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白禾将那段话翻来覆去念了许多遍。
但受到触动的人不仅仅是她而已,还有系统。
它清楚地记得, 上个世界因为命运之子丢掉性命的缘故, 连带着整个世界都到了毁灭的边缘。
要不是因为任务失败导致世界崩坏, 无法重启,花白禾也不会面临解聘的风险,甚至还要冒着得罪主神的危险,到检察官那儿去告上一状。
但它现在看到了什么……?
温从淑的意识并未消散, 甚至一直跟到了这个世界, 这才有的江雪、流萤……
更甚者,温从淑本身的存在, 就意味着洛笙、姜窈、云野蔓等人的延续——
一直以来困惑系统的事情如今总算得到了解答。
并不是花白禾本身的魅力无边,而是自从第一个世界开始, 对她抱有执念的人, 从那时候开始,一路追到了这里来。
不论沧海桑田、斗转星移, 哪怕是身死界消,这人始终对花白禾抱有莫名的执着。
不知是不是从第一世开始,生出的执念就太过深刻。
但……
系统明明记得自己说过的话,每个世界的世界之子, 都不可能去到其他的世界, 毕竟她们自身的一举一动,都关乎世界的兴衰。
这根本不符合它已知的逻辑。
系统在花白禾呢喃的声音里沉寂许久, 才震惊地开口道:“这、怎么可能呢?”
那是它极度的惊诧。
听见它的声音, 花白禾笑了笑, 抬手揩去自己眼角的湿痕,跟着道:“是啊,这怎么可能呢?”
她不知道答案,也不知该怎么去探寻。
但毫无疑问,这对她来说是个好消息。
花白禾声音还有些模糊,清了清嗓子,又自言自语似的开口道:“统儿,你还记不记得,上个世界的事情?”
系统安静了几秒,回道:“当然。”
上个世界,是花白禾决意要跟温从淑好好谈一场恋爱,之后哪怕跟主神解除合同也无所谓,是她动了情,也真正下定过决心的世界。
只是下场太惨。
温从淑突如其来的死亡,给她造成的打击太大,虽然系统根本没见她沉寂多长时间,甚至自打来了这个世界之后,花白禾的调皮都一如既往。
但系统隐约能从她再不看动画的习惯中知道,这人是把过往一一封存了。
不论是跟江雪还是流萤,都像是逢场作戏,随波逐流,之后的被追求,甚至发生的一些“小意外”,都被她直接放纵地忽略。
她就像是最合格的任务员,在这个世界里尽自己所能,拿出最大的智慧去辅助命运之子的成功——
却独独不用心。
待到进度百分百之后,她亦可潇洒转身离开,不管自己在这世界曾花费多少心血,都可以不带半点停顿的,甚至不需要休息,直接开启下个世界的传送。
这是主神最需要的,也是从合同意义上来说,最完美的契约者。
然而这一刻,系统却能感觉到,花白禾又“活”了过来。
明明对它来说是个十分值得头痛的事情,但也许是在这五个世界当中,相伴太久,系统竟然发现自己有一些微妙的雀跃感出现。
好像想说“真好”,隐约有想为自己的宿主高兴的意思。
“她还活着……真是,太好了。”花白禾就那么坐在电脑前,看着上面跳动的无数行“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明明是这样动人的话语,她心中却有些隐隐的作痛。
花白禾想起了自己所在的那个世界的故事。
如今她关闭的心扉里,已经重新开了道缝,接纳了一个新人踏着光而来。
然而在心房深处,还有一处永不见光的地方。
——那里躺着一座坟。
里面躺着她死去许久的爱人,是从真正意义上来说,只跟她相爱了一天的人。
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如果那个人,也像她这样执念颇深的话,能不能……死而复生呢?
她如此想着,不小心将自己脑海中想的东西给透露了出去。
系统就在这个时候出声:“那个人?谁?”
