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提前退租的。”俞也淡声打断了她,“如果可以,我甚至会一直住下去。”
她被他那果断的语气给弄怔了下,完全没有注意到他说的不是“续租”,而是“住”。
过了片刻,她才说:“那行,反正你要是有特殊情况想提前退租,我也会折现给你。”
“去掉房租的钱后,我每个月给你还这个数。”
葛星宜在手机计算器上快速地打了个数字,把手机递到他眼前,“这样的话,半年之内就能结清了,你看可以吗?”
俞也两手抱胸靠着沙发靠背,虽然他一直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但又似乎根本没在认真听她说话。
她见他没吭声,又收回手机,重新打了个数字,冲他抬起屏幕:“如果你觉得这一年的房租作为债务的一部分不合理,我就每个月还你这个数,一年之内也可以结清。”
他还是没说话。
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这时放下手机,抬起手在他的眼前轻轻摆了摆:“你有在听么?”
俞也单手支着额角,过了老半天,才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葛星宜长吁了一口气,忍不住问:“那我刚刚说什么了?”
他懒洋洋地抬了下眼皮:“什么?”
“……”
她都给他气笑了,本想揪着他再给他讲一遍,却不料他这时直接将她原本捏在手里的手机抽走了,轻轻地给她搁在了茶几上。
“哪个方案都无所谓。”他做完这个动作,静静地直视着她,语气还是冷冷淡淡的,“我依然不想你还给我。”
年轻男人的眸子本就生得极挑眼,在客厅暖黄色的灯光下,更显得黑亮明媚。
她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就听到他又开了口。
“但我接受,因为我尊重你的所有想法。”
葛星宜听完这句话,不知为什么,心一下子跳得很快。
她好像以前,从来、从来都没有过这种感觉。
像是整颗心脏,都拼命地要从胸膛里往外蹦出来。
口干舌燥。
又像是耳旁有狂风呼啸而过,刮得她耳膜生疼。
让人心悸。
也让人上瘾。
说完这句话后,俞也抬头看了眼她家客厅的时钟。
快十点了。
前面他们刚吃完晚饭的时候,其实时间还早,但后来因为各种状况频出,一眨眼就到这个点了。
他收回视线,从沙发上起了身,伸出纤长的手指取了搁在一旁衣帽架上的外套。
“不用再讨论采用哪个方案,按你喜欢和方便的来就好。”
说完这句,他穿上外套,低垂眼眸,声音听起来竟比平时柔和了几分:“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你早点休息。”
葛星宜还因为刚才心里突如其来的感觉有点儿发愣,直到俞也在她边上足足站了近半分钟,她才猛地从沙发上起身,干巴巴地道:“……行,好。”
俩人走到玄关,她看着他弯腰穿鞋,咬了下牙,忽然忍不住叫了他的名字:“俞也。”
“嗯?”
她嗓子绷着,手指因为紧张、始终紧紧地攥着自己的手掌心。
“你以后……要不要来我家吃饭?”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但她就是一拍脑袋说出口了。
“我反正每天早饭晚饭都会自己做,谈不上有多好吃,但应该还算过得去。”
“总之……肯定比你从早到晚都吃速食要好。”
她这些话,说得很快,也很轻。
说完后,她觉得自己的脸颊竟然有些莫名发烫起来。
屋子的门敞开着,院子里清凉的雨后夏风温柔地席卷进来。
俞也背靠着门而站,她看到,他外套的边沿此刻被风勾起了一个上翘的涟漪。
就像点在她心头一般。
他一时似乎也没有料到她会这么说,漂亮的眸子轻敛下来,将她脸上的神情看得格外仔细。
安静片刻,他才开了口:“这样不会太麻烦你么?”
她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耳垂,摇了摇头:“反正都要做,多做一个人的份也没什么……不过,你的饭点是凌晨三四点,晚上九十点,白天看心情对么?”
