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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完饭,姜维还没有走的打算,一直捱到严仲修来接。
  姜宥打开门,姜维慢吞吞地往外走,三两步被他硬磨蹭成七步。
  姜宥饶有耐心地数了下,而后冷眼看着严仲修在门口拍了下姜维的腰,脸上生了些淡淡的笑意。
  严仲修却是看也没看姜宥一眼,隔着距离,淡漠地说:“打扰了。”
  “你们知道就好。”姜宥紧紧抓着门沿,手背在身后握成拳头,语气不善道:“明天开始我会很忙,没事的话,别来了。”
  姜维一听这么直接的拒绝,脸色微恸,嘴唇动了动,极轻地点头。
  严仲修宽慰他说:“我会尽量陪你的,嗯?”
  声音又低又沉,落在耳膜上刺刺的疼。
  姜宥最后一点耐心被消耗殆尽,啪的一声关上门,眼不见为净。
  但还没走出玄关,门铃又响了,只得转身没好气地往回挪。
  妈的,再敢来,保证不把他打残!
  姜宥做了个自觉凶恶的表情,看到来人,生硬地挤出个还算和善的笑:“大哥。”
  严明望刚和严仲修、姜维两人打过照面,还回头看了看,已经不见那两人了。
  进了客厅,严明望镜片后的眼睛,带着冷静的打量,开门见山地说:“我来是想问你,上回你说抛售严氏股份,现在还有那个打算么?”
  这几天因为严仲修绯闻不断,导致严氏股票大跌,股东的不满已经撑到极限了。
  天赐良机摆在眼前。
  “我让南哥帮我打听呢,他嫌麻烦,不肯我帮。”姜宥为难地看着严明望,说出了自己苦恼了好几天得出的主意:“不然我再卖回给严氏吧,卖给别人我也不太放心,这样严家知道了,应该也不会太为难我。”
  严明望略微沉吟几秒,说:“嗯,还是你想得周到。”
  姜宥叹了口气,眼睛立马红了,勉强地笑:“严仲修故意把姜维安排在这里,大哥刚才也看到了吧?”
  姜宥气闷地吸吸鼻子,抬起两条细白的腿隔着抱枕搂住膝盖,全身上下都透露着被抛弃的可怜感。
  严明望从沙发的另一端靠近,掌心盖住柔软的头顶。
  他不是第一次仔细看姜宥的脸,但才注意到姜宥眼角的褐色的痣,似活物般。
  因为眼圈通红染上几分淡红,像朵小花骨朵,在暗夜无人的角落悄然绽放芳华。
  偏巧他本人毫无知觉,眼底蓄着雾气,低头的时候露出白皙的好看的颈侧线条,只看一眼便如同被蛛丝勾住,粘腻的附着在眸光里。
  姜宥干咳了一声,退开点距离,然后泥鳅似的从他掌下滑出去:“我去给大哥倒杯茶吧。”
  “好。”严明望低头看了眼手心,怔了怔,短暂迷茫之后忽地笑起来。
  经蒋秦一提醒,他仔细想了想,虽然是他主动邀请姜宥吃饭,但是比他更先有所表示的是姜宥。
  他原以为姜宥是单纯妖冶的小天使,没想到是个惯会迷惑人的小魔王。
  严明望抬头盯着他,不得不说,他反倒觉得这样的姜宥更有趣。
  姜宥把热茶递过去,被盯得心里发毛,眼里闪过犹豫,去了严明望对面隔着玻璃桌,席地而坐。
  严明望支起下巴,视线追着姜宥不放,说:“是我连累你了,仲修从小就讨厌我,从不掩饰。”
  姜宥从他言表不一的作态里,察觉出了端倪,这种话他已经听严明望说过几次。
  前几次还有几分真心,而这次却带着明显的刺探。
  姜宥抵上他暗藏剑锋的目光,双手同举在肩前,眯起眼粲然一笑:“好了,不装了,我摊牌了。”
  严明望没接话,姜宥接着说:“我和严仲修是假结婚,我骗财,他骗……色。”
  “牵手,亲吻,包括上床,都有钱拿……当时姜家那种嫌恶的态度,我再回去就是傻子,所以我欣然接受了。”
  姜宥直溜溜地看着严明望,说出来之后,明显松了一口气,连笑意也俏皮鲜活起来。
  “别看严仲修表面清贵高冷,床上可比莽夫还野,睡一次半条命都没了……”
  姜宥对严明望投以感激的目光:“实际上,大哥是在帮我解脱,我谢你还来不及呢。”
  严明望定睛看着他这幅嚣张无畏的样子,要是能录下来就好了,太过精彩。
  “别客气。”严明望说,又抛出个问题:“但他竟舍得净身出户,这点我还是很好奇,他是不是大方过头了?”
