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咳咳咳……”
梁仟伸出右手来将那把匕首捡了起来, 上面漂亮的雕花带着鲜红的血液, 这是一把专门配置的匕首。男人身上本是收敛的戾气带着怒意爆发,他死死盯着少年,忽然去想要扶起他,直视他那双深蓝色的眼睛。
“伤口在哪?”
戏柠舟混合着舌尖血强烈地吞下, 裂开微笑, 血液顺着他苍白的唇色流下,将本虚弱的唇彩染得殷红。少年抬眼间的神色带了一份梁仟从未见过的妖异,他苍白的手以很小的力度去推梁仟,踉踉跄跄站起来。
梁仟看得清楚,少年那双钢琴家般的手在剧烈颤抖着, 然而他墨绿色的正面衣衫上却没有半丝血迹。戏柠舟看着他, 久久没有回答,少年侧耳一凝, 用右手擦去下颌上的殷红。
“梁仟……”戏柠舟刚刚强硬压下去的咳嗽又欲激起, 深吸一口气, 微微开口。那些在口腔内包含着的血液带着大脑深处的晕眩袭来。
“老爷子在外面吗?”
梁仟没有回答, 他看着少年因口齿开合间而流下的血液, 像一条妖异的巨蟒顺着少年白皙的颈项上滑下。他刚才吩咐梁凉走的时候就已经没有看到老爷子了, 现在并不知道老爷子是否在外面。
戏柠舟似乎知道自己问话里的漏洞,他敛下眸子,用袖口将下颌上的血再次擦掉。少年的语气很轻, 带着虚弱:“用匕首割喉的时间只需要几秒钟, 一枪毙命的时间连几秒都不用。机械性窒息死亡需要几分钟, 高楼跳下只需要算谋角度和几秒钟……如果对方的目的不仅仅在于杀死某个人,他想要得到虐待方面的快感或者个人所谓灵魂上的忏悔,他会用什么手段?”
“将对方引用翻版古代时候的‘凌迟’?千刀万剐也不足以将他内心那点所谓的报复和变态的欲望发泄出来,所以大部分杀人犯选择的是在一个暂时性绝对安全的地方,以多种工具不同手段来强加于受害者身上,让其死于痛苦疯狂。从戏家大厅出去直到大门口,需要过三道桥,八间合院,十七条长廊或短廊,如果对内部结构足够熟悉,算走错一次路程来说,从戏家避开所有人出去的时间半个小时足够了。”
“然而现在……从你进来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戏柠舟皱了皱眉,本能性甩了甩发懵的大脑。
梁仟明白了戏柠舟话的目的是什么,对于他估测的东西现在就像有魔力一样终究会实现。但是梁仟不明白戏柠舟为什么要绕很大一个圈子来说,对于他似乎有嗓子这类病症的人不应该言简意赅吗?
戏柠舟不仅要言简意赅,更应该快速和梁仟退别。他将匕首插.入的地方在左下边的腹部,匕首很薄,对于他这样不正常的人来说,只要没有晕倒就能撑下去。两边肉片的夹合程度很高,对于血液的控制却开始恶化起来。
梁仟从心底里莫名开始急促,似乎是急促少年的身体,他并没有发现少年左腹的腰伤。只是觉得少年的“咳疾”并不简单,流了一口的血,这种病不上医院治疗是要恶化的。
恶化……
梁仟将戏柠舟整个人都想简单了。只见对方淡然地站了起来,从容地撇开颤抖到僵直的手,对着戏台子后的帘布准备掀过去,却被梁仟一把拉住。
“你生病了,病发很严重,需要治疗。”
少年忽然转过来左手拉住男人的手臂,以死寂而无光的眼神看着他:“梁仟,你心里有答案。你知道老爷子已经不在饭厅,现在照我说的去做,戏家确实死人了。我也不想知道你究竟是喜欢那份被人捧高的荣誉还好,还是喜欢那份至高无上的感觉也好,都与我无关。现在去照倚仗整个戏家最危险或者最近的地方,找尸体。”
少年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很哽咽了,他在费力克制不停涌上的鲜血,少年深蓝色的眼睛旁泛着红色,整张脸白如死灰。
“呵,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老毛病了,国内外都拿捏不好的病。”少年眼神里永远藏着宁泊淡然,他推开抓着梁仟的手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撇开头而去。
梁仟没有说话,他已经被戏柠舟这句话堵了很多次了,但是对方说得在理。他转过头去,正要从戏班子出去,却发现自己刚才被少年左手抓住的地方上面一片血迹。冰凉的触感还在,但是血迹顺着少年漂亮到扭曲的手指轨迹留在他身上。
少年刚才擦嘴角旁血的时候用的是右手,但是刚刚抓住他左臂的是左手。左手上的血迹是从哪来的?梁仟忽然转头去看自己右手上捡的匕首——这把匕首上的血是从哪里来的?
