尖宝了麽。”
  “总之,就不是个识相的。”
  卢氏听她们碎碎念耳朵疼,心里开心不到哪里去,但她出来玩,不想为了这等小事憋闷。
  “算了,就让她去罢,以后有事别求到我们这儿来。”
  “是,二夫人说的是。”
  原本,这事说大不大,女人们最多置口气,慢慢也就翻篇了。
  可正当卢氏等人要回去骑自己的马逛逛马场的时候,她们的男人们居然约好了似的,往她们这边冲跑来。
  柳氏笑得发自内心,“是不是散场,要带我们回家去?”
  “应当吧,都过来了。”
  卢氏笑道:“没想到今日这么早...”
  她是京华人,年轻时长得略显老气,现在反而被珠宝美锻衬出了气质。
  眼见府尹带着人越来越近,卢氏低头简单整理了下裙钗,并将鬓发扶正,手摆在身前,样子很是端庄。
  嫁了人便以夫为纲,几个女子纵然方才谈话举动不雅,但遇到夫君,清一色的是娇羞与期待。
  “吁—。”
  “吁——。”
  崔府尹和身后众位男子赶到妻子跟前时勒住马,马鸣声此起彼伏,好一阵才安静下来。
  卢氏带头上前微微福身,“老爷,我们眼下是要回去?”
  虽是问句,但已然心里有底,谁知,崔府尹笑着摆了摆手,“还早,我们是来问你们话的。”
  卢氏疑惑不解地巴望,“问话?”
  崔府尹刚过三十,长得普通微胖,他笑道:“我来,是想问问你们,方才的小女子和你们是怎么回事啊?”
  “不会又生龃龉了吧。”
  卢氏发现他们并不下马,心头凉凉,“没有的,不经意碰着有点误会,稍微与她聊了阵。”
  崔府尹装肃下脸,“嗯,那就好,巧儿,我说过你很多次,在外不要假借我的名头仗势欺人。”
  “是,妾身不敢。”
  “咳...那个小娘子,是哪里的人?”
  崔府尹边说,眼神边不断飘过去,落在了越走越远的苏明妩身上,那细窄腰线,若果手掌搂起来真是不经磋磨。
  他猜到大概有人投饵,今晚这里属他的地位最高,那么饵料,当然是属于他的。
  以前也出现过女子前来投靠,大都是庸脂俗粉,怎么比得上眼下这位,单看背影都能看出清丽脱俗的佳人。
  卢氏跟了府尹那么多年情分,如何看不出他的色心。
  她冷淡道:“说家里是江南富户,过来京华见世面的。”
  “哦,原来如此。”
  身后的府丞虽很不甘心,但官大一级压死人,他只能勉强扯笑道:“大人,谁家都有不方便的困难事,那夫人独自走,怕是遇到难坎。”
  “您爱民如子,去关心关心,就当是为百姓解忧。”
  崔府尹对他的话非常赞赏,连连点头道:“嗯,你说的不错。”
  “谢谢大人赞赏。”
  卢氏从前处理过不少送上门的,能留到现在成为当家,就靠的是一个字,忍。
  她瞟了眼他身上的长衫,垂首说:“老爷,您身上这件沾了灰痕,妾身去让下人给您拿件大红的新衣来,您且换上再去寻人。”
  崔府尹闻言立马哈哈大笑,向后左右道:“看到了没,我就说,我家的二夫人最是体贴人。”
  “是,是,府尹说的是!”
  ...
  男人们过来就是为了这桩事,女眷们不想留在中间听他们对那女子的夸赞,便跟着卢氏往门外下人那儿走。
  一路上,卢氏心情不悦,剩下的几个也不怎么欣喜的起来。
  还不是官位被压着,不然,瞧男人直勾勾不会转弯的眼神,真是恨不得立马急吼吼冲上去。
  不能怪自家夫君,说到底,还是怪那个女子太过柔媚撩人。
  柳氏怏怏不乐,脾气急躁,最先骂出了声:“她那副样子忒白净,跟不沾染尘埃是的,这里四处沙场污脏,看她等会怎么办!”
  旁人附和,“对,故意要一匹独一无二的矮脚马,死活不肯跟我们换,为的不就是博人眼光。”
  “眼珠子纯,其实狐媚厉害着呢。”
  一直闷着不说话的副护卫夫人轻声道:“若不然,我们也给她点教训尝尝,那白衣裳白的好刺眼。”
  卢氏想到崔府尹的神情,眼神暗暗地瞥了眼柳氏,“这种事,我是做不出,要做就你们做,你们做不做啊?”
