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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还是几年前的事,他跟着毛子那边的专家到京市拜访学习,无意中见过符横云一面,当时听人介绍说那是贺司令家的长子,刚从莫斯科留学回来,是上头着重培养的骨干。
  没想到几年后,他摇身一变成了光明村的村民符横云。
  他没有戳破符横云的伪装,更没有提贺司令,而是直接问起他的来意。
  听完符横云的话,李厂长愣了一下,笑了:“这……老赵让你过来,就为了说他房子的事啊?放心,只要他不乐意卖,肯定没人从你们手里拿到房子。”
  符横云也笑了笑,对孙主席要陷害文秘书的事只字不提。
  实则已经想好了另一套说词:“我听厂里的嫂子们说,文秘书的大哥在木工方面尤其擅长,我想请他帮着打一具双人摇篮,刚刚才知道,文秘书竟不住厂子里。”
  “嗯……”
  难道他想说小文有问题?
  李为民皱了皱眉,忍不住想岔了。
  他沉思了一瞬,照样顺着符横云的话:“确实,他们家祖上就是做木工的,以前在省城这一片都很有名。”
  “是,初次做父母,总是想给孩子最好的。”符横云泰然自若,“李厂长能把文秘书的地址给我一下吗?”
  他这副从容不迫的模样更让人觉得高深莫测,李为民手指轻捻着茶盅的耳朵,思前想后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
  作为省一机的厂长,那些害群之马他有义务把他们抓出来。
  更关键的是,符横云身份不一般,被他盯上就意味着省一机里有翻天覆地的变化,而这变化到底是好还是坏,完全不由他控制。
  况且,厂子如今百废待兴,正是需要稳定发展的时候,实在禁不住大动。
  李为民起身给符横云倒了一杯茶:“去年的陈茶咯,符同志不要介意。”
  “当然不会。”
  他斟酌了下用词,突然说:“几年前我其实见过你。”
  符横云眉眼倏地凌厉起来,不疾不徐:“是吗?可能人有相似吧。”
  “不,当时你是贺家人。”李为民摇头,说完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符横云。符横云战术后仰,面上依然淡笑着,挑眉说道:“我曾经确实是贺家人。”
  曾经这两个字很有趣。
  李为民心中有所猜测,他没揪着符横云的身份说事,而是迅速转移话题:“可是在厂里查出了什么?”
  “不错。”
  李为民又想了一会,道:“如果有任何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不妨直说,我忠诚于党,我始终希望省一机好。”
  他从一个放牛娃走到现在,见过的大风大浪不少,自己也几起几落,最困顿时曾被下放到农场改造了几年。
  深知派系斗争的残酷。
  此刻愿意配合并非是他怕了眼前的年轻人,不过是希望尽快查清厂里的蛀虫,尽量将不良影响降到最低。
  “我可以相信你吗?”
  符横云目光沉沉,身上的威亚散发出去。
  这一刻他不是妻子面前那个插科打诨,嬉皮笑脸的小符同志。
  而是刀山火海,真刀真枪拼出来的来自京市特种部队的贺营长。
  李为民目光滞了一瞬:“当然。”
  符横云定定地看着他,李为民的脊梁始终挺得直直的,不惧他的审视。
  约莫半分钟后,符横云收敛气势,再次变回温和有礼的小符,慢条斯理道:“我要厂里近五年职工的名单,包括已经退休的。”
  随后又把孙英锐算计文秘书的事说了。
  李为民大怒。
  “什么?他跟瞿萍竟是那种关系,他们居然有这么恶毒的心思?”他勃然大怒,重重拍在桌子上,然后指着门外大骂:“平日党同伐异也就罢了,竟用如此低级如此龌龊的手段来毁掉一个人,简直是,简直是……无耻!”
  “怎么了?老李。”
  屋外李厂长的太太听到书房传出这么大的动静,顾不得敲门,直接闯了进来。
  正巧看见李厂长挥着手像是要打人的样子。
  赶紧跑过来抱住他的胳膊:“咋回事喃,有话好好说嘛。”
  她边安抚丈夫,边歉意地看着符横云:“不好意思,同志,老李脾气急。”
  符横云摇头,表示不介意:“夫人误会了,我和李厂长没有发生不快。”
  李为民缓过来了,挥手让妻子出去,还嘱咐道:“玉英,你去外边看看,别让人靠近咱们家。”
  沈玉英一听,表情紧张起来,看看符横云,又看看怒容犹在的丈夫,“哎”了一声出去了。
  等书房门再次关上,李为民也冷静下来了。
  他到身后的玻璃书柜里翻出五公分高的一本簿子交给符横云,“小文那里,我会让他注意的。对了,孙英锐妻子娘家有个弟弟在常茂街屠宰场工作,这人工资不高,但顿顿大米白面……他应该知道些什么。”
  李为民之前就一直在查孙英锐的底。
  他妻弟每隔一阵子便带着老婆孩子上国营饭店改善生活,时不时逛百货商场。
  李为民察觉出其中有鬼,可对方谨慎得很,他明里暗里查了几个月也没抓住切实的把柄。
  “嗯。”符横云拿着名单,随手找了个口袋把册子套上,李为民到厨房拿了两颗大白菜塞到他怀里,正好挡住资料簿。
  回去时遇到人的话,理由都是现成的。
  李厂长担心小辈没吃的了,送两颗菜而已。
  ***
  另一边,姜糖在屋里走来走去,已经等急了。
  听到开门声,她赶紧迎上去:“怎么样,找到文秘书了吗?他怎么说。”
  “文秘书没找到,不过你放心,我已经跟李厂长说了,接下来你就安安心心养胎,其他的事先放一放,我来解决。”
  说着,符横云半蹲下身体,将耳朵贴在姜糖小腹上:“宝宝,你们有没有想爸爸啊??”