花白禾低笑着敲了敲自己的书桌桌面,在脑海中轻描淡写地回道:“没谁。”
奇迹,求一次就该知足了。
……
就在花白禾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中时,有人正在感受从天堂跌进地狱的滋味。
“姐,你帮帮我吧,薛苓姐脾气那么古怪,她一定不会原谅我的,求求你了,大伯说过的,你就我这一个堂妹,不能见死不救啊。”
赵荷这会儿正收到导师打回来的第四版修改内容,好不容易想趁着早上这个时光从被窝里出来,结果正打开文档,就接到了赵梅这通没头没尾的诉苦。
对方第一次打来的时候,她心中还惦记着昨天电脑惨遭毒手的事情,便气不过直接给挂了。
但眼见着赵梅如此锲而不舍,她不由想看看:
这人究竟是要厚着脸皮跟自己一笑泯恩仇呢?
还是觉得昨天仍然没过够瘾,今天还要跟她打个电话来怄她一次?
结果都不是。
赵荷通过这么多年的相处,如今已经很了解自己堂妹的秉性了,能让这人昨天才趾高气昂地耍了自己一次,这会儿却放低了身段来求自己的,绝不会是什么小事。
而且赵梅这几句话里,闭口不提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事情得罪薛苓,只将对方描述的半点不通情达理,张口就要赵荷看在跟薛继鸣的关系上,去替她求情。
再傻的人,从小到大上了数不清次数相同套路的当之后,也会记得痛了,何况赵荷并不是傻子。
她仿佛完全没有听见对方语气里的焦急,好整以暇地开了外放,从被窝里起来,一边换衣服,一边用与对方截然不同的淡定语气,开口问道:
“你先说说,你做了什么对不起苓姐的事情吧。”
这话语里的意思,像是一口咬定了不怀好意的是赵梅一样。
听见她的话,赵梅怎么可能不为自己辩驳几句,甚至还有些仿佛被她背叛的痛苦通过话筒传了过来:
“姐!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还没听我说事情呢,凭什么说是我对不起薛苓——好哇,没想到你这还没嫁进薛家去呢,胳膊肘往外拐的功力就这么厉害了。”
赵荷没耐心跟她打嘴炮,早见识过她嘴上不饶人的功力,这会儿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笑来,套好了一件青色的羊毛衫,她又折返回床边。
拿起手机,她好整以暇的问道:“还有心思继续挖苦我和继鸣的事情,看来你其实不是很急啊。”
赵梅在对面被她的话气的一噎。
往常她仗势欺人,往往都有她那个不讲道理的老妈在旁边帮腔,赵荷的母亲不好跟弟妹把关系闹的太僵,赵荷本身又是晚辈,跟长辈理论,一句好都讨不了。
所以,赵梅平时并没有多少时间能领略自己姐姐跟人聊天的功力。
毕竟是文化人,在着急上火的时候,骂不过泼妇,那是情有可原的,但在其他时候,不带一个脏字,甚至不用阴阳怪气的语调,戳的人心头窝火,却简单的很。
赵梅这会儿就觉得自己有点气血翻涌。
奈何现在形势比人强,她在心中默念了无数句问候赵荷的话,才总算是冷静下来,隔着电话,没人能看到她扭曲的笑容:
“不不不,姐姐你误会了,我收回我的话,对不起,我其实替你能找到这么好的对象高兴。”
“但是姐,我爸、加上大伯,从小就告诉我们,一家人不能做两家事,难道我平时竟然真的让你这么讨厌,以至于你在这个关键时候,都不肯帮我吗?”
赵梅完全是撕下了自己的脸皮子,把自己的姿态放到了前所未有的低。
但赵荷却半点喜悦都没有,甚至能从她这个态度里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冷下脸来,语气有些凝重地问道:“所以,你到底是做了什么事情,能让苓姐跟你计较?”