  “我觉得隐蔽点,不会出大事,无非叫她丢个小丑,那么矮的马,能伤到谁。”
  柳氏犹豫了会儿,看向卢氏,“那...就做?”
  轻飘飘的一句,“嗯。”
  ***
  苏明妩悠哉悠哉地骑着小矮脚,并不觉得累。
  矮脚马看着是腿短,实际真坐上去,总归是要比她这等女子高点,晃晃悠悠得像是在无风浪的河里划慢船。
  时辰越晚,马场的人越少,在外圈,不用刻意回避都撞不上谁。
  绿萤向后,竖起大拇指,“王妃,您方才的话,说的真好!”
  苏明妩心不在焉,“什么话呀?”
  “就是,就是那句,王爷给你的,您不让给别人。”
  “...”
  苏明妩两腮微微的染红,并不是太明显,“我瞎说的,就是想把她们打发走,太烦人了,你别瞎想啊。”
  “哦,奴婢也没说什么呀。”
  苏明妩摇了记绳,拉扯绿萤的手,笑嗔道:“你现在胆子大了,是也不是?”
  绿萤捂着嘴,咯咯笑,“不是不是,不敢嘞。”
  “回去我让李泰庆好好管教你。”
  “王妃,奴婢错了!”
  苏明妩笑了声没继续打趣,她太久没骑马,不敢太过分心。
  这样看,贸然坐那些高头大马的确会吃力,小马看着小,带着走挺精神的,力道也不如想象中轻。
  “小马,转弯啦。”
  苏明妩抱着马脖子笑了笑,马儿有感应似的回头应声,而后就果真绕弯走起。
  绿萤手虚掩地牵着,回头惊讶:“王妃,它好像听得懂你说话诶!”
  “嗯,真的好乖。”
  苏明妩低下头扯扯马耳朵,微凑近,“说你呢,你那么乖,堂堂王妃的我帮你取个名字,你要不要呀?也姓符吧?”
  崔府尹快速地换完衣衫出来,看到的就是苏明妩低头和马儿在耳旁低语的天真烂漫。
  刚刚只瞟到身段,现在见到了脸。
  美人方当韶龄,桃腮带笑,娇颜无人可匹。
  男人心痒难耐,私心之下,遽然挡住后面下属探究的视线。
  他沉声吩咐:“你们在此处等我,不用跟着。”
  “是,大人。”
  崔府尹的马步步靠近,女子的容颜也就愈加清晰。
  京华盛传有两大美人,苏家嫡女与赵氏幼妹。崔成益没见过,但他敢确信的是,那两个人不一定有超过眼前女子的美貌。
  他这是要寻到宝了?
  夫君只是江南的富商,凭何能拥有这种娇妾,难道,江南水土养人,将美丽少女都藏在街边巷尾?
  崔成益决定,无论她的夫君索求何事,只要不涉及他的仕途,他都能帮忙办到。
  他心猿意马,甚至开始打算,将家中哪个小院分拨给这个女子...
  这么思来想去地臆想,崔成益哪里还忍得,两腿一夹马腹,马蹄扑棱棱蹬撅,腾空而起,鸣叫声中只往苏明妩的位置疾奔而去。
  苏明妩安抚完小马,蓦地感受到眼前片状阴影,心里第一个念头是,符栾难道这么快来了?
  她一抬头,没想到,看到的人还是不认识。
  他的马比她的小马高,她仰面望过去,那人长得一般但衣冠楚楚,官场浸淫出来的威严从习惯压平的嘴角露出几分。
  苏明妩略有猜测,是不是那位夫人口中的府尹。
  难不成是替妻子报仇来的?
  崔成益压抑住心头澎湃,想故作派头,可看到苏明妩清纯的双瞳,话到嘴边就变成了,“这位夫人,你这马儿不错。”
  “...”
  今日,是都看上她的马了么?
  苏明妩侧头示意两个侍卫她无事,冷淡道:“这马儿我说过了,不换。”
  崔成益一看她的戒备心,不由自主地加以解释,悠声道:“你误会了。”
  “我是来,替方才妾侍的鲁莽举动道歉的,这马你骑着真好看,想骑多久就骑多久,我有能力吩咐场主将它以后只留给你。”
  男子言语既是表明身份可压人,又是表明殷勤,苏明妩立刻明白过来,他纯粹是过来搭讪。
  同时也证明了,他就是那个府尹。
  苏明妩无意应付,回以冷声,“不用,没有争吵。”
  崔成益不懂为何女子不接招数,提醒道:“你夫君不在,容我给你牵牵马?”