俞也:“嗯。”
她认真地思索了一下:“我可以改变我做饭的时间,把早饭时间提早,晚饭时间往后退,那样的话……”
“用不着迁就我。”他忽然低声说,“你就在你正常的饭点做饭,做好了给我发个消息就行。”
顿了顿,他干脆地道:“我跟着你来。”
俞也的声音很好听。
虽然调子冷,但好在很干净清透,有时候声音低了,还会让人感觉很有磁性。
于是,他最后那句话说完,葛星宜觉得自己的脸不知为何更烫了。
俩人谈妥了以后每天一起吃早饭和晚饭的事,他转过身就要回自己的屋里去。
葛星宜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在他走出门几步之后,又郑重地在他身后追着补了一句:“谢谢你。”
即便这一切发生得很突然,她直到现在也依然不清楚他要这么帮助她的原因和溯源。
但她真的很感谢他。
因为他,她从今以后再也不需要面对那些她招架不了的人,也不用每天都在心里隐隐为这笔债务发愁和焦虑。
比起是她的新债主,他更像是一个主动包容了她所有不堪的倾听者和恩人。
他将她从那片淤泥沼泽里轻轻松松地拉了出来,甚至还连个名都不想留。
他是她这辈子见过最奇怪的人。
她直到现在,除了他的名字之外,依然对他一无所知。
但他却总是在她最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坚定地出现在她的身边。
这种被人悉心保护着的感觉,她已经好多好多年,都未曾体会过了。
听到她的道谢,俞也走路的步子停顿了一拍。
然后,他在夜色中,回过头看向她:“我说的那句话,是认真的。”
因为两人之间的距离,她多少听得有些半真不切:“什么?”
他却没有再多言,朝她点了下头,便径直拐过了弯。
-
酒店房间。
言布布在吻上惠熠背后的波塞冬纹身时,其实整个大脑是一片空白的。
她这一辈子都没干过那么大胆的事。
在此之前,她生命中所有的一切都是按部就班的。无论在哪儿,她都是不出挑、默默隐在人群中,绝对不会做出任何超出正常预期的事。
但是她今天做了。
从跟着惠熠来到这片海滩的这一刻起,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就开始失控了。
惠熠的背很光滑,肌肤上依然还残留着先前长时间浸泡在海水里的淡淡咸涩味以及雨水的湿气,她吻过去,嘴角上便自然地沾上了几颗小小的水珠。
水珠让言布布觉得痒,她便下意识地伸出舌头,舔了下自己的嘴角。
而这一舔,被她亲吻着的那个人,自然也被迫连坐到了。
也因此,背对着她的惠熠,眸色已然深不见底。
这个吻因为她回过神来的慌张并没有持续太久,等她的嘴唇刚从他背后微颤着撤离,他便迅速地转过了身,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
房间里的窗帘拉了一半,外头依然下着暴雨,整个漆黑一片的天幕映着窗户,与屋内的暖亮灯光形成了极致的反差。
她平日里的活跃话痨早已不知所踪,此时整个人僵立在原地和他大眼瞪小眼,别说开口说话了,甚至连手指头都动不了。
像是在为自己惊世骇俗的举动,等待着一个未知的审判结果。
“言布布。”
不知过了多久,惠熠终于嗓音暗哑地开了口。
听到他叫她,她居然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却顺势往前逼近了些,直将她半堵在了浴室的门边。
“……啊。”
她无处可退了,背紧紧地抵着浴室门,浑身冒冷汗,出了声后,才发现自己连声音都在打飘。
惠熠被她那仿佛夜半女高音一样的“啊”给差点儿逗崩了,强忍了下嘴角的笑,才不徐不缓地说:“问你个问题。”
她看着他,喉头吞咽了下。
现在要是谁来给她测量个心跳,应该足足能有一百八。
“你是不是喜欢我?”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角眉梢上似乎都带着光,整个人看上去比往常更是让人移不开眼。
言布布反手抓着门边,手指头都差点儿把门给抠烂。
……草。
她真快不行了。
平时她对着魏然骚话连篇,能直说一个小时都不带停的。但这会儿,她踏马却觉得自己连半个字都回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