哪怕她去薛家的时候,每次都只能跟薛苓打个照面,但是她从薛苓那不冷不热的态度中,其实从未感受过什么恶意,对方那样的家庭背景,实在没必要来为难她,何况还是她的表妹。
“是这样的,我一直在写小说,你不是知道的么?我前段时间在网上发表了一篇连载小说,这个月的收入都已经好几万了,但是……不小心和人撞了梗,那人还正好是苓姐。”
“她非要在网上说我是抄-袭的,而且还要给我递律师函,姐,你看看薛家这都是什么人呐?他们就是对你不满意,才要特意针对我,这是杀鸡儆猴啊姐!”
赵荷听着她这出娴熟程度不亚于对方母亲的挑拨离间,脑海里只有一句话: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古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因为赵荷还不知道事件的过程,她也不好直接下定论,只是对赵梅的话存疑,对对方说了一句:“你发链接给我看一下,你们俩的文章链接。”
她看了这么多年的赵梅的文笔,觉得自己应该看一看就能知道事件的过程。
结果挂掉电话之后的赵荷,却为自己所看到的内容感到心惊。
其一,赵梅的文字风格变得太过彻底,与她平日里所看的感觉全然不同。
其二,她顺着文章找到了薛苓的围脖,在她的围脖里,看到了最新动态下的一段视频。
谁抄谁,简直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赵荷心里涌上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她不是很想知道,要是薛苓发现了这个新人作者就是她的堂妹之后,会用什么样的眼神看她们家?
这个事情,简直就是把她放在火上烤。
赵荷心中已经慢慢做好了决定。
她面上不显,将手机的搜索页面清空,若无其事地从房间里出去,顿时闻到了一阵豆浆的香味。
“小荷起来了?我昨天泡了黄豆,刚打的热豆浆,尝尝吧。”
她的母亲一无所知,对她举了举手里倒满了豆浆的碗,她也就牵起一点笑容,高高兴兴地往早餐桌边而去。
……
赵荷原以为自己不搭理这一切,就什么事情都没了,然而直到正午的时候,她才发现是自己想太多了。
因为赵梅带着她的母亲,找上门来了。
也不知道这位叔母是听了什么版本的添油加醋,上门时完全就是一副来势汹汹的样子。
今天赵荷的父亲赵鑫也在家中,看见她们母女俩上门,还以为她们是过来做客,结果才去开门,就听见扑通一声跪。
赵梅的母亲泪眼汪汪地跪在那里:“他哥啊,你帮帮我们母女俩吧,我们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赵鑫吓了一跳,不知道怎么回事,想扶她起来,却又觉得不方便,只敢冲屋里喊:“桂芬!桂芬你忙什么呢?你赶紧出来一下!”
赵荷的母亲匆匆从厨房里走出,手上的水还没擦干,边在身后的衣服下摆上两面蹭,边开口问道:“怎么了——嚯,弟妹,你这是整的哪一出?这年才刚过呢?”
正巧去客厅倒水喝的赵荷眼皮子一跳,听见自己的心跳烦闷地重重蹦了一下。
她不想在这里看恼人的亲戚上演无耻一幕,正打算离开——
结果刚被扶起来的赵梅母亲已经眼尖地看到了她的身影,赶紧冲过来拉住她:“小荷,叔母我自认待你不薄,逢年过节我都没有亏待过你,你上大学的时候,你还记得吗?当时我给你包了一个那么大的红包。”
“小荷,做人可不能没有良心啊。”
赵荷听见耳边持之以恒蹦出来的那些话,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崩溃的边缘。
逢年过节不亏待?
指的是那边给她塞五十,她家给赵梅塞三百?
至于上大学的红包,她记得自己家里在赵梅读大学之后,也已经双倍奉还了?
她心中说不出的烦闷憋屈,却不好在自己父亲在场的情况下,让赵梅母女两个有什么难堪,只平静地转过身去。
“叔母,有话好好说,我还不知道您这么大动干戈地上门来,为的是什么事呢?”
“对啊,弟妹,坐下说嘛,喝茶喝茶——大家都是一家人,只要是我们帮的上的,你尽管开口就行了。”赵鑫也在后头跟了过来。
这下,赵梅的母亲才有了消停的意思。
她先是用那双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赵荷,转过身之后开口已经是阴阳怪气的调子了:“哥,你不知道小荷是攀上了什么样的高门大户吧?我听说您这边之前跟亲家见面的时候可是隆重的很啊,但人家家里看不看中这门亲事,我看呐——不好说咯!”
