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西湖有三堤,除出白堤、苏堤,另一堤叫杨公堤,为明代杭州知府杨孟瑛疏浚西湖修筑而成,故名。其堤与苏堤并行,北起灵隐路,南至虎跑路,全长3.4公里。2000年之前荒废,杭州俗叫西山后马路。2003年西湖西进工程恢复旧景,自北向南有六桥,依次为环璧桥、流金桥、卧龙桥、隐秀桥、景行桥、浚源桥,俗称“里六桥”。堤上串连曲院风荷、杭州花圃、金沙港、郭庄、茅家埠、花港观鱼、乌龟潭、浴鹄湾诸景点。春天,溪流潺潺,鸟语花香;夏天,荷叶满塘,清香扑鼻;秋天,万木黄绿,错杂缤纷;冬天,雪覆芦荡,冬鸟翩飞。小子有一首《杨堤景行》,单咏这杭州西湖新三十景之一,诗云:
春风过港西,又见柳花堤。
水碧香荷挤,林幽锦鸟啼。
秋光浓桂叶,银露满菊篱。
鹭啭湾桥雪,寒梅正俏时。
阿明有了适合的工作,虽然工资少得不能再少了,但可以自混自了,这样便减轻了老婆的不少负担。《龙虎风云演义》他已写得入轨了,思绪日日犹如泉涌,欲罢不能,于是白天开车,每晚写书到深夜。原先是想靠写书糊口,有了饭碗后,养家糊口的念头就不那么迫切了,有时也搁下笔,到舞厅去消遣消遣。而搬到下沙去住后,二十多公里路实在太远了,就无法再跳舞了。正是:
万物荣枯皆有定,秃笔一枝了心愿。
299.见鬼
驾驶班绰号叫“二百五”的章师傅是个老泡儿,肚量极小,像女人似的一点都不肯吃亏。他欺阿明新来,常常用这样那样的借口将重活扔给他,自家挑近便轻松的活。
“阿明,刚才你上厕所的时候,马庭长来找你,今天要去趟绍兴,二百五抢了去。”这天刚上班,任师傅悄悄告诉阿明。
这马庭长原是行政庭的副庭长,后调到执行局当副局长,还没用过阿明的车。出一趟杭州城区,就有45块的津贴,这种活儿既有钱,又有律师、当事人请吃,只怕轮不到。
“二百五一空就往办公室跑,打听明天要做的活,上次抢你的好活儿,今天又来抢我的,他是欺负我们新来。任师傅,这人太能干,肚肠比小鸡还要小,我们弄他不过呀!”阿明心中不爽。
“我们去要求三个科室每月轮流用谁的车,这样好好差差搭搭,公平合理,大家没话说,你觉得怎样?”
“这样也好,省得好活儿老是被二百五抢了去,而我们去跑垃圾活。”
更令阿明不爽的是,二百五跟着马庭长连跑了三天邻县,也就是有135块津贴,这样下去,岂不明摆着吃亏了?
