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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受不了。
  这是什么画风的绿箭啊。
  姜糖脑中突然闪过某个电影片段中的女配角操着一口拿腔拿调的海岛话,浮夸炫富的画面。
  登时尴尬得头皮发麻。
  也是, 她能看上贺虎这种色厉内荏肚子里没货,表面又爱装相的男人, 本身的品味就高不到哪儿去。
  她清楚沈如的话是陷阱, 就是想知道他们对回贺家的态度。
  如果他们反驳没有回去的意思, 那贺虎便会指责符横云亲近贺司令的行为。
  如果她说对京市的咖啡期待, 那沈如的脸……
  啧。
  姜糖别开脸,在两人看不见的角度, 偷偷对着丈夫翻了个白眼。
  符横云大掌覆在她手背上。
  安抚的拍了拍,而后说道:“这就是你们说的道歉?”
  符横云说话时,语气淡淡的, 非常平静。
  他面无表情,仿佛不是在质疑, 而是在谈论今天天气如何。
  从容, 淡定, 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中。
  明明已经脱下贺家人的外衣, 没了贺家长子的光环, 可他闲适又坦然。
  贺虎强凹的优越感顿时被打得七零八落。
  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挫败感, 甚至不知道用什么词能精准形容对面这对夫妻。
  他们身份普通, 可这份定力却比大多数人都强。
  给别人一种,他们天生就该身处所谓的“昂贵、有品位”的环境中。套句戏文里的话说,达官贵人穿了乞丐的衣服也掩不住他身上的贵气。
  这么一想, 贺虎眼中厌恶更甚。
  看向符横云的目光化为道道利箭:“你觉得不够诚意?哦~~~你在贺家那么多年,京市那些普通人进不去的场所你当然没少去,这咖啡厅你不觉得稀罕。你不高兴是担心你的妻子没见识过这些,在我们面前失了礼仪,你觉得丢脸?”
  自他回到贺家,最开始那段日子可真是难捱啊。
  简直度日如年。
  每个人都对他露出那种“哦,你就是贺司令的儿子啊”的表情。
  脸上的失望、取笑毫不遮掩。
  他像个一无所有的穷人突然被接到金碧辉煌的宫殿,一夜之间变成了大富翁。
  所有人面上夸他有乃父之风,暗地里却在等待他出错。
  贺虎胸无点墨,只能装作谦卑好学的样子。
  等结交了沈斌,认识了大院里别的同龄人,知道贺家在整个军区大院是数一数二的家庭时,贺虎开始觉得,他不用再小心翼翼学习“城里人”的姿态了。
  因为不管他做出什么事,不管其他人背地里怎么议论,他们当着面还是得笑脸相对。
  贺家地位在那儿,他天生就该是别人羡慕的对象。
  既然如此,他还努力做什么呢?
  在这种心态下,贺虎寻到了令自己开心的生活方式。
  因此。
  即便来之前他想得再周到。
  无数遍告诉自己要忍忍脾气,免得符横云找爸告状让爸以为他心眼小不能容忍。
  可有些人天生就跟他八字不合,只要见着了他的脸,就很难保持平静。
  就像此刻,似乎贬低姜糖,就能证明他比符横云强一样。
  他说完,做作地举着咖啡杯闻了闻,夸道:“闻着不错,跟红磨坊西餐厅的差不了什么。”
  沈如嘴角的笑僵了一瞬。
  有些尴尬地别开脸。
  但她很快意识到对面两个人对红磨坊并不了解,“哎哟,你说红磨坊做什么?红磨坊的咖啡跟这个可不一样咯,人家红磨坊的咖啡豆听说是从巴西、印尼来的,讲究着呢。”
  说罢,她笑着给姜糖解释巴西、印尼在哪儿。
  “……”
  姜糖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偶尔还会惊叹一声以示向往,并未戳穿她所谓的好咖啡不过是一种叫咖啡茶的产物,寡淡得很。
  她十分配合。
  毕竟今天过来也不是为了跟这两人吵架的。
  她戳了戳符横云。
  想套话就赶紧,她快受不住这对爱显摆的夫妻了。
  符横云心领神会,赶紧打断沈如的话,“你到省一机的事,我并未跟贺司令说,我也没那个时间。如果你是为了这事,那我们就先走了。以前没有交集,往后也不必来往。”
  这话自是激贺虎的。
  贺虎轻轻嗤笑:“既然你开门见山,那我也不藏着掖着。”
  “我们早就各归其位。这几年我几乎没见爹,你也没见我爸。我希望以后你也不要打破这个局面。”他压低身体,眼神狠辣:“我才是贺家人,而你不是。你上赶着见爸是想做什么?是后悔放弃贺家人的身份吗?还是你想通过爸得到什么?”
