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桐缺少魏霞那样的勇气和自信,只是东拉西扯的聊一些从前的事,本想说几句赶紧离开,不料魏霞素来就是个豪爽好客的性格,再加上习惯性的把她当成自己的小妹妹看待,就跟当年每次都要请吃顿饭一样,硬拉着去家里坐坐不可,而且是不容分说,无奈之下,盛情难却,也就只好答应了。
魏霞本来就喜欢热闹,如果是在平原县的话,每天都有一大帮同学朋友围在身边,可在省城,结识的大多是生意上的伙伴,平时联系本来就不多,更不会有人没事陪着她消遣,而随着月份的增加,她身子也越来越笨,谢东又不会开车,所以出门的机会就更少了,整天呆在家里,看着谢东的一张苦瓜脸,早就闷得心里长草了。冷不丁遇到吴桐,真跟碰到亲人似的,回到家中,喋喋不休的从当年谈到现在,从与刘世杰离婚聊到跟谢东在一起,话越说越多,一口气聊到下午三点来钟,连平日里的午睡都免了。
其实,魏霞被绑架那阵,吴桐因出轨败露而闹离婚,整天心力交瘁的,对外界任何消息都提不起兴趣,等一切都安顿下来,那场风波也过去了。所以别看网上传得那么热闹,她还真一无所知。
今天猛然间听魏霞聊起这么多惊险刺激的事,自然听得津津有味,尤其是听到在采石场那段的时候,顿时感觉这位新姐夫的形象高大起来,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心中暗道,好像也没那么难看嘛。
吴桐天生就是心思缜密、感情细腻的女人,她很少将自己的一切公开出来,而是都藏在心里,然后默默的观察,细细的品味,直到有一天认为自己真正安全了,才可能把心里话说出来。所以,在某种程度上,让她敞开心扉是一件很难的事,这也是秦枫跟她在一起那么长时间,始终对她的过去不怎么了解的原因。
话说得多了,难免谈到自己的近况,她当然不想多说,于是尽量的敷衍打岔,合计再应付几句就赶紧回家,甚至想,如果魏霞要电话的话,就说还用之前在黄岭县的号码,反正马上就打算换号了,以后还是少联系吧,实在是有点丢人现眼。可当青林和小姜进了家门,与青林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她忽然改了主意。
看得出来,青林对谢东和魏霞非常谦恭,在她眼中,几乎跟对秦枫的态度差不多,而且口称师父、师娘,更显得关系非同寻常。既然如此,自己和秦枫这点事,岂不是早晚都要被魏霞知道?与其从别人嘴里说出来,还不如自己实话实说,既免得他人信口雌黄,还能落个光明磊落、敢作敢当。
所以,当魏霞提出晚上一起吃饭的时候,她爽快的答应了下来,索性就晚上都说出来算了,省的魏霞总是刨根问底的追起来没完,她想。
接到秦枫电话的时候,她刚迈进饭店的大门。虽然不能调进政府机关,但报社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况且她从小就喜欢文字工作,所以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下来。此刻的她还不知道,就是这样一个看似草率的决定,成就了她的人生巅峰。
魏霞和谢东已经在包房里等她了,魏霞请客,自然档次不会低,不大一会,满满一桌子生猛海鲜便摆了上来,吴桐虽然没什么胃口,可被诱人的香味一熏,多少也有了点食欲。
魏霞也不客气,直接就张罗着开吃,一边往吴桐碗里夹了一块龙虾肉,一边笑着说道:“桐桐,你还记得吗?当年你第一次吃龙虾,端上来吓了一跳,悄悄的问你爸,说平原县的蝲蛄咋长这么大?”
蝲蛄在东北地区分布很广,俗称小龙虾,但是价格和真龙虾绝对是天壤之别。吴桐那时候刚刚大学毕业,偶尔在大排档里吃过几次麻辣小龙虾,真龙虾确实没见过。
吴桐听罢也扑哧笑了,红着脸道:“那还算不得最丢人呢,最多就是没见过呗,其实最丢人的是我参加工作之后的第一年,来给魏伯伯拜年,回去的时候,你和……那个姐夫,带我在省城一家粤式餐馆晚饭,那天我也是饿了。结果光是小笼包就吃了十屉,把服务员都看傻了,合计这女的咋这么能吃呢?”