  两句对话到这,绿萤已反应过来挡在苏明妩面前,隔在二人中央,抢先替苏明妩回答:“这位大人,我家夫人有我牵着,她只想绕外圈走,能不能麻烦让一让。”
  绿萤是恶狠狠的样子,她方才没护住,权是因看到的是女子。
  眼下面前是男人,她当然感受不同,警铃大作。
  崔成益对苏明妩可以好言相说,但对丫鬟就不一定了。
  他揪住缰绳,皱眉道:“哪来那么多话的丫鬟。”
  “我,奴婢...”
  绿萤被他这么说忽尔泄了气,她的确只是丫鬟,而且能猜到对面的男人是府尹,她硬气不起来...
  苏明妩冷笑了声,她的丫鬟只能她来教,别人骂是怎么回事。
  “府尹大人,我的丫鬟,多话也不必你来教导。”
  崔成益色.欲上头,对着苏明妩这样的脾气,反倒更觉难耐。
  世人皆是如此,对美好的事物无限宽容,怎么作闹,都是亮丽风景。
  虽然被拒,他俨然更是期盼,目光贴着不肯游移开,只见她穿的男士锦衣松垮,摇晃的空袍下,腰肢得有多纤细...
  绿萤有自家王妃撑腰,加上被府尹的龌龊眼神恶心的不得了,瞬间开窍了。
  她怕什么呢,她是雍凉王府的丫鬟,她连王爷都见过,难道还有人的脾气能大过王爷?
  绿萤鼓起勇气,叉腰大声呵斥,“你,你再盯着夫人看,小心我家大老爷罚你!”
  苏明妩本来觉得甚是烦躁,听到绿萤喊符栾大老爷,噗嗤笑出了声。
  罢了,绿萤真真提醒了她,关键时刻,还是得抬出符栾来。
  她再遮掩自己的身份,反而会将事情闹大,何必呢。
  “崔府尹,你还是不走,我只能将话说开。”
  “我的夫君不是你能惹得的,你就此离开,我不会同你计较,也懒得与他说道。”
  苏明妩语气淡淡,但崔成益的满腹歪心思截止到此,不由得胸腔震了震。
  他坐到这个位置,不至于真的满脑子都是女人,崔成益沉下心试探:“既然如此,那下官就不打扰了?”
  “好。”
  这样轻易接下那句‘下官’,崔成益懂了,这女子不是他能肖想。
  想来这般姿色与气度,或许是哪家大人的外室也说不定。
  崔成益敛下心思,拱手道:“还请夫人原谅,此事是下官的失误,万万求夫人别和老爷提起。”
  “知道了,你走吧。”
  苏明妩很清楚,这事让符栾晓得的下场,以他的独占欲,旁人觊觎都能让他感受到不可原谅的冒犯。
  她没受伤害,就懒得再扯出事端。
  侍卫们在角落看到骑马的男人很快离开,没有太过接近,心里登时松了口气。
  王爷不喜旁人靠王妃太近,这点心思他们还是看得懂的,所以连他们也只敢远远紧盯。
  这万一真有人不识好歹,他们就得冲上去打一顿,引起喧闹收拾起来还挺麻烦。
  ...
  小插曲过后,接下来就没人再烦扰。
  已到戌时,苏明妩嘴里含着糖块,往前探身数着步子,再有半里路就能到达一圈,符栾是肯定来不及到啦。
  哼,他也有估计错误的时候!
  绿萤‘啊’地叫了声,“王妃,奴婢的鞋子不小心绊脱了,您等一下,奴婢马上去穿上。”
  “嗯。”
  苏明妩收回缰绳,绕在手心把玩,小马的尾巴摇啊摇,也是很快活的样子。
  就在这时,有个低着头的马奴从暗处走出来,不小心撞到了马头,跌坐在地上。
  他扶着马腿起身,“对,对不起,夫人。”
  场地里的碰撞很正常,谁都有不小心的时候。
  苏明妩笑道:“没事,以后当心点。”
  马奴听到这句,停了停脚步,最后的转身还是没有说话。
  就在他擦身而过的当口,小矮脚马忽然嘶叫了一声,它的声音凄厉,吓到了自顾玩耍的苏明妩。
  更让她害怕的,是刹那间,她坐着的马背僵硬如铁!
