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浅闭了闭眼。
她早该想到的。
从她知道黎天作为一切事件的策划者就应该想到的。
世上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
一个二十年前的实验，黎硕偏偏就找上她来一起开启了？
真相其实早就摆在了她面前。
一切都怪她不愿想，不去想！
她和黎硕认识太久了，心底里又因为五年前的事情对他始终抱着一丝说不清的愧疚。
所以即便觉得事情有蹊跷的时候，她也本能不想多去想。
然而，事实证明，所有的疏忽，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导师的事情，你也是骗我的？”慕浅低声问。
看着慕浅的模样，黎硕心底划过一丝不适，却又很快被他压下去。
他耸了耸肩道：“我也不想骗你，可你这性子……”他说着叹了口气：“总是想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我现在知道错了，”慕浅略带嘲讽地抬头虚弱道：“我应该明白，一个人有心骗你，总会有无数的办法来圆他撒下的谎，我想得到的真相，不过都是经过包装精美的谎言罢了。”
身侧，黎硕沉默下来。
他坐到慕浅身边，靠近背椅里看着她：“如果我说我不是完全骗你的，你愿意信么？”
不等慕浅回答，他又道：“算了，现在说什么信不信的没意义，只是有些事，我还是想让你知道。”
他不期待慕浅回应，有些自说自话的意思：“我和你说的那些，其实都是真的，只是一直在做这项实验的人，不是我的导师，而是我的父亲，我母亲也不是因为车祸死的，而是因为一场无妄之灾的绑架。”
慕浅微微抬起眼眸，看向他。
黎硕似是陷入了回忆里，目光有些飘忽：“当年我也才两岁吧，也是后来黎天将我找回来之后，我才知道的，我的母亲当年被他的对头找人绑架，最后不堪羞辱撞墙自杀，我父亲一直不愿意相信她的死亡，便用了特殊的技术，将她‘冰冻’了，这么多年，我们都在衰老，只有我的母亲，她依旧是二十年前那个青春艳丽，貌美如花的模样。”
慕浅微微发怔。
她是没想到，黎天做这项实验，是为了自己的妻子。
但这……也并不能成为他牺牲了那么多人的理由。
更不能掩盖，他是杀她父亲的凶手，最终害得她家庭破裂的事实！
她沉下神色道：“你说这些，是在为他开脱么？”
黎硕摇了摇头：“想多了，他没什么值得开脱的，一切结果必有成因，我只是在告诉你他的因果罢了。”
“可是遇到不同的事情，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选择，你的父亲最后选择了恶，他不会真正得偿所愿的。”
“也许吧，我也不认为一个沉睡了那么多年的人，只靠一枚小小的芯片就能唤醒了，听起来实在是有点天方夜谭。”
慕浅皱眉：“那你不阻止他？”
黎硕抬了抬嘴角：“浅浅，你太高看我了，他想做的事情，没人能阻止，当然，我也同样。”
“就算不阻止，你也不必与他同流合污。”
说道这个，黎硕笑容冷了几分：“慕浅，知道我不选择与他合作，我现在会在哪里么？”
慕浅脸色白了两分：“当年从陆厉洵那里将你救走的人，是他？”
“不然呢？我该庆幸，这世界上我还有个爸，否则这辈子，怕是连个给我收尸的人都没有。”
“浅浅，”他说着，凑近了慕浅几分：“要么烂在那阴冷的地牢里，要么选择和恶魔做交易获得新生，如果是你，你怎么选？”
这话问出来，慕浅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
她刚做完手术，身体本就虚弱，身上四处都叫嚣着疼痛。
但她知道现在自己所处的环境险恶，不能轻易再睡过去，所以一直在靠和黎硕对话死挺着。
然而黎硕的这句话，却几乎快要将她击倒了。
她能埋怨什么呢？
当初将黎硕推入这样进退维谷境地的人，其实是她啊。
如果不是她，黎硕的手不会断；如果不是她，他也不会被关寒带走遭受那样的侮辱！
当年的一切如果能重来，她多想拼死将黎硕保下来。
这样他就可以单纯的只做一个医生，没有之后那么多肮脏的事情落在他的身上，自然也就不会有这之后种种的波折。
黎硕一看慕浅的模样，就知道她又在想什么。
他神色淡漠了几分，开口道：“浅浅，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别人的同情。”
慕浅抬头：“我没有同情你，黎硕，我只是后悔，如果你没有认识我，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是你主动要认识我的么？”黎硕冷笑一声：“慕浅，我和你说这些，不是让你往自己的身上揽责任。不过这些事到如今都不重要了，用不了多久，你就要随我离开，从此天大地大，到处都是我们的去处，你不是喜欢科研么？到时候我给你建一个只属于你的实验室好不好？你可以在里面做你想做的任何研究，你喜欢哪里的房子？海边？林间？还是小镇？无论在哪儿，我都可以……”
“好了，别说了！”慕浅蓦然出口打断，她抬头，看向黎硕道：“别说了，黎硕……我不会跟你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