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沙城歇脚客栈,店里张罗的伙计全是新面孔。
“公子,吃饭还是住店呐?”
“住店---”
俏公子摘下斗笠,往楼上走,堂中宾客纷纷露出敌意。和纱郡主摆擂台比武招亲摆了一年多,诸多江湖英雄拼尽全力也未能抱得美人归。越是难啃的骨头,就越想尝试。多少英雄豪杰,熬过了自相残杀,却没能熬过八侍女的百花剑阵。
深夜,有黑衣人潜入俏公子房里,一一惨死其刀下。
“客官---这---怎么回事---”
店小二推门进去,看见满地残尸,吓傻了。
俏公子倒是冷静,从袖中掏出一锭金子,道:
“收拾干净了,这金子就是你的---”
——
俏公子一觉睡到晌午,才起床洗漱,慢吞吞地骑马赶到郡王府。王府门口聚集了一帮人,他们在排队等王府召唤。里边还有一帮,有几个在擂台上厮杀,其它的站在擂台下边观势,一旦时机成熟,立即出手。
俏公子悄然来到后门,以极快的速度翻过围墙,混入人群中。
擂台正前方有一座高楼,高楼后有几扇屏风,屏风后端坐着一位盛装得体的女眷。
很快,敢上台的大多倒下了,不敢上的都往后退。
“还有谁---老子剁了他---”
一肚子肥肉的屠霸天挥舞起双斧来,丝毫不含糊。力拔千钧的气势吓得了别人,却吓不了他。
“我来---”
日落西山,按照规矩,打败他之后,便可以单挑和纱郡主的八位侍女。别看那八位侍女娇滴滴的,好像不堪一击的样子,实则难缠得紧。如果不是因为她们的武功深不可测,从未输过,和纱郡主的招亲擂台也不至于摆上一年多。
——
屏风后,八位侍女齐聚,脸上的倦意慢慢消失了。端坐软席上的女眷也注意到了俏公子身手不凡,便招来小厮,道:
“去,禀告郡主,情况有变。”
这话要是被那些战败的人听了去,肯定会大吃一惊。他们都以为,屏风后端坐的女眷便是那位从不露面的和纱郡主。
小厮刚走,屠霸天便败了。
八位侍女同时飞下高楼,抽出软剑,摆阵合击。
——
“百花剑阵?还不错。”
俏公子妙手弹开软剑,旋脚踢中一位侍女的后腰,那侍女顿时飞了出去。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俏公子出手速度极快,向来未吃过败阵的百花剑阵竟占了下风。
此时盛装的女眷突然跃下高楼,接住那位被踢飞的侍女,搂着她旋身回到擂台。
只听见一阵刺耳的响声,软剑噼里啪啦断裂伸长,变成了锋利的长鞭。八根鞭子先行,成一个网,只留一个出口。俏公子正要往出口钻,第九根鞭子突然抽来,在俏公子胳膊上留下一条骇人的血痕。
——
不久,屏风后出现两位女子。一个着素衣道袍,像是道家人,手持寒梅小扇。
另一个着花哨华服,手持茶杯,边品边观察战局。
“不好,此人轻功过人---天罗地网大阵压不住他——这位叫兰四的公子究竟是何来历?”
“公子?菁染,你再仔细瞧瞧,哪家公子能有这样的身段?”
道袍女子惊而恍然,道:
“是个女子---她要是赢了---那---”
“难道是我的过失吗?没有在告示上明确,只许男子上擂?”可天底下,哪家招驸马会招女儿郎呢,和纱郡主玩味一笑,道,“无妨,她要是真赢了,我嫁她便是了---”
“胡闹!”
道袍女子展开折扇,当即跃下高楼,加入战局。
——
先是一对八,然后是一对九,现在是一对十,若是孤沙城这边陆续加人,俏公子岂不是战死也娶不到佳人。诸位英雄也察觉到了,纷纷表示抗议,替俏公子鸣不平。
而擂台上,俏公子明显有些撑不住了。
那位名叫菁染的道姑身手不凡,出手速度也是极快,完全压制了俏公子的攻势。
——
砰!