  苏明妩脑海中一片空白,只道手中握紧缰绳,慌忙想喊绿萤的名字,矮脚马却突然向前狂奔不止,趔趄之下,她连稳住身形都难,更别提开口。
  小马跑得毫无章法,像是踩在热锅,不断发出惨叫。
  它似乎疼得极想躺倒,但因明白背上有人,才强制忍住迈腿乱窜,牲畜本能的以为不倒,背上的东西就不会被伤害。
  而此时,苏明妩根本无暇思考,她闭着眼紧紧抱住马脖子,矮马跳起来更轻易,更频繁,颠簸使得她胃脘翻腾,头晕目眩。
  四周混乱嘈杂,她头发松了缎披散开,仿佛看到绿萤哭着赶过来被马蹄弹出去,没来得及看清又是一阵晕眩。
  外人眼里马匹十几下的上下趔趄,苏明妩觉得漫长地长过一日,她累得快抓不住马鬃。
  终于,矮脚马撑不住了,它疼的龇牙咧嘴,噗通,倒在了地上。
  紧紧伴随着马匹倒地的那声,苏明妩也力竭脱手,眼睁睁看着以及感受到自己的身子被甩飞了出去。
  无力到什么地步呢,她连喊都喊不出来。
  她的侧身着落在围栏边缘的沙地上,背部牵扯起剧烈的疼痛,手肘和腿都跟被打折了般地无法动弹,还有被划伤的刺痛感。
  衣裳腰袋里剩余的粒粒饴糖撒落一地,黄泥水渗了进去,糖纸也变得黏糊难看。
  苏明妩的眼里溅到砂石,忍着酸疼,艰难睁开眼。
  如今离开了马背,她反而不怎么害怕了,死过一次的人,摔个跤哪能轻易地吓到她。
  可,环顾四周,她真的太狼狈了点。
  趴在地上,模模糊糊的视线里,她的头发凌乱挡在面前,察觉到场上的人都在盯来,侍卫也急切呼唤她飞快走近。
  她静下来便猜得到小马忽然发狂是因为那个马奴,今日得罪的无非就是那些夫人。
  事情简单直白得不言而喻。
  苏明妩当然会去找他们算账,只是,现在她好疼,疼得钻心。
  马是矮,发疯起来劲道不小。
  她娇惯长大,最大的伤不过是八岁那年爬树划破小腿。她哭了半个晚上,全靠苏莳廷买了肉串串骗她高兴。
  前世的痨病也疼,但是钝痛和现下的感受略有不同,而且,那时候有绿萤抱着她吃药。
  这次,又遇到她最疼的时候,他们却来不及过来哄她了。
  也没有人会来抱她的。
  侍卫敢救,但是不敢碰触她,她很清楚,等会被他们驾着走,肯定又要很难受的了。
  想着想着,苏明妩鼻子酸酸的,她是个极容易哭的人,可她怎么能让害她的人看笑话呢?
  苏明妩忍住喉口的苦味,吞咽下去。
  她咬着唇,挣扎着站起,手肘撑到一半时,模糊中看到有人走近,太过高大,高大的不像她两个侍卫。
  那人步速越发的快,携裹着森森寒意,近了也不缓速,仿佛就是要来挟持她!
  苏明妩心下一凛,紧张地停滞了呼吸,她不能动,只能看着男人接近自己弯腰,而后自己就□□脆利落地翻卷入了怀抱。
  瞬间,她害怕地想喊。
  可浓郁的迦南香气强势地向她袭来,影影绰绰中熟悉的宝蓝袍袖,还有,她偶尔会讨厌的,宽阔坚硬的胸膛。
  噢,符栾...是他来了啊。
  苏明妩放松地窝在男人怀里,满腹委屈就这样因为碰到了能抱住自己的人,有了宣泄口,眼泪如珍珠,不争气地溢出。
  她不期待符栾会如她哥哥那般哄她,但他能不能,就放任让她好好哭呢。
  苏明妩偷偷哭得无声,微张的檀口忽然感应到少许凉意。
  男人的指腹压上了她的唇。
  父亲说,嫁了人不要扮可怜,没人想看晦气,所以,符栾,他现在也不许她哭了。
  苏明妩没空心酸,因为紧接着,她的舌尖就被推抵进了个小小的东西。
  不够圆,不够饱满,像极了她在来的马车上,不甘不愿给符栾的那颗瘪瘪的硬糖。
  糖的味道在她口中一发不可收拾地弥漫开,盖过了原本满嘴的苦涩。
  甜到发腻。
  耳边,男人的嗓音低沉透哑,“我来了,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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