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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瞧瞧自己眼底那一片青紫,这个点还早,正是精神最容易疲乏的时间段,万一路上忍不住打个盹,出了事可怎么办?
  姜糖以为他这话是瞧不起自己的开车技术,不忿反驳道:“卡车怎么不能开了,卡车比拖拉机更简单呢。”
  “怎么就简单了?”符横云挑眉,饶有兴致问道。
  姜糖一听,得意地昂起脖子,“怎么就不简单了,拖拉机转向难,倒车也难,因为它的离合根本不好控制。发动机驱动轮子时转向是正的,发动机制动时转向是反的,所以遇到下坡时,操作就特别麻烦。而卡车呢,相对来说简单多了。”
  卡车开八小时,也顶不上手摇拖拉机两小时累人。
  她说话时浑身充满了自信,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哪怕乌云蔽日也能让这黑云之上灿烂如春。
  符横云眸光微闪,不仅认识英文,会开拖拉机,还会开大货车……
  这不是双重人格能说得通的。
  符横云心思千回百转,内心涌起一股想要探寻她的世界的冲动。但同时他很清楚,这些问题并不适合现在就问出口。
  虽然从确定关系后,小知青在他面前偶尔会说漏嘴。
  他有所察觉。
  他相信小知青也察觉到了他的察觉,但她既然没打算挑明,符横云也就佯装不知。
  他先把馒头递给姜糖,又拉着她走向卡车,把人往副驾驶座位一塞,“啪——”地一声,甩上车门。
  隔着车窗对一脸状况外的姜糖说道:“你在车里等着,我先把拖拉机开回去。”
  姜糖:“……喂!”
  真是霸道。
  姜糖忍不住腹诽,但又觉得甜丝丝的,像喝了一杯黑糖波波奶茶,甜得上头。
  符横云边往拖拉机方向走,边道:“吃点东西,你可以在车上补个眠,养养精神。”
  瞧眼底那一片青黑,都快赶上大熊猫了。符横云看着有些心疼,同时还伴随几分生气,气姜糖一点不会照顾自己。
  好在,今天就能领证。
  以后他可以正大光明地照顾她。
  否则照她这不管不顾的劲,年纪轻轻能把自己折腾出一身病痛来。
  到省一机时差不多六点。
  天色渐渐亮堂起来,遥远的天边升起一轮红日,洒下万道金光,城市在缓缓苏醒。在这个初夏的清晨,人们穿着单薄的衣服,有的甚至光着膀子,或是赶着上班,或是送孩子上学……
  符横云在省一机大门外的树荫下停好车。
  扭头看姜糖。
  她闭着眼睛,长长密密的睫毛遮住了那双灿烂水润的眸子,头歪向车窗,金色的阳光照过来,脸上软软的绒毛清晰可见。
  姜糖的皮肤很白,是那种缺了血色的白,因此眼底熬夜的痕迹便显得格外明显。
  符横云倾身,手指轻轻触碰姜糖的脸,从削尖的下巴慢慢往上,最后停在黑眼圈上。
  心疼地戳了戳,“要强的姑娘。”
  “啪——”
  要强的姑娘闭着眼睛,把他当成扰人的蚊子,一巴掌拍了过去。
  “……叫你咬我,臭蚊子。”她小声咕哝了一句,随后手在脸上胡乱抓了几下,扒拉侧面的头发扒拉了个空。
  符横云一愣,以为她要醒了,没想到她做了一连串意义不明的动作。
  他新奇的凑近了看姜糖,就见她“表情凶凶”地转了个方向,脸贴到皮椅面,还舒坦地蹭了蹭。
  符横云:“……”
  想rua。
  到七点五十,姜糖被催点机器人无情地晃醒了。
  厂子大门口已经排了长长的队,全都是来参加考试的。
  符横云:“别怕,他们肯定不如你。”
  姜糖看着他严肃的表情,心里倒是一松,笑着“嗯”了一声:“我也觉得。”
  符横云笑了笑,想了想战友讨好媳妇的办法,温和说道:“等考试结束,咱们去国营饭店搓一顿,那儿的大师傅烧的红烧肉绝了!红扑扑,亮晶晶,颤巍巍,第一口抿到肉皮,用牙齿轻轻往下纵切,下面一层是肥肉。绝对肥而不腻,再下面一层是瘦肉,入口即化,下面又是一层肥肉,紧跟着又是一层瘦肉……”
  “打住!”姜糖咽了咽口水,凶狠地瞪着符横云:“……你成心的!”
  大清早就用美食馋她,这样的男朋友,还能要吗?