窗外风声鼓鼓,后闻雷声先见闪电。快如飞马的闪电在戏家西边彻如白昼,伴着一声雷鸣,让风速更快。不知道究竟来的是大雨,还是台风。
梁仟狠了很心,手中一握匕首柄头,从戏台子后一跃而去。
*
戏柠舟清楚自己撑不了太久,带着整个身体常年注射药物,已经无法将意识自我控制到最好状态。刚才腹部的伤口上面估计有病菌没有消除赶紧,不打预防针的话,他这个身体又要倒下了。
离开场还有一个小时二十分钟,他不可能支撑一个多小时。戏柠舟扶着戏班子内的钟罄,无意间敲打的声音带了一丝悦耳,他将眼睛正常睁开,忽视面部夹骨上的酸痛,在戏班子后台内看到了一个人。
“小少爷?”
——文檠。
本身刚才在给所有的人化了妆弄好了脸谱,但情绪处于低落的文檠并没有注意到戏柠舟的进入,刚才看清了镜子后的影子才发现是戏柠舟。
戏柠舟皱起眉,让左手捂住身后方错位过来的血迹,腹部上侧开的伤口已经开始大幅度流血了。只是少年精致的表面上一片冷然,将所有不适转为无视化:“你怎么在这里?”
“我刚刚给他们所有的人都画了妆但是……”文檠忽然很难为地抬起头,“但是,我没有看到温单。”
戏柠舟盯着他,嗤笑道:“温单?这几天演戏的不都是安榭莞么?”
文檠的脸色变得死白,但是眼眶里透露着平静。他没有否认这句话也没有赞同这句话,只是平静地看着戏柠舟,丝毫没有发现对方有什么不对劲。
戏柠舟迎上对方平淡的眼神:“你是一个绘手,经过你笔下的东西带着的是一种伪装。我不知道你究竟找的谁来代替温单,但是光凭温单出事了你却没有告知我或者其他人这一点,就足够被戏家所针对。你知道自己是谁,更清楚自己在干什么。”
文檠忽然抬起头,眼神格外坚定:“我和阿莞要把这场戏演完,这是她的心愿,也是我的心愿。”
戏柠舟忽然觉得在戏家内部的人应该有个定向猜测了,但是以文檠的各种姿态手段人格来说,完全能和处理尸体的人配合在一起。他不会怀疑自己的判断,凶手不可能是文檠。
“那安榭莞呢?”
文檠陷入一种自我回忆的姿态,他没有看到戏柠舟越发苍白的脸色,也没有注意到对方斜侧方捂着的腹部。他的神色有些恍惚,他抖了抖嘴唇道:“阿莞有腿疾。平日里看不出,但是一到高难度的抬腿或者侧劈时就完全不能……她不甘心,上次找不到的感觉让她自己训练了很久,然后……”
戏柠舟看着他,窗外风雨大作。
“她不甘心啊!最后这两场戏了!为什么……”
戏柠舟眯起眼睛——文檠在说谎。面对戏家的小少爷追问,为什么会说谎,他是要掩盖什么或者扭曲什么事实?
戏柠舟此刻无暇顾及他说谎的真实目的,病发的克制只能凭借药物,他这样以痛感压制血流是完全不能控制病情的,反而会使得情况恶化。
他要找一个地方,以最好的伪装姿态避开身后的人。
“我去吧。”
文檠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一脸惊诧地看过去,对于戏柠舟那一副蛊人的嗓音也带了疑惑。
“您……”
“我说我去。这一场戏不能拖,以最快的速度让外面的宾客安静下来。我不能唱,你吩咐一个其他人伪声,我代替安榭莞上台。”戏柠舟将话重复了一遍。台上是所有宾客的焦点,趁身后的人还没有确定他的位置,更不敢贸然开枪直接带人。这些人的目的只在于他,对于外面那些迂腐老头和他们各自带的保镖是能不惹就不惹。
没有什么地方能比戏台上灯火通明,众人瞩目更安全。最明显的地方也是最佳的躲避地方——他们要的不是他的命。
“但是脸谱……”文檠来不及多思考,顺着对方的话和安排接下去。他虽然是绘手,但以最快速度赶窦娥的面张也需要半个小时。
文檠所顾及的东西戏柠舟清楚,这个身体完全不能够坚持半个小时,他转头看了看身后:“我不用脸谱,用那张面具。”
端放在高台上那张明黄色的面具,面具上朱笔勾绘,在窗外闪电下越发妖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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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梁和戏戏的感情开头走得还是比较坎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