  “你明明转业却又重新回到部队,这是爸帮你的对不对?”
  “我从来都不曾转业。”
  贺虎表情错愕,下意识看向沈如。
  大舅哥查到的信息不是这样的。
  沈如也怔了一下,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大哥习惯糊弄丈夫,想必这次也是为了挑起贺虎对家里人的不满,又或者他根本没去查,随口瞎掰了几句。
  沈如心里发急,她不得不打圆场,“是这样啊,因为你转业回乡的事,妈还念叨了好多次呢。”
  随后她立马转移话题,看向姜糖:“怎么不喝喝看呢,味道确实跟咱们平时喝的茶不一样。”
  姜糖笑着点点头,顺势抿了一小口。
  就听贺虎怒气勃发,指着符横云:“胡说八道,你当我不知道你到京市干什么?不就是听说爸要退下来,你就找爸把你弄回部队了,等着接手贺家的人脉吗?我告诉你,贺家只要有我在,你别想。”
  沈斌说得不错,符横云果然狼子野心。
  心心念念是爸手里的东西。
  可贺家的一切,老二不要,他要!
  凭什么给一个外人?
  即便他不够资格,吃不了军中的苦,那还有大舅哥和岳父呢。
  俗话说一个女婿半个儿。
  他和沈如夫妻恩爱,沈如又一心帮她,岳父一家对他甚至比对亲儿子沈斌还好。如果爸打算将手里的权力、人脉交给别人,何不提拔岳父?
  两家是姻亲,沈家得了好处,肯定不会对贺家不利。
  这样,肉还是烂在一个锅里。
  符横云眉梢微挑,不答反问:“你在贺家的日子很安逸,对吗?大院里的黄司令家的一儿一女还在陕北乡下,你知道吗?黄家是不如贺家,可也差不了什么,你说,为什么说倒就倒了?”
  贺虎不解,嗤笑一声:“黄家人违法犯罪了呗。”
  说完,他讽刺的看着符横云,仿佛在嘲笑他为什么问这种逗人发笑的问题。
  符横云摇头:“黄家会倒,是因为政治调查局在书房搜出了几封信,上面写了不合适的话,以及试图调动海市驻军。”
  贺虎得意道:“不动他动谁?”
  符横云此时此刻算是理解养父的无奈了。
  此人色厉内荏,不懂装懂,偏还被捧得没了分寸,自命不凡。也不知这几年他到底学了些什么,他当真只看到贺家的花团锦簇,根本察觉不到四面八方的危机。
  整个国家的二把手、三把手说下就下,他凭什么自信贺家的位置坚如磐石?
  “贺家的敌人不少,你与其盯着我,不如把精力放在别处。”
  符横云终究说了句明白话。
  然而,他的苦心终究是白费了。
  贺虎思索着,沈如却道:“这是危言耸听吧,咱爸在军中的地位哪是随随便便就能动摇的?如果贺家的敌人真那么多,符大哥你怎么会年纪轻轻当上营长?我听我爸说,过阵子你恐怕就要升副团了。不到三十岁就当上副团,背后若没有公爹的支持,会那么顺利吗?”
  说到后半截,沈如明显失态了。
  甚至忍不住对着姜糖翻了个白眼。
  又酸又嫉恨。
  他爸在副团这个位置呆了快十年,符横云不到三十岁就跟他平起平坐了。
  副团的女儿,和副团的妻子……
  她立马在这个村妇面前低了一截。
  贺虎冷笑:“没错,你少说冠冕堂皇的话。”
  符横云眼底冷下来。
  就听贺虎得意洋洋的声音:“前几天我刚到苏省特意回光明村一趟,爹和娘说了你不少事。符横云,你对生父不孝的消息若是传回京市,你猜其他人会怎么看你?”
  符横云这回是真的放弃跟他谈话了。
  简直蠢得让人无法直视,完全被一个女人牵着鼻子走。
  递给姜糖一个眼神,两人同时起身,“你可以传过去试试看。对于你今天道歉这件事,我们不接受。”
  两人走出咖啡厅,符横云直接往邮政所走去。
  他掏出随身携带的钢笔和小本本,边写边道:“我升副团的消息很隐秘,上面是打算等侯家祖产清点结束后,将我调到另一支新队伍去时再宣布这个消息。但沈如却很清楚,这事我得写封信回去。”
  “平邮得十来天,你干嘛不打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