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翁空闲了下来,捧着一只宜兴陶瓷茶壶,在阿明的旁边坐了下来。阿明感到宝生、子荣、定富噱头势再是个大,呵缸势再是个足,围着阿琴其实都在燥弄,心里笃定得很,便与老翁聊起话儿来。
“大伯,你前头说郁达夫的《迟桂花》,是坐在这树下面写出来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小同志,写东西不身临其境,哪有灵感,哪能写出好诗文,就像徐志摩的《再别康桥》,这种诗儿才叫诗,如果他没那个经历,没那个感受,如何写得出?”
“大伯,你文化蛮深蛮好的,过去是不是教书的?”
“是的。现在退休了,帮子女烧烧水儿,管管摊儿。我们这村儿,平常是靠茶叶的,这桂花开的一个月里,家家户户就挣外块了。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老祖宗庇荫我们,留下这么多树儿,让我们靠树吃树。不过,比起你们城里人,毕竟郊区角落里,生活有许多不方便,日子过得还是蛮清苦的。”
“现在改革开放了,有句话儿叫‘一切向“钱”看’,今后旅游业搞起来了,你们这里说不定要大发了。”
“其实翁家山、满觉陇,一头连着龙井,一头连着虎跑,山青水秀,有茶叶,有桂花,风景确实不错,像你所说一旦开发出来,真是个休闲娱乐的好地方。”
时间已晚了,阿明告别老翁,要回城了。老翁跑了上来,塞了几块桂花糕在他手上,希望他今后多带团员来坐坐。
小王是坐4路车来的,回去便由子荣的自行车带着他走。大家从赤山埠下坡儿时,放开喉咙,大声叫喊,开心得不得了,一直冲到了杨公堤口。
到了长桥时,阿明坐在三轮车上,想到明晚与阿琴的位儿,心里美滋滋的——和她在一起,总能涌起遐想,虽然非份,但别有一种滋味在心头。
放好录音机后,阿明独自静静地坐在中心店里,仔仔细细地读起了阿琴给他的诗儿:
我送你一片红叶
我送你一片红叶,
热情在月色中停泊,
也许早被遗弃,
惆怅的寂寞,
再能对谁,
绽开缠绵的笑涡?
我送你一片红叶,
也许你已锁进屉桌,
当你再看到那一片叶,
只能悔春的枯涩,
冬天快来了,
我期待在空虚的深壑。
阿明读着读着,眼儿盯在了“空虚”两字上。是的,自和杨梅断掉后,空虚折磨得他颠来倒去的,他的灵肉就像被万蚁蛀空的堤坝,随时随刻会崩向万劫不复。天保佑,他挺过来了。如今,心念又被两首诗儿引向了那一片迷人的情海,这叫他既兴奋,又迷茫。
阿明望着窗外的月亮,忽然又燥热起来,那汹涌而来的涛浪,掀得他一叶小舟晃向东,晃向西,晃得他心乱如麻。
他感到肚子饿了,好在桂花糕给自己留了一块。他吃着香糯糯、甜滋滋的糕儿,关上了中心店的门儿,往家回了。
不巧,第二天的傍晚,飘起了绵绵细雨。是去呢,还是不去,阿明犯难了。
“宁可她不来,不可我不去。”
他这般想着,便披上雨衣,跨上自行车,早早便去等候了。
那桥上几乎没有来往的人了,偶尔有一辆公交车驶过。风儿夹着雨儿从湖上吹过来,飘在人的脸儿上,凉丝丝的。
这长桥对阿明来说,再熟悉不过了,尤其小时候的抲鱼,历历在目。岁月如梭,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今晩站在桥边,不是准备偷鱼,而是准备偷心,他自己都觉得好笑了。
阿琴没有失约,准时来了。他们说了几句,便踏车从南门进入了花港公园,在小南湖边儿上的长廊里坐了下来。
如果是晴夜,来去的人多,他俩绝对不敢去的。这晚因为下雨,进入公园,见不到人影儿,长廊里又有地方可以避雨,所以铺开纸儿,挨得很近。
对面的苏堤亮着路灯,隐约可见薄薄的雾儿笼罩着的堤柳和桥儿。时尔有鱼儿跃出水面,荡开一圈又一圈波儿。长廊边有不少桂花树,桂子在风雨中飘落下来,铺了一地,散发出沁人心脾的香气。
在充溢着梦幻诗意的这雨夜湖畔,他俩对视着,此刻什么话语都是多余的,只从脉脉的眼神中就可以感受到温情在一点点灼热起来,直至融化两人最后的距离。
阿琴缓缓靠在了阿明的肩头,就像杨梅一样,微微闭上了眼儿。她是个过来人,没那么害羞,有的只是渴望。
阿明已不是从前的阿明了,他看着她那柔媚的样子,闻着她那清幽的香气,已不会心慌卵跳手足无措了,而是柔和地然后再紧紧地抱住了她。
他俩都渴求在深壑里填补各自的空虚。刹那间,这天地似乎属于他俩了,在久久的紧拥和甜吻中,什么烦恼、顾虑都消散在悉悉咝咝的风雨里了。
“男人不花,女人不爱。”阿琴娇喘地依偎在阿明怀中,脸儿如久旱逢甘雨,更加艳迷。
“女人不千1,男人不喜。”阿明看着美人儿,仿佛又回到了与杨梅相处的日子。
是的,当他紧拥而亲她时,就把她当成杨梅了,只是触摸到更大的东东后,才回到了现实。他细细享受着——这是老天爷赐给他的艳福,一层窗纸捅破后,幸福原来离他这么近。
“阿明,你写的诗儿真不错。”
“阿琴,我是在你的诗儿启发下,才写出来的,没你写的那么好。”
“阿明,你会不会怪我、怪我介露介骚的。”
“我急个套会怪你呢?即便今天我们不走到一起,能收到一个美人儿的心诗,男人家都求之不得呢!你婚姻那么不幸,年纪轻轻就守着活寡,金菩萨、泥人儿听了都会落泪的。再说你才二十七岁,正青春年华,不骚才怪呢!”