  符横云见她“撒娇”,越发觉得战友这一招厉害,继续笑着说道:“除了红烧肉,我还让大师傅准备了糖醋小排,那小排啊……”
  见他还要继续作死,姜糖猛翻白眼。
  赶紧推开车门排队去,下车前还“小拳拳”锤了胸口。
  只是,这小拳拳下手有点重,符横云毫无防备被锤得猛咳了一声。
  脸上茫然。
  ????
  说好的,带喜欢的姑娘吃饭,她就会激动得扑过来呢。
  扑是扑了,可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样啊。
  八点,厂子大门打开,所有人鱼贯而入。
  姜糖深呼吸,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进去。
  时值初夏,日头渐渐毒辣起来。考场没有吊扇,窗户外吹来的风也带着几分燥意。
  姜糖在心里默念好几遍‘心静自然凉’,手上下笔如有神,不像其他人,面露难色抓头挠耳。监考主管之一见她答题飞快,好奇地走到姜糖身侧,想看看她到底是胡写一通还是认真答的。
  忽而瞥到试卷上方的名字,顿时没有看的欲望。
  原来是文秘书交代要“照顾”的关系户啊。
  他冷哼一声,不屑地瞥了姜糖一眼,走开了。
  姜糖的注意力都在试卷上,全然不知眨眼功夫,她就被人diss了一遍。
  她以为考试后会等上几天再出结果,没想到大家还没走出考场,就被叫住了。两个管人事的主管当场批卷,不到二十分钟结果就出来了。
  待听到自己通过时,姜糖脸上的紧绷终于松缓下来。
  她通过了。
  姜糖脸上流露出淡淡的笑意。
  却听一道陌生的声音怀疑道:“姜糖?你确定没搞错吗?她的卷子在哪里,给我看看。”
  这话一出,犹如油锅里滴入一滴水。
  屋里别的紧张兮兮等着出结果的人霎时沸腾起来。
  “什么意思?是说这个叫姜糖的分数不对吗?”
  “……我看像,不然前头也有几个人通过,咋没人质疑啊?”
  “谁是姜糖啊?听名字像是女的……”
  赵荣跟孟江公事多年,哪里听不出他话里的怪味儿。他从那一叠卷子里找出姜糖那份,“喏,你自己看。”
  这次招工的题全是研究院那边出的,为的就是招在这方面有基础的工人。
  今天来的人总体还不错,但特别拔尖的就这么一个,赵荣对姜糖这个名字印象深刻。
  “七十七分。”
  孟江一把扯过卷子,看着上面大大的“77”,登时冷笑:“七十七,赵主任你不觉得这分有点高了吗?还是他们说对了,文秘书提前跟你打过招呼?”
  这话一出,本就喧哗的人群更加躁动了。
  不少人脸上露出愤怒的表情。
  姜糖皱眉,这谁啊,对她的敌意简直大得出奇,简直莫名其妙。
  “关文秘书什么事?”莫名被污蔑,赵荣也怒了,道:“明明白白的分数,我按着研究院那边给的参考答案批改,你要是觉得有问题,你就拿着试卷找蒲工去。”
  赵荣是厂长李为民派系的人。
  而孟江,则是工会孙主席的嫡系。
  本来两方人平时就面和心不和,积的怨不少,现在一下就吵起来了。
  孟江:“好你个赵荣,我说你怎么不怕呢,合着分数不是随便打的,你这是提前漏了题出去吧。”
  “胡说八道,你这是污蔑。”赵荣气得脸通红,没忍住直接爆了粗口:“你屁股底下粘了屎就以为别人也这样?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安排不符合招考条件的侄子参考。
  孟江瞥到她眼底的怒火,心里咯噔了一下。
  她知道什么了?
  不会是——
  她怎么知道的?
  孟江表情一下变得不自然起来,怕她说中自己害怕的事,赶紧打断她的话。
  “行了,知道了,也许是我误会了。”他往姜糖的位置瞟了一眼,不甘心道:“下一个,谢春妮……”
  他想跳过这茬不提,但其他人不干了。
  招工考试对他们来说,是改变人生的大事。这年头一个萝卜一个坑,有些厂子几年才从外头招那么一回,大部分都是走的内推路线,或者直接让子女亲戚顶岗。
  错过这次,还不知道下一轮要等多久。
  一听到有人走后门占了他们的名额,登时像闻到了血腥味的鳄鱼,顾不得对厂里领导的敬畏,大胆质问。
  “啥意思?说好的考试,咋不公平不公正呢?”
  “对啊对啊……”
  “……”事关前程,没有人不在意:“这事,厂子得给大家一个说法啊,如果顶岗推荐我们就不说什么了,可凭什么占咱们考试的名额。”
  “就是,这次只招十二个人,那个叫姜糖的占一个名额,咱们中就不知道谁被刷掉了……”
  大家很不满,除了被点过名的几人没冒头,越是心里没底的人闹得越厉害,他们总认为多了一个名额,自己便能成为那最后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