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林孤岛,位处大梁东境,据祁冥山百里之远。
此岛叁面环水,仅有一条林中小路延伸至繁华世外。冬日里白雪皑皑,屋顶院内,林中树木雪白一片,美得令人不禁赞叹。
马蹄将小路踩出印迹,一路蜿蜒到孤岛之上。
烟岚被抱下马,望着眼前美景不禁感叹:“这也太美了!公子,这便称得上是世外桃源了吧?”
萧戎牵着马,跟着前面的女子。
不是烟云台那小小的厢房,也不是四处布满机关的祁冥山,如此天高地阔,如此美景,烟岚笑得开心极了。
住处是一所不大的木屋,正临阔海之景,叁面林木环绕。树木枝桠上的雪看起来沉甸甸的,纤细的手指轻轻一碰,那雪花便簌簌地落下来。
微微冷风吹过,雪花粘在身上,瞬间化成漂亮图案,看得人着迷。
“喜欢这里?”
骤然身后之人发出声响,烟岚才反应过来。
她竟沉迷于雪景之中,将主人落在了身后。
只是在这漫天雪地当中,他鲜少地穿了一袭白衣,不同于平日里黑衣映衬下的肃杀之态,眼下确是一番翩翩贵公子的模样。
身旁马儿温顺听话,男子负手而立,高大挺拔,雪花飘落,落在那黑发上,竟显得无比禁欲。
而这般清冷的人,任谁也想不到夜里会解开女子的衣物,淫靡至极地亲吻和抚弄。
片刻的出神,使得萧戎朝她走了过去。
这一走近,便更显得她身形纤瘦娇弱。
“问你话呢。”
烟岚忙点点头,“喜欢,烟岚很喜欢这里。”
她仰着头,眸中是遮不住的欢喜:“这样的地方,恐是一直住着也不会腻的。”
这般真切的笑容,如春日化冰的泉水般滴进了人的心里。
“公子,烟岚这就去将屋子收拾干净。”
屋内,烟岚将他的东西放置得井井有条。屋外,萧戎站在廊前,眼望着对面辽阔的海域景象。
虽是背对着屋内,却也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清香传来。
曾经他住在气味难闻的马厩旁,做着喂马的伙计,她便时不时来找他。
名贵的西域奇香也好,木芙蓉沐浴过后的体香也好,总能掩盖住一切不好的气息,久久萦绕在身边。
大约便是对那好闻的气味着了迷,才总想在她身边,跟着陪着,听她轻灵的笑声,看她颐指气使欺负人的样子……
如今算是做到了。趁着她失忆,强迫着吓唬着,将人留在身边,日日看着闻着,甚至肆无忌惮地触碰着。
那张惊艳脸蛋上露出的表情,害怕也好,娇羞也好,即便是疑惑的模样,竟也能勾得他蠢蠢欲动。叁年来的每每想起她时的浓烈杀意,却在她那该死的一声声“公子”中消磨殆尽。
既如此,那便就这样。
就像现在这样……
萧戎转身,看着屋内忙忙活活的身影。
耗上一辈子来赔,也未尝不可。
此时烟岚从房中走了出来,“公子,屋子都收拾妥当了。”
她轻抚了下额间的细汗,又看见外面天已擦黑,“公子是想先用膳还是先沐浴?”
她一边说着,又一边自顾自地朝隔壁的后厨走去,“还是先用膳的好,叁日奔波,已经错过了除夕和初一,眼看着连初二都要过了,还未吃上一顿像样的席面。”
鬼使神差,萧戎跟着她走了过去。
女子挽着袖子,露出一小截纤细的手臂,拿起了砧板上早已放置整齐的食物。
“公子,咱们才刚到,这些东西是何人准备的?”