这话一出,直朝赵鑫的心窝子里面戳去。
男人都是要面子的,他女儿能嫁给优秀的人,自然让他感觉到十分风光,但是这要是被其他人说成是他们赵家腆着脸往上贴,是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赵荷已经料到了她要说的话,手中捏着杯子的动作一紧,抢过话头来:
“叔母,我知道你是因为什么事情,不必牵扯到我爸和薛叔叔。”
“爸,事情很简单,梅梅偷了薛家薛苓的小说,改了人家的主角名字和剧情,拿到网上去发布,现在人家要告她抄-袭,所以她想让我跟继鸣给她求求情。”
赵荷三言两语,高度精准地将事情给概括了出来。
但是她这么说话,却让赵梅无缘无故跳脚起来,从进门的时候就看到母亲发威的她,这会儿终于开了口:“什么抄-袭!我没抄,我那顶多是借鉴,而且我才是先发文的人。”
赵荷平静地看着她,目光里有种看进她心中的尖锐:
“她发的视频,你看过了吗?那个u盘,我知道是你的,你改文的全过程,人家都知道,调色盘网上都给你准备好了,你还说自己不是抄?”
“知道什么叫做剽-窃创意吗?这跟偷东西是一个概念,懂?”
赵梅被她那云淡风轻就给自己扣以小偷帽子的行为激怒了。
但她还没说话,她的母亲就先开口了:“哟,小荷现在确实是长进了,考进了京城大学的人都这么傲吗?这都能代替警察了,张口闭口还能判自家人是小偷啊?我是不是该夸你一句大义灭亲啊?”
“小荷,跟妹妹说话,不要这样子。”赵鑫也开口说了自己女儿一句。
赵荷:“……”
她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结果,不是吗?
最后肯定又要让这个堂妹如愿了吧。
从小到大,只要是堂妹做错了事情,自己的叔母就会表现出这个样子,拉着周围的人一块儿下水,从没有她解决不了的事情。
有那么一瞬间,赵荷突然有些悲哀地想到:
赵梅这一辈子,都会被人护着这样轻松地走下去吗?
做错了事情,她真的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吗?
赵荷闭上了嘴,只沉默地低头喝水。
然后她听见了自己的父亲跟着帮腔道:“天下文章一大抄嘛,哪来的偷这个说法嘛,这些个文人就是会乱挥笔杆子。”
“对啊大伯,我告诉你,薛家都很有钱的了,但是薛继鸣的姐姐就是看我不舒服,跟我过不去,她就是看我写的比她更好,嫉-妒我,才会这样的。”
“没事,我们跟薛家马上都是一家人了,小荷一定会帮着你说话的,放心吧梅梅。”
赵荷胸脯起伏不定,捏着杯耳的指尖不断地发紧。
然而在这个时候,她想起来的,却是刚和薛继鸣见面不久的时候,和对方讨论的那一番话。
“如果有一天,做出这种事情的,是你的亲戚呢?”
赵荷没想到,自己真的看见了这一天的到来。
她还记得自己当时的回答。
此刻,她的内心无比平静,只因为她的答案,和那时别无二致。
有赵梅这样的亲戚……
真是她的耻-辱。
……
“小荷,小荷,哎这孩子是装做听不见,只是真的发呆啊?”
赵荷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再被众人将意识唤回客厅的时候,就见到赵梅的母亲颇有些不耐烦地看着自己。
她抿了抿唇,目光中满是木然,视线看过自己那个常常将‘血浓于水’挂在嘴边的父亲赵鑫,又扫过那个不仅要工作,还要在家包圆所有家务,性格懦弱的母亲施桂芬。
赵荷动了动嘴皮子,轻声问道:“你们,讨论出什么来了?”