两人对了一掌,同时向后飞出擂台。巨大的真气波弹开了九位侍女,也击倒了距离擂台较近的江湖人。
“噗---”
俏公子与菁染落地站定后,同时吐血。
“灵力?这小道姑——”
如今道家敢阳奉阴违修仙的,只有大天山。这女子着道袍,定是大天山弟子。只是不知为何步入凡尘,供和纱郡主驱使。
——
“搞什么啊---要不要脸啊---”
血气方刚的江湖儿郎忍无可忍,大声破骂。
此时,和纱郡主走出屏风,浮动华丽广袖,道:
“诸君息怒。王府下人自作主张,乱了规矩,是本郡主管教不周,还请诸君见谅。明日王府摆喜宴,诸君要是能来捧场,我定教她们携美酒给诸位赔罪---”
“喜宴?郡主这是---”
“愿赌服输,那位公子便是我万和纱未来的夫君。”
城楼上明媚一笑,诸君痴迷、失落。
——
一夜之间,郡王府被喜色笼罩。夜尽天明时,宾客纷纷来贺。九位侍女果真携了美酒,站在大门口,但凡是打过擂台的江湖人,都敬上一碗美酒。
如此,江湖人才不再追究王府失信一事。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恭喜宁王---”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后,送入洞房。
——
桌上有两杯美酒,喝了合卺酒,一生一世一双人。
新郎拿起酒杯,又放下了,而后揭开新娘子的红盖头。多精致的妆容啊,若是眼前的是如意郎君,心里应该会很甜吧。
“贵妃娘娘还想瞒下去吗?”
新娘伸手拿了酒杯,自顾自地喝了。
姬纤汶微微后退,垂下头,道:
“你这丫头胆大,眼光不俗,够精明。难怪他一直空着皇后之位,等着你。”
酒已饮尽,万和纱放下空酒杯,道:
“都到这份上了,也没什么可遮掩的了。当年陛下闯荡江湖,遭人暗算,被我救下后,他便许诺我,他日登基,必立我为后。他继承了皇位,送来了婚书。我拒绝了。你知道我为什么有心进宫却迟迟不动吗?”
“你在等---”姬纤汶盯着酒杯里的烈酒,闻到了又苦又烈的味道,“等一个一举歼灭四家的时机。”
“对,娘娘真是聪明,一猜就中。”万和纱用空杯换了姬纤汶的烈酒,道,“陛下何等精明,可也逃不过四家的算计。就算我入宫为后,也不过是个顶着皇后头衔的傀儡,太窝囊,我才不干呢。”
——
姬纤汶眼眶红了,空杯砰地捏碎了。
碎片伤了手,滴血又滴泪。
“那晚,我听闻噩耗,急急忙忙赶出宫。在藏书阁里,见到了我叔父。他用自己的血,染红了我的双手,告诉我,姬家遭遇了两次袭击。第一次只见剑光不见人,第二次,看见了很多人,腰上挂着王宫侍卫的腰牌---我叔父做了那么多年的宰相---”
最后竟落个赶尽杀绝的下场,怎能不然人寒心?
眼泪,一滴又一滴,落在桌案上。
“所以娘娘来搅乱我的招亲大会,是为了报复么?好让我永远也进不了皇宫,是吗?”
“不,你错了。恰恰相反,我娶你,是为了成全你和陛下。你还记得,我用的假名吗?兰四---与兰司同音---要不了多久,你和他之间的这桩亲事就会变成一段令人羡慕的佳话---”
“那是别人的佳话,是谎言。谎言越是美好,真相越是丑恶。你的成全,只会让陛下更加地愧疚、自责。娘娘是想把自己变成一道鸿沟,隔在我和陛下之间。”
“不,你太低估他了。”
他屠尽她的家人,却能面不改色地将她揽入怀中,好像他从未做过一样,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