“家仆。”
她点点头,也是,明知阁主将要在此小住,想必也是早早便置办好了一应吃食。
烟岚准备清洗蔬菜,双手刚浸到冰得扎手的水中,便立刻被冻得通红。
一旁的男子清楚地看见她瑟缩了下,脸上却不曾显露半分娇气和不悦:“这水是不是泉水啊?比寻常水要清澈些,就是有点凉。”
曾经的她,哪里做过这些事。娇生惯养的,走到哪都要人侍奉,被惯得大小姐毛病一大堆。
他走过去,从她手中拿过了那些菜,“你去做别的。”
烟岚有点楞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又见他熟练地洗着东西,仿佛早已做惯了一般。
哗哗的水声充斥在两人的静默间,烟岚四处望望,最后目光落在了灶台上。
背后传来异响,萧戎转过身来,就看见一道粉白身影,正蹲在灶台前,手里拿着打火石砸得啪啪响。
见他连菜都洗好了,这边还未有任何进展,烟岚耳朵有点红,一双美眸满是歉意。
明明是做婢女,偏偏什么也不会。
“要不……”烟岚将手中的打火石捧到他面前,轻声问:“我来切菜吧?”
那副不好意思的表情,此时此刻落在他眼中,竟有些可爱。
萧戎立刻别开目光,没说什么,将手中的东西放到了砧板上,用她递过来的锦帕擦干了手,然后接过了打火石。
烟岚拿起了刀,仔细地切着菜,顺带着还悄悄瞄了眼正在生火的某人。
这回是她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单膝蹲在灶台前,指尖随意地将打火石摆弄了几下,火苗顺着灶台口的干枯稻草迅速燃烧。
火光映在他的脸上,映着侧颜轮廓清晰,好生养眼。
倏地他侧过脸来,目光直直地与她对上,那眸光锐利似箭地捕捉到她,莫名心中一惊,手下一抖,紧接着疼痛感传来。
“啊。”她低头看向被割破的手指,见血滴在了砧板上,忙将受伤的手拿开。
这时萧戎已经起身走了过来。
“是我大意了……公子,烟岚这就重新洗别的菜,这些,这些就不要了。”
可还未等她动作,那只受伤的手便已被他拿了起来,她被扯着向前一步。
这使得两人离得很近,女子的身体近乎贴在男子的身上。
萧戎正盯着她手指的伤口,未曾注意到烟岚那只未受伤的手,手腕正贴着菜刀的刀柄。
她低头看了一眼。
如此近的距离,如果此时能伤他一两分,应该……总能争取到逃跑的时间。
眼神闪烁,而那只手不自觉地摸到了刀柄。
却未想被割破的指尖上忽然传来湿热触感,烟岚瞠目结舌:“公、公子。”
指尖的血被吮吸干净,灵巧的舌尖划过,烟岚不禁身体一抖,想抽回手,却奈何手腕被牢牢抓住,半点挣脱不开。
她甚至有些担心,若他瞧出了她刚才的歹念,会不会……一口咬断她的手指?
正担心着,就见手指完好无损地出现在眼前,萧戎说:“口子不大,不用涂药。”
“啊,好,好。”她看了眼火已经很旺的灶台,“那……”
话还未说完便被萧戎打断:“去将碗筷摆好。”
区区两只碗和两双筷子,不过说两句话的功夫便摆好了。烟岚乖巧地坐在一边,看着他娴熟的动作,不禁将心里话问出口:“公子,你是喜欢做这些吗?”
听说才能非凡之人,总有些特殊的爱好排解心中不畅,莫不成下厨便是其中之一的法子?
殊不知这些并非他喜欢,而是不得不做。那马厩旁窄小荒凉的院子里,一切活计都落在他身上。那时候母亲体弱多病,常年服药,哪里有力气做这些。
小小的他只比灶台高一点,便踩着木凳,踉踉跄跄地将勉强做熟的菜端了下来。年复一年,生火做饭,洒扫浆洗,搬扛喂马便都成了习惯。
那些并不讨喜的往事回忆划过眼前,萧戎抬头看她,手上动作未停。
“谁叫婢女无用。”
烟岚一听,赶紧起身走过来,正好将盛出的菜接了过来。她朝着萧戎讨好一笑:“公子放心,烟岚会好好学的。”
萧戎手上一顿,随后沉默着又做出了好几道菜。
烟岚在旁边夸个不停,原本寂静着到来的夜晚,竟也热闹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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