她这么一说,魏霞也想起来了,不由得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半天才缓了过来,捂着胸口道:“对,对,当时我都纳闷,就你那小身子骨,那十屉包子都放哪去了呀。”
“拉倒吧,我心里还憋气呢,说请吃粤菜,可哪有正经东西啊,四个大盘子,每个盘子中心有那么一小堆菜,我都不敢下筷子,再说那包子,说是十屉,可一屉就三,个头还没牛眼睛大呢,说实话,那时候我还没吃饱呢,就是被你们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吴桐也笑着说道。
这些从前的趣事自然是调节气氛的最好方式,没多一会,吴桐的话明显多了起来。
“对了,桐桐,咱都聊了这么久了,可你一直没说自己现在的情况,咋了,是不是有啥为难的地方啊,还是不方便告诉我呢?”魏霞吃了几口菜,肚子里有了底儿,便将筷子一放,正色问道。
吴桐的脸色微微一沉,低着头,半天才低声说道:“霞姐,不是我不说,是实在没脸跟你说,我……我……我离婚了。”
魏霞听罢,把手一挥道:“我猜就是这么回事嘛,离婚有什么没脸说的,这年头离婚的人多了,连本山大叔都能离,咱们有啥不能离的。”
话虽然是这个理儿,可每当提到离婚这件事,吴桐总是有点难以启齿,毕竟,离婚是因为自己在外面有了男人。当然,她也可以编一些比较狗血的理由,比如说前夫吃喝嫖赌不管家,然后还家暴,自己也是没办法,就寻求了心里安慰之类等等,起码可以获得一些同情和理解。但是,她不想这样。
在这件事上,已经够对不起前夫了,何必为了自己的脸面再往人家添身上泼脏水呢?她总是这样想,离婚确实是因为我的原因,是我被秦枫的气质和风度所倾倒,是我有一颗不安分的心,是我想找一个更高的平台,一切都是我的错。
所以,还没等魏霞往下问,她便直截了当的说道:“离婚确实算不得什么,关键是……是因为我的错。”说到这里,她也感觉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走出这一步,却落了如此下场,真是有点抬不起头啊。
魏霞愣了一下,她料到吴桐一定是有难言之隐,却始终认为是丈夫花心之类的原因,在她的心目中,吴桐一直是个乖巧可爱、又没什么见识的农村丫头,勉勉强强读了个大学,脑子里却还塞满了黄岭县的石头,一点不开窍,怎么可能在这种问题上犯错呢?
“你的错?你能有什么错?”她惊讶的问道,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吴桐,试探着问了一句:“桐桐,你可别告诉我,是因为你外面有了男人。”
吴桐低着头,沉默了片刻,然后抬起头来,直视这魏霞的目光,平静的说道:“是的,霞姐,真让你说对了,确实是因为我在外面有了人,这件事从头到尾,百分之百是我的过错。”
吴桐的坦诚反而让魏霞有点不自然了,她轻声的咳嗽了下,然后略微尴尬的笑道:“这……这也没什么嘛,每个人都有追求和选择的权力,算了,咱们不提这些没意思的事,还是聊点别的吧。”
话音未落,不料吴桐却淡淡的说道:“没什么,既然已经提到了,我就厚着脸皮都说了吧,其实,我爱上的那个男人,估计你可能也认识,只是现在我们俩已经结束了,霞姐,我活了这么大,从来都是循规蹈矩的做人做事,就荒唐了这么一次,我承认我错了,但是并不后悔。”
魏霞愣愣的听着,心里骤然一惊,黄岭县……秦枫……不会这么巧吧,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试探着问道:“你说我可能认识?难道是那个人秦二蛋子?”
吴桐不知道秦枫这个不雅的绰号,但基本可以确定魏霞说的是一个人,于是苦笑着点了点头。
魏霞和谢东顿时都傻眼了,互相对视了一眼,一时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半晌,魏霞才叹了口气,喃喃的道:“这个瘪犊子,真他妈的作孽啊。”说完,朝谢东递了个眼色,谢东会意,起身默默的退了出去。
他出了包房,站在门口抽了一根烟,不知道为啥,眼前总是浮现出林静那张带着浅浅笑容的脸,心里也越发烦躁起来。
唉!驴蛋子啊驴蛋子,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娶了这么好的媳妇,又生了个大胖儿子,可你还这样胡作非为,对得起老子的那个肾吗!
心里想着,肚子却不知怎么扭着劲儿的疼了起来,难道是海鲜有问题,他想,不能啊,刚吃进去,总不能这么快就闹肚子吧。没办法,只好赶紧朝卫生间方向走去。
这种规格的酒店,卫生间是非常干净的,里面还点着一炷檀香,搞得异香扑鼻。一共有四个蹲位,他直接进了最外面的一个,关好了门,赶紧方便起来。
确实有点闹肚子,刚解决了一半,忽然从隔壁传来一个男人的说话声,男人应该是喝了不少酒,一边上厕所一边打电话,聊的都是些乱七八糟的内容,好像是约朋友出去找点刺激。
谢东当然不想偷听什么,可两个人中间就一张薄薄的隔板,想不听也不成,然而听了两句之后,忽然感觉有点不太对劲,这个声音……这个声音,竟然和黄老邪u盘上那段电话录音里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