“我没看错人,能与你诗儿唱和,也是一件毛大的乐趣啊!你知道我昨天晚上回去后,看了你多少遍诗儿吗?整整一夜头!”
“阿琴,我也与你一样,昨晩躺下后,浑身像小虫儿咬似的,痒得受不了,翻来覆去想你的诗儿,恨不得变成风儿,到你旁边来,和你说话儿。”
“阿明,你晓得了我心意就好。前些日子,我怕你不领会,见了面又看不起我,所以第二首诗儿迟迟不敢再给你。”
“你送给我的枫叶,我会夹在簿子中,珍藏一辈子的。”
“我看得出,你这人蛮重感情的,心底也蛮善良的。比如小王那件事儿,我前头虽然反对,但看你发火批评郦凤他们,就觉得我错了,而且。。。。。。”
“而且啥西?”
“而且通过这件事儿,我更喜欢——喜欢你了!”
阿琴说完,又微微闭上了眼儿,将脸儿慢慢贴了上去。阿明看着她粉红的桃脸和鲜润的樱唇,激情顿时勃发起来,抚摸着她的双腮,情不自禁地俯下脸去。
他俩又融化在梦幻般的诗意中了,许久。
风儿徐徐,雨儿丝丝,花香阵阵,湖浪轻拍着堤岸,这一切似乎都在为他们此时视世俗为废物的人儿祝福。
“阿明,你在想啥?”阿琴紧箍着阿明的头颈,在他的脸颊上又亲了一口。
“我忽然想起了中学的班主任。”阿明思绪随风,似有感慨。
“哦?想班主任作啥?难道。。。。。。”
“阿琴,是这样的。我班主任是个女的,姓汪,像个混血儿,很漂亮,当时三十岁左右,她与我同学禇军居然好上了。有一天,我去钓虾儿,就在这里看见他俩撑着花雨伞,手牵着手儿在耍子儿。当时我惊呆了,心想为人师表的老师也会搞出这种乐乱三千2的事儿来,真当是活见鬼了。”
“阿明,七情六欲,不管他们年龄大小、地位高低、穷的富的,人人都有的,也许你班主任很孤独,也喜欢你的同学,就搞在一起了。”
“道德道德,不盗不得;抱负抱负,不抱不服。杭州人有句话儿叫‘偷来肏格外舒服’,阿琴,你说是不是?”
“我和你刚刚跨出这一步,急个套晓得?不过,我总感到心儿扑通扑通的,紧张死了,傍恐3被熟人撞到。”
“是呀,正儿八经找对象,在路上就不会这样急煞活煞4像做贼似的。”
“你是个采花贼!”
“我是采花贼?”
“你专偷女人的心!”
“我会偷女人的心?”
“会偷!会偷!会偷!”
“好!你说我偷,我就偷!”
阿明性儿又上来了,一把夹住阿琴,上面偷够了,拼命地要往下面偷。
阿琴这晩没穿裙子,双腿夹得紧紧的,身子像蛇儿似的扭来扭去,两只手儿使劲地推。
“阿明,为了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也为了自己的情感,但我只能给你一半,还有一半——以后再给你,好不好?”
“为啥?”
“等我离婚后。”
“哪要等到啥时光?”
“要说快也快,要说慢也慢。阿明,假如我离婚后,你会不会、会不会——和我在一起?”
“。。。。。。”
“阿明,你怕了是不是?”
“嗯,有点。”
“没关系,感情总要慢慢交培养的。即使我不离婚,到了那一步,我也会都给你的,真的!”
阿明知道强扭的瓜儿不甜,杨梅也是到了最后才心甘情愿奉献给他的——女人不是精巴鬼儿5,她愿意的时候,都会扑心扑肝对待男人的,只要男人真心爱她。
【注释】
1女人不千:女人不千涩涩(又作千色色,搔首弄姿、卖弄风情)的简语。
2乐乱三千:杭州话,寻求快乐而有悖道德的乱搞之意。
3傍恐:杭州话,担心、恐怕之意。
4急煞活煞:杭州话,匆匆忙忙之意。
5精巴鬼儿:杭州人对小气、吝啬的人叫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