  严明望的疑惑也是姜宥的疑惑,直到看到姜维他才明白,严仲修打的什么算盘。
  “他想让我成为姜维的倚靠。”姜宥说起姜维,手指无意识地戳着地毯,指尖泛白难掩怨气。
  严明望似乎不太理解,惊讶地张张口。
  “大哥还不明白吗?姜维现在在俞城的处境不比过街老鼠好多少,姜家以前是小暴发户,得罪的人不知道多少。”
  “我如果成为严氏股东之一,又和姜维和好的话,就是他在俞城的乘凉树。”
  姜宥不知这番说辞严明望信不信,反正他自己信了,毫无逻辑毛病。
  许久之后严明望才若有所思地应道:“这样么。”
  但很快他又产生了别的疑虑:“姜家是他一手弄垮的,姜维的处境也是他一手造成的,这样自掘坟墓……”
  “大哥平常看电视吗?这就是狗血剧的精髓所在了。”姜宥憋着笑。
  看剧的人都知道他们彼此喜欢,但他们偏觉得对方不喜欢,然后你虐我我虐你,反正就是不在一起,把观众活活气死。
  严明望皱皱眉,别扭了几秒,说:“看过《故望》和《名伶传》。”
  姜宥惊喜地挑挑眉,给他作揖点头:“多谢大哥捧场!”
  “姜维为了不和严仲修订婚,当众给严仲修戴绿帽的事情,还记得吧?”姜宥问。
  严明望点头,姜宥便给他继续捋严仲修和姜维的剧本,拿着桌上的遥控器当醒木。
  “话说严家那场明言庆生实为订盟的那夜,姜维不惜自毁声誉也要破坏婚约,成功引起了霸总严二的注意……”
  姜宥添油加醋地描述一番狗血大戏,严仲修和姜维互相倾心却又互相折磨,而他是彻头彻尾的工具人。
  不过,他这工具人不简单,白捞了万贯家财。
  严明望被姜宥生动的故事牵引,等姜宥说完不禁配合地鼓起掌来。
  但要说信吧,他觉得好像有盲点,说不信吧,感觉也没啥毛病。
  姜宥说得嘴皮子发干,抿了口茶,说:“总之就是这么回事儿吧。”
  “你有没有想过,严仲修会不会买回你的股呢?”
  “这点我倒是给忘了……”姜宥求救地看向严明望,“大哥能给我出出主意吗?”
  严明望审慎了片刻,没有轻易开口,姜宥很聪明,把事情捋得顺理成章。
  他自己的意志也表达得非常清楚,他只喜欢钱,甘愿成为严明望用来伤害姜维的工具。
  “我的眼睛告诉我,严仲修对你也并非没有一点真情。”
  严明望半天丢出这么一句,姜宥顿住把玩衬衣扣子的手,淡定地抬眸,忽而笑了笑。
  “或许吧,我也喜欢他啊,只是我更爱钱了。”姜宥把衣领上的绣纹扯给他看,“这是我在严仲修衣帽间偷拿的。”
  严明望眸色微沉,说:“你想我怎么帮你?”
  “算了……我听说最近严氏股票跌了不少,我还是再等等吧。”姜宥豁然一笑,“我想了想,让大哥插手也不太好,被严伯父误会就不好了。”
  果然是个小狐狸啊,严明望越来越满意眼前这个姜宥了。
  严明望翘起二郎腿,带着几分蛊惑的意味,问:“严仲修这么羞辱你,想不想给他点颜色瞧瞧?”
  姜宥犹豫的同时,眼底明晃晃地写着兴奋,重重点头:“想。”
  “家破人亡怎么样?”严明望阴恻恻地笑,姜宥眼底露出惊恐,说:“人命的勾当我不干,我只想要钱。”
  严明望上半身探过桌子,摸摸姜宥头发:“骗你的,我也不干。”
  姜宥还想说让他不要做得太过分,玄关突然传来一阵动静,时南回来了。
  男士看到严明望亲昵地摸姜宥头,想把他爪子剁下来,他走过去把姜宥从地上拉起来。
  “说多少次了,老盘腿坐,膝盖骨容易受伤。”
  姜宥白他:“你咋像个老妈子一样……”
  “知道我不容易就给我涨工资,司机,保镖,现在还连保姆的活儿都干上了。”
  姜宥嗤笑,反驳他:“饭我做的,地是我擦的,你干的哪门子保姆的活儿啊?”