于是他和任师傅去局长办公室要求轮流用车,局长思索了一下答应了。
新来了三个年轻的驾驶员,做了没几天,厌憎工资太少,扔出钥匙连影子都没有了。接着招进了附近沈家村、草庵村各一名上了50岁的人。这两人似是赌鬼投胎来的,或是在村里赌惯的,中午2个小时休息便关上门,吆呼大家打老k、掷骰子赌钱。
这一下中午热闹了,喉咙都梆梆响,赌得不可开交,根本无法打瞌睡。
“这是机关,不是个企单位,来打官司的老百姓听到看到在赌博,还成什么样?”寿大铁青着脸,召集驾驶员开会。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像瘟鸡笃头默不作声。
“眼一睁,活着;眼一闭,没了。一睁一闭,一睁一闭。。。。。。”
开完会,上洗手间,寿大仰头对着墙壁边喳西,边不停自语。阿明看他那正儿八经的样子,忍俊不禁,转过脸去,假装没听见。
“阿明,执行局做做如何?”寿大系着裤扣问道。
“还可以,就是银行、房屋查封的事太多,一天到晚没得停。”阿明实说。
“我听执行局的法官说,章师傅车子开得太慢,任师傅太快,你不快不慢,都喜欢坐你的车出去。不过,你这辆142最破了,明年报废给你安排一辆好一点的。”
“那谢谢领导了。”
“中午多休息,表再去赌了。”
“哦,哦,知道了。”
驾驶员都不敢在院里赌了,时光一到,就转到贴隔壁的棋牌室里去打光2的麻将。台板费2小时只要20块,一人交出5块,于是大家抢着坐下去,有时开两桌,日日赌得昏头昏脑。可是,这样子一天时间就很快消磨过去了。
“乒。。。。。。乓。。。。。。刮。。。。。。啷。。。。。。当!”
大疯子开接送副院长的车了,这天快临近中午,他正准备出发打麻将,副院长来了电话,中午又要出去吃饭。
“一天到晚吃!吃!吃!吃不光的饭,吃出毛病早见阎王去!”
大疯子懊恼态固,朝天乱骂,又搡起了洗车用的洋铁桶儿——车子都要自家洗的。
那走廊很安静,这一搡太尖响了,不少工作人员晓得大疯子又因工资少在发脾气,都朝他笑笑。
“大疯子,你现在跟着领导到处去白吃、白拿,老子还轮不着,每天不是市看守所,就是拘留所提犯人,来回一趟市看守所就是九十公里,上、下午各一趟经常性的,吃么吃力煞,一包香烟的好处都捞不到,你中华、阳光利群吃都吃不光,每个月又有200块接送领导津贴,还发什个脾气?”小疯子很眼热大疯子。
“小疯子,那老子同你调一调,我去开法警车,你去接送领导急个套?”大疯子就是常用这么一句话来压小疯子。
“老子早晚都要遛狗的,七点多就去接领导钓鱼,晩上天天吃饭吃到八九点钟,还要去洗脚、卡拉ok什么的,弄到深更半夜,吃不消,吃不消!”
“吃不消,你就表眼热老子有烟儿抽,有津贴!”
绰号不会取错的,小的总是弄不过大的,不过另外驾驶员还是蛮怕小疯子的,他疯起来连法官也敢骂——他是来混日子的,这么点工资到处挣得到,不怕丟饭碗。
阿明却不一样了,他找了太多的驾驶员工作了,要么他自己做不动,要么人家说他年龄大,这开警车虽然工资少,但没违章,开到哪里就停在哪里,且呜啦呜啦威风通气。所以,他还是很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平常不乱说乱动,更不像大疯子、小疯子经常公车私用,甚至敢掼啰事1。
“阿明,科室轮流用车了,二百五捞不到实惠,常在背后说我们坏话哩。”任师傅给了阿明一支烟。
“我也听人说了,他说我们上班打瞌冲,炒股票,空下来车子也不去弄弄干净,这个刻极鬼2,上次三节生意被抢去,他发不了财,我也饿不死,没好心的人迟早也是没好报的。”阿明也对二百五不爽。
“挣了什个点钞票,都是脚傍脚的临时工,还要自己搞自己。”
“唉!钞票人人欢喜,大钞票挣不到,小钞票就不肯放过了。”
“阿明,你不是在写书嘛,将来挣大钞票的。”
“要写得好,写不好一分钱都不值。”
“写书没钞票挣,那不是在空劳劳吗?晩上这点时间还不如搓搓麻将?”