  “想了,想了!”
  姜糖掐着嗓子模仿孩子的小奶音,配合符横云的幼稚演出。
  “那,宝宝,告诉爸爸,妈妈又没有想爸爸呢?”
  姜糖捂嘴咯咯笑,轻轻捏着符横云的耳朵:“快去做饭啦,宝宝说他们饿了,宝宝的娘也饿了。”
  听到媳妇软软的撒娇,符横云觉得自己心里仿佛灌了蜜,别说做饭,简直想把命都给她。
  “得令,领导!”
  姜糖被他这么一哄,倒是把原本要问的问题给忘了。
  时间飞逝,就像沙漏里的沙不知不觉间就流失了。
  新年过去,元宵过了。
  河里的薄冰划了,绿树长出了新芽。
  姜糖还穿上着厚厚的棉袄,她的肚子出奇的大,可四肢依然修长纤细。
  文秘书那边早有防备,黄小兰没得逞。
  见这边无望,黄小兰也发了狠,仗着和杨高义不清不楚直接跟瞿萍叫板上了,他们的位置仿佛颠倒了,从前是瞿萍作为嚣张的小三挑衅黄小兰,黄小兰为了孩子委屈求全。
  如今黄小兰破罐子破摔,直接上演“回家的诱惑”,搞得瞿萍快疯了。
  杨家乌烟瘴气。
  就当姜糖以为“艾丽”和“品如”即将开启世纪大战时,瞿萍突然一下熄火了。
  她直接从杨高义家里搬了出去。
  听说是在帽儿巷子里租了个小院。
  姜糖正疑惑她是不是改邪归正,决定重新做人呢,就从符横云嘴里知道,原来瞿萍刚搬出去,就勾搭上隔壁邻居了。而这个人啊,姜糖还不陌生,是研究院c组的史磊。
  双胞胎就在这则八卦的刺激下,降生了。
  姜糖情绪太激动宫缩了,很快肚子就疼了起来。
  符横云一路抱着姜糖,曲丽拎着大包小包的毯子尿片跟在旁边,边跑边摸着姜糖的肚子:“不着急,离生还有一会呢,呼吸放缓,不要害怕。”
  厂里有车,但用车得提前打报告。
  符横云不是省一机的职工,没法借车,索性医院离厂子不远,他直接抱着人小跑过去了。
  进了医院,立马送到了妇产科。
  姜糖怀孕后没少锻炼,没显怀前每天雷打不动地练拳,她不做太难的动作,就锻炼胳膊和腿上的肌肉。后来肚子大了,她就每天在屋里慢走,因此身体还算不错,胎位正常。
  王医生每个月给小夫妻做检查,大致摸透了两人的脾气。
  便多嘴问了句,要剖还是顺。
  “虽是双胎,但两个胎儿不大不小,胎位很正,顺产条件很好。若是顺产的话,大人会遭罪。”王医生看着满脸是汗的姜糖,接着说道:“剖腹的话,此时不疼,但伤口复原慢,得在床上躺一段时间。”
  这简直戳到了符横云的知识盲区。
  如果可以选择,他既不想现在疼,也不想孩子出生后她再疼。
  姜糖疼得肚子一抽一抽的,汗水把头发打湿了,她紧紧咬着嘴唇,不让痛苦的呻|吟倾泻出来。
  看见符横云面露难色,她当机立断道:“先顺。”
  都是疼,她宁愿早点疼。
  符横云权衡一二后,倒是觉得剖好一点,但姜糖根本没有和他商量的意思,语气十分坚决,他只能不放心的跟王医生说:“实在不行就赶紧剖腹,一定要优先保证大人的安全。”
  王医生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但眼里明显写着“你在教我做事?”
  符横云以为王医生没听清,懵懵地又说了一遍。
  疼得死去活来的姜糖差点被这一幕逗得笑岔气。
  符横云在产房外没等多久,或许一个小时,或许两个小时,就听到媳妇高亢凄厉的嚎叫声。
  他急得来回踱步,趴在玻璃上,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手术室的布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