  “不是你说包吃包住的吗?”时南无辜脸。
  姜宥被堵得哑口无言,严明望顿时没了存在感,不快地扫了时南一眼。
  有时南在,严明望也没法继续和姜宥说,边往外走边和姜宥做了“电话联系”的动作。
  第二天清早,姜宥接到电话,严明望让他带着文件去交易。
  不多时门口停了辆车,但姜宥没坐上去,自从那次被绑架之后,他不敢轻易坐陌生人的车。
  但车上的人先叫住了他,充满揶揄的语气说:“这次不给你打针,不怕,啊。”
  姜宥陡然一惊,直直盯着那个男人,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蒋秦。”
  “是我。”蒋秦摘下墨镜,又摘下帽子,头发快及肩了,脸上画着精致的浓妆。
  “别慌,在你家门口,我能把你怎么样?”
  姜宥不自在地摸了下脖后根:“你不怕我现在报警?”
  “不想完成指标啦?”蒋秦对姜宥招招手,笑得一脸真诚:“快上车。”
  可恶,这个手拿剧本的男人!
  姜宥左右看看,快速拉开开门钻进去,嘴上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完成任务而已。”蒋秦耸耸肩,忽然自嘲一笑:“只不过剧本不同,我没你那么幸运。”
  姜宥在后视镜里盯着他的脸,沉默了一会儿,对他的无奈有点感同身受。
  “噗!”蒋秦红唇一咧,鄙夷地嘲笑:“你怎么这么好骗啊,别上高四了,多浪费时间。”
  姜宥耳根发红,伸手去拉车门,发现车窗都被锁了,心猛地一沉。
  蒋秦不再逗他:“好了,别激动,不然我会很想欺负你。”
  姜宥暗戳戳地瞪他,手机连信号都屏蔽了,当务之急是让他赶紧停车。
  但外车车流如织,贸然阻止蒋秦的话,姜宥担心伤及无辜,而且他还不想死。
  “你越反抗我只越兴奋。”蒋秦对上他的目光,一眼看穿他的心思,好心提醒道:“所以,你最好乖一点。”
  姜宥把头偏向窗外,嘴里小声骂着:“疯子。”
  一路再无言,姜宥一直盯着路标,蒋秦时不时瞄他两眼。
  二十分钟后就到达了目的地,姜宥被牢牢盯住,手机也一直处于无信号状态。
  蒋秦太狡诈了,随身带着信号屏蔽器,姜宥提出要上厕所,他都要亲自跟着。
  经过繁冗的交易程序,姜宥把手头所有的个人股份全卖了。
  “叮,系统提示,当前狗血进度条为98%!”
  听到系统的声音,姜宥终于舒了口气,他转身刚好和蒋秦对视,蒋秦眼里勾着意味不明的笑。
  姜宥忽然也笑了,趁严明望去弄手续,慢慢踱到蒋秦身边。
  “你也外来户,我也是外来户,是不是挺有缘分呐?”
  蒋秦眯了眯眼,两指抵开稍微凑近的脑袋:“滚开,别跟我套近乎。”
  姜宥摸着被戳痛的头皮,忍着不和他计较,从蒋秦右边换到左边。
  “你的任务是什么啊,完成了会怎样,没完成会怎样?”
  蒋秦不理他,又伸手拍开他头,绷紧牙关烦躁道:“再问,把你头扭了!”
  姜宥不厌其烦,抱着头依旧缠着他说话:“你家是哪儿的啊,我是安州市的,我叫周自横,你呢?”
  “我去年十一月来的,你呢,什么时候的啊?”
  蒋秦不耐烦地转身无视姜宥,姜宥越看他这样越上头,君子报仇再迟不晚。
  反正烦蒋秦就对了!
  “你怎么不说话,舌头被狗吃啦?”姜宥巴巴地望着他,“请问你拿到反派剧本的时候,是什么心情?绝望吗?还是兴奋呢?”