“我写书只是爱好而已,动动脑筋,省得老来得痴呆症。”
阿明有时下午出车回来迟了,也不回家去吃饭,随便吃碗面儿后,就到星辰或大森林歌舞厅去,跳完舞儿再回家。
这天晚上,他进大森林正找位子,阿华走着台步迎面而来,想避也避不开了,就赶忙低下头。
阿华在阿明面前忽然站住了,斜着头乜视着他。阿明被她呆滞的目光看得有点心慌起来,拖开椅子就坐了下去。忽然,他感到一只手搭在了肩膀上,抬头一看,阿华正朝他怪兮兮直笑。
“你叫阿明,住在彭埠的吧。”阿华似乎认出些阿明了。
“七跷八跷,彭埠笕桥3,我说的正宗杭州话,可不是那里人,你认错了人吧。”阿明不承认。
“你明明是住在彭埠的阿明,你说过很喜欢我的!”
“你真认错人了。”
“我又没毛病,急个套会认错人呢?我给你买新衣服穿,我陪你去剃头,你都忘了?”
“没那回事。”
“后来你寻姑娘儿去了,不要我了,我到处寻你也寻不到,你好没良心啊!”
阿明见人进来越多了,不想与阿华再纠缠,拿起茶杯就到另一头去躲避了。阿华呆站了一会,才走着台步到里头去了。
阿明跳舞的兴趣都被她搞坏了,生怕再被她纠缠,也不敢上去跳,头脑里嗡嗡的,坐在角落头打呆鼓儿。她曾经给他带来了人生的转折,也给他带来了不少快乐,如今这一切都昨日黄花了,阿明此刻的心中,更多的是替她感到悲哀。
他正浮想着与阿华的往事,一个在什么地方看到过的男人入了眼帘。他高高大大的,与一个垃圾女人跳了过来,而且夹得她紧紧的,不停地与她说话。
阿明脑海里极力搜索这个男人曾经在哪里见过,终于想了起来。
没错,这个男人就是勾走小露的男人!
还在保险公司做时的一次晚快边儿,他去三宝新村交女儿的生活费,见这人与小露及其大人正要吃饭,小露冰冷着脸,叫都不叫阿明进去坐一下。那天在回家的路上,他恨死了这个男人,是他这个第三者破坏了他的家庭,眼下又看见了这人,不由得一蓬火儿直要冲出头顶心来。
阿明的眼儿始终再没有离开那男人,半场下来,他确定这男人与那女人是搭子。那女人早几年舞厅里就经常踫见,人生得难看不说,还是个烂货,不知道换了多少男人。如此看来,这个男人的档次相当低,而小露怎么会不惜离婚与这种没品味的男人勾搭上了呢?
他胡思乱想着,再无劲头跳舞,黑舞儿一开始,便起身下楼要回家。
“阿明,这么早回彭埠去呀?”
背后一声响,阿明回头一看,吃了一惊,原是阿华跟在他屁股后头。
“我不叫阿明,你认错人了。”
“你烧成灰我也认得出,你要去找姑娘儿,不要我了?”
阿明看阿华阴阳怪气的脸,听她疯七疯八的话,汗毛支管都陡起来了,越想越可怕,也不去理睬她,加快脚步而走。
阿华紧随了上来,阿明见状,暗暗叫苦,拔腿就跑,慌忙中只看到一个人倒在了路上。
跑到了建国北路宝善桥车站,有几个骑电瓶车踏自行车的男人追了上来,说他撞倒了一个老头子,随他如何解释、争辩都没用,拉着他回所巷去。
所巷路口的地上躺着一个老头子,阿明见了,鼻头汗顿时涔涔直下。过去一个骨折,医医千把块足够了,现在没个一二万绝对不行;假如脑溢血半死不活的,那医疗费就是个无底洞了。
他每月只赚953块,这如何赔得起啊!
【注释】
1掼啰事:杭州人指扔下令自己不痛快、不愿意做的事。
2刻极鬼:杭州人骂刻毒之极的人。
3七跷八跷,彭埠笕桥:杭州俗话,彭埠、笕桥原为杭州郊区,说话口音与城里人不同,有蔑视乡下人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