赵鑫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自己的女儿,但他毕竟是目前在场的人当中身份最合适的那个,不自觉地用了商量的语气说道:
“小荷,爸爸知道,你也很不好做,毕竟上次见面的时候,我们也见过薛家的那个薛苓,确实是个脾气很古怪的女孩子,但是——”
“你要我帮赵梅。”赵荷打断了父亲的话。
赵鑫点了点头:“毕竟她是你的堂妹啊,我也不用你做什么,你就去问问继鸣,看在大家都是一家人的份上,能不能把那个律师函撤掉?”
赵荷脸上的神情已经趋于麻木,她头一次觉得,薛继鸣的家世那么好,竟然那么可怜。
就因为人家比赵梅家里有钱,所以活该被这些弱势的人碰瓷嘛?
“爸,你从小就告诉我,赚钱不看多少,只要是自己努力得来的钱,都值得骄傲——可是,你今天让我帮赵梅去求情,你知道薛家人会怎么看我吗?”
“她拿走了苓姐的心血作品,不管人家家里有钱还是没钱,告她是正常操作,你们一不提道歉,而不提删文,三不提赔偿,就想让我去跟苓姐求情,爸,你能开得了这个口吗?”
不知道为什么,赵荷想,其实她的爸爸待她很好了,从小注重她的学校质量,注意培养她,在她叛逆的那几年开导她。
其实赵鑫是个很普通的,又十分尽责的父亲。
但是那一瞬间,她竟然会觉得自己很难堪。
进退两难的处境,她还是头一回遇见,方能知道薛继鸣当初那轻而易举的一句话里面,包含了多么残忍的真相。
赵荷这话说出来之后,果不其然又引起了赵梅和赵梅母亲的回敬。
客厅里一时间又是吵吵闹闹,赵荷觉得累,听不下去这些歪理,为了自己岌岌可危的三观,她找了个借口回了房间。
……
“是谁在敲打我窗~”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赵荷捂在被子里,与客厅里赵梅一家“义愤填膺”的争吵声隔开很远,以至于铃声近距离响起的时候,她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这是自己最近刚改的手机铃声。
赵荷拿起手机,看到上面跳动的‘薛帅帅’三个字,唇边冒出一缕疲惫的弧度。
她想。
薛继鸣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他每次给自己打电话的时候都高高兴兴的,好像吃了糖一样,如果他知道,自己这会儿居然被家里人逼着,让他去找薛苓,要求薛苓这个受害者闭口不言,他会怎么样?
换位思考了一下,赵荷觉得自己如果是薛继鸣,可能这段感情就得崩了。
她不敢接那个电话,却也舍不得挂断。
赵荷看着屏幕上的‘薛帅帅’三个字,忽然觉得眼中满是湿润。
一种莫名其妙的内疚感充斥着她。
她又有些委屈,想要跟薛继鸣倾诉,又因为这委屈的源头跟薛家有关,她不敢跟对方说。
赵荷就那么看着屏幕暗淡了下去。
直到——
手机扯着嗓子唱着歌,锲而不舍地给她唱着歌,好像在哄她一样,让她最终敌不过那好嗓子的诱惑,竟然一时间按下了‘接听’键。
“小荷?”
那个温润的声音在对面疑惑响起的时候。
‘啪嗒’、‘啪嗒’的声音让赵荷听的清清楚楚。
她的被子上落下了几团湿漉漉的痕迹。
“小荷?喂?我的宝贝哪里去了?”
薛继鸣含笑的声音清晰地抵达了她的耳边,就像是往日凑到她耳边低语时那般让她心动。
可不知怎么的,却让赵荷心中的委屈突然爆-发了出来,她忍不住在电话这边落下泪来,却又担心对方听不见回应挂掉电话,只能回道:
“我、我在。”
“我在的。”
薛继鸣听见她话语里浓浓的鼻音,有些惊诧地问道:“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赵荷没说话,只是哭声有些大了。
这下薛继鸣彻底的慌神了,他刚从自己的姐姐那里得了莫名其妙的嘱咐,结果这会儿却只能听见小女友哭的一塌糊涂的声音,着实让他慌神。
经验不足,怎么哄?