  “操,你有完没完!”蒋秦是一路看着小说改下来的,头一次发现姜宥这么聒噪。
  周围人来人往,蒋秦也不敢大声发作,姜宥得意地笑:“没完,哦,原来你会说话啊,会说就多说两句呗。”
  “你的任务是怎么计算的啊,我是按进度条算的,你的呢?”
  蒋秦感觉耳朵要被磨起茧了,深吸了口气,拉着姜宥往卫生间方向走。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我要喊人了哦。”姜宥气定神闲,蒋秦停下脚步,皱眉看着他:“你给我消停会!”
  姜宥梗着脖子头一扭,冷笑一声:“我不。”
  他不是没有机会摆脱蒋秦,只是懒得演戏,更怕引起骚乱。
  蒋秦这副憋屈的样子,姜宥可太喜欢看了,可惜严明望办好了最后的手续,插了进来。
  回去的时候,姜宥拒绝他们上车邀请,赖在交易所门口不肯走,最后他们只得放弃。
  三天后,姜宥出售的股份公示与众,严氏公司的股份大洗牌。
  金融业引起了很大轰动,严明望召开临时股东大会,要卸任严仲修的执行总裁职位。
  姜宥本能地避开所有新闻媒介,手机在前一天晚上就关机了。
  奈何严钰直接粗暴地来捶门,气愤地为严仲修叫屈。
  “你真的和大哥勾结,把二哥从公司赶出来?”
  姜宥嗯一声,说:“公示上写的都是真的。”
  “我问的是,你有没有和大哥商量好!”严钰一字一顿,深深皱着眉,像个冷面罗刹:“回答我。”
  “是,我们商量好的。”姜宥硬着头皮,直直迎着严钰的审视,眼见着严钰眼里涌满失望,“我知道二哥过分,但你这样报复他,你也……”
  严钰痛心疾首地张张口,姜宥冷静地替他说出来:“卑鄙,无耻,还是恶毒?”
  严钰深吸口气,喉咙干涩地吞咽了下,想说:屁,没一个词和你沾边,你只要否认就好,为什么不否认呢?
  “严仲修知道你这么关心他,一定会高兴的。”姜宥笑了下,眼波卷起层层细密的波,似乎也很欣慰。
  严钰摸出烟,抽了根用指尖夹着,半晌才点燃。
  然而点燃之后他也没抽,直到快烧到烟屁股时,才不紧不慢地吸了一口。
  姜宥抬眸看着他,是真觉得欣慰,男人的成熟,在克制上层次立显。
  严钰括约肌性感地内凹进去,吐出迷离的云雾,沉着脸说:“最后再问你一次……”
  “不用问了,事情就是你看到的这样。”姜宥有些漠然打断他,“你没别的事的话,我就先上楼了。”
  严钰刷地站起来,紧了紧拳头,一言不发地往外走。
  等人走了,姜宥僵直的肩膀才耷拉下来,疲惫感冲击着脑壳,无力地摊在沙发上。
  姜宥蜷进角落里,闭着眼低喃:“别停,往前走……”
  时南在楼上晃荡来晃荡去,把姜宥和严钰的话听得一字不漏,靠在走道里叹了半天气。
  听到下楼的脚步声,姜宥立马精神奕奕地坐起来,转头问:“南哥,那个机构靠不靠谱啊,孩子想学习都想疯了。”
  “私人订制的学习计划表已经出来了,已经在安排各科老师了。”时南知道他的用意,说:“急的话,我打电话催一催?”
  姜宥认真地看着他:“我真的好爱学习。”
  时南忍不住笑,打了个电话给机构,很快得到了回馈。
  “那边说今天下午会有老师过来。”
  姜宥高兴地弹起来,在沙发上跳起老年迪斯科,疯狂乱舞。
  因为肢体极度不协调,左脚绊右脚,差点摔倒
  时南笑得不能自已:“靠,别舞了,你这样子像个蛆。”
  “怎么也飞不出,花花的世界,原来我是一只,醉酒的蝴蝶……”
  姜宥不仅没停下,还哼了起来。
  无法啊,他得让身体和脑子找点事情做,才能不想写乱七八糟的事情。
  时南手抖地录了一段小视频,发出去:“孩子疯了……”
  下一秒收到回复:“唱得不错,跳得挺好。”
  时南:“???”
  人和人之间的沟通壁垒为什么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