薛继鸣忍不住往旁边老神在在给自己剥橘子吃的花白禾投去求助眼神。
花白禾刚咬了一片酸的不得了的,眯了眯眼睛享受了半天,察觉到他的目光,淡定地开口道:
“你把事情直说了,就能哄好她,我估计是她那个堂妹又整了什么幺蛾子为难她吧——哎,我可怜的弟妹。”
她做出几分唏嘘赵荷的模样。
就在花白禾开口的时候,赵荷也从话筒里捕捉到了只言片语。
直说?
什么直说?
难道薛苓是想让继鸣跟自己说这个抄-袭的事情吗?
想到这里,赵荷抽噎着深呼吸了几口气,立刻抢先开口道:“没事的,继鸣,我、我知道了,虽然我爸爸让我跟你求情,让苓姐不要计较,但是!但是——”
“我知道什么事情是对的,什么是错的,我绝对不会帮赵梅说一句话,你放心吧。”
薛继鸣陡然听了这么一番保证,不由诧异地又看了看自己旁边的姐姐。
原因无他——
赵荷的这个反应,全在花白禾刚跟他说的预料范围内!
他姐到底什么时候自学了心理学?
真恐怖。
薛继鸣感慨的心思只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很快就将注意力挪回到自己对象身上:“别、别哭了,我确实要说这个事情,但你不用这样为难。”
“姐姐她知道是你堂妹做的,但是她刚跟我说了,看在我们两家的交情上,只要你堂妹删掉文章,封杀笔名,在网上发布一封承认抄-袭的道歉,就够了。”
赵荷听到这个话,握着电话,有些呆愣地坐在自己的床上。
她知道……
以赵梅的性格,只要不让她吐出自己已经得到的钱,其他的什么封-杀笔名,什么删掉文章,道歉,都是不痛不痒的事情。
何况这还不用走法律程序,意味着谁也不会知道抄袭者的身份。
但她想通归想通,却知道薛苓这是在让步……
就因为,她是薛家未来的儿媳妇吗?
赵荷知道对方在为自己的尴尬境地解围,不由对薛家人的好感度更上升了一层楼,然后——
她‘哇’地一声大哭出来!
之前憋了许久的委屈,如今一朝爆-发,不知是在为自己不平,只是也包括了花白禾的那一份。
明明是一个大神被新人碰瓷,她竟然还不追究……
赵荷越想越觉得薛苓是个大好人,对比下来,自己家简直太过分了。
呜呜呜!
她在这边哭的酣畅淋漓,就是可怜了手忙脚乱的薛继鸣,他听着手机那边的号啕大哭,从没想过自己的小女友竟然还有这种哭泣的能量。
但比这种惊讶更多的,是哭声里面透出来的委屈,像是被人狠狠欺负过了。
薛继鸣那个心疼啊,本就是个疼女友的男生,这会儿完全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哄,下意识地跟自己的姐姐继续求助。
他脸上写满了可怜兮兮,用表情问花白禾:
你不是说,告诉了小荷解决的办法,她就不为难了吗?
不为难了为什么还哭啊qaq?
花白禾认认真真地低头看自己的橘子皮纹路,好像没接收到弟弟发来的信号。
薛继鸣看她装傻,急得很,但是现在面对女友哭泣的人只有他,他只能想了想老办法,试探地开口说了一句:
“不、不哭了好不好?”
“要不……我给你再买个包?”
旁观的花白禾:“……”
她叹为观止地啧啧出声:“这真是,钢铁直男啊……”
听见她评语的薛继鸣:“???”
接着,他就听见自己的电话那边传来破涕为笑的一声嗔怒:“薛继鸣!”
“哎哎哎!不喜欢包吗?”
赵荷满腔的感动和委屈全部破碎,化作一句怒吼:
“你这个大猪蹄子!”
然后她就恼羞成怒地挂掉了电话。
留下听着手机‘嘟嘟’声的薛继鸣一脸茫然。
接着,他看见旁边的花白禾将橘子皮丢到自己脸上,大笑着拍了拍手,对他说道:
“小老弟,你可以的。”
女朋友只是要他说两句好话哄哄,他居然能扔出一句买包,大约是想笑死她吧。
薛继鸣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绞尽脑汁地在想自己怎么接着哄赵荷,听见花白禾的笑声之后,他脸色有些僵硬。
然后他捏着手机转身就想走。
但是脚步都已经迈出去一半了,他又忽然转过身来,认认真真地对花白禾说了一句:
“姐,我知道这个事情,你都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没跟赵梅计较的,谢谢你。”
他知道,如果不是看在赵荷跟他的关系上,薛苓的这件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地就过去。
花白禾骤然听见他的道谢,愣了愣,想起来开口的时候,人已经消失了。
她只能跟系统笑叹了一句:
“这次的弟弟,好像也还不错……”
让她想起来自己前几个世界的便宜老爹尹逍了。
恰在这时,旁边有帮佣进来通知了她一声:“小姐,江小姐过来了。”
……
江雪从薛继鸣那里得知花白禾的处理决定时,心中其实是相当不忿的。
那是她捧在手头宝贝的人,怎么能让赵梅这样的小喽啰随意欺凌?
要是薛苓准备打官司,她恨不能将北方影业那占了公司大楼整整一栋楼的律师借给她用,最好告的赵梅抬不起头来!
让她们家赔空裤衩!
结果呢?
结果薛苓就这么轻飘飘地打算将这个事情揭过?
直到来到薛家,上门时她眉宇间的那股戾气都没消掉,一路紧抿着唇从玄关走进客厅,直直抵达那人的书房。
“你怎么来——”
坐在书桌后方轮椅上的人抬起头,眼眸中的情绪恢复了波澜不惊的样子,只对她在这个时间点来找自己有些不解。
按理说,周一的时候,花白禾都是鲜少看到江雪来家中的,她猜测应该是工作很忙的原因。
结果江雪根本没等到她这句话说完,就将桌上的笔墨纸砚抬手扫开,只留了一张略有些粗糙的毛毡铺在底下,而后,抬手穿过花白禾的腋下,像是抱小孩儿那样——
把她直接放到了书桌上。
花白禾回头去看合拢的书房门,心中有些不太好的预感,回头沉沉看着她:
“你怎么了?吃错药了今天?”
“你为什么要放过赵梅?我有一栋楼的律师能借你用。”江雪来势汹汹,鼻梁上的眼镜还没摘下来,坐着的花白禾没她高,她凑过来这样居高临下看着花白禾的时候,有种奇妙的压迫感。
花白禾被她问的眨了眨眼睛,如果是以往,被江雪这么一质问,她要么不理,要么呛回去。
但是今天,她却只是淡淡笑了笑,偏了偏脑袋,饶有兴致的开口道:
“打蛇打七-寸,一次让她痛个够才行,不是吗?”
“江大小姐,《菡萏》准备开拍了,你那一栋楼的律师,准备好了吗?”
这一次,她要让赵梅根本没有向赵荷开口的机会。
因为谁都帮不了她了。
见到花白禾眼底闪烁的精光,和脸上那股势在必得的架势,江雪眼中不由出现几分着迷。
就是这幅没来由的自信和狂傲……
让她最喜欢了。
她抬手去够旁边被自己挥开的毛笔,摸了摸那柔软顺滑的尖端,轻松分开花白禾,站在她的□□,牢牢将人禁锢住的同时——
江雪的眼镜镜片里反过一道光。
她勾了勾唇角,轻声回道:
“我那一栋楼的律师有没有准备好,这就得看苓姐表现了。”
※※※※※※※※※※※※※※※※※※※※
上一张好多人猜是她死去的爱人复活哈哈哈哈哈!
对不起,让你们失望了嘻嘻嘻!
给你们发红包去!
*
ps:请江雪同学不要大意地上啊啊啊啊!干-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