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守着青年在外面买比巴卜的时候并没有预想过入场后可能发生的剧情。毕竟两个人下班后一起看电影什么的这种小日子还是很滋润的, 如果四舍五入的话, 这也算是两个人的第一次约会了。
很多情人在约会之前都会设想很多种会发生的“意外情况”,然后在私下先脸红几番。各种公主王子转换一下,或者紧张得手心冒冷汗,声音打斗, 设想恋人反应。
这点小情趣在两只抱着爆米花的大男人身上没有半分体现, 梁仟到还有点苗头,不过他想的应该是戏柠舟看电影看着看着就玩手机或者发呆,再或者自己可以趁着黑得看不见五指的地方亲一口。
没想过他会直接抱着那一大捧爆米花睡昏过去,更没想过恋人会被天空一声巨响给吵醒。
对,就是天空一声巨响。
被迫抱头蹲下后戏柠舟还有些迷糊, 偷个闲在口里丢了个比巴卜开始嚼, 才将眼睛完全睁开探个脑袋四处环视一圈。没等青年把他那要探测周围的雷达完全展开,身边同样抱头蹲下的男人一个大巴掌把他的头给压下去。
“(挑眉)”嚼着口香糖的青年不太舒服男人的这个动作, 他现在的动作本身就是被对方强制性拉下来的, 现在脑袋上被快速拍了一巴掌让他也皱眉起来。但看清楚对方墨色眼瞳里的严肃, 戏柠舟就安静下来偷偷打量了。
啧, 被这种方式打扰睡觉还真是厌烦啊。
“都给我抱头蹲下!一个一个蹲着走上来!”站在大银幕前面的人制造了刚才的那一声巨响, 手中那黑哟哟的玩意儿还冒着烟, 给这家电影院的天花板上留下了一个洞。
现场似乎被提前控制了,电影院的保安反而和那些穿着黑色皮衣靴子的人站在一起,大概是蓄谋已久的事情了。对方的人还有点多, 从外面一个一个排进来, 妥妥的恐怖袭击事件。
很走运啊, 上下加起来两辈子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在电视上才能看见的事情。不过这好像也是他两辈子第一次来电影院看电影,是不是过于巧合了?
两个人蹲下显得不是很雄壮,戏柠舟更是像个少年的身材,这一行人就没有太在意他们,看《哭泣的小丑》的人还是比较多的,家人带着小孩,女孩带着男朋友。
和戏柠舟他们的心态完全不一样,这些人遇到这种事情完全是生活中的一大劫难,小孩子想哭,女人吓得脸色发白,却都被遏止着不能发出半点声音。两个人的脸色不变,只是把头低得更下来了些,他们的座位在一排的正中间,两个人的后面站着一个黑色的家伙,他用手中看起来很真实的黑色玩意儿把两个人从中间扒开。
意思是,要从他们中间分离,一边顺着电影院里的走廊往前排去。两个人也表现出很害怕并且顺从的样子,从中间分开后戏柠舟也没有再嚼他的口香糖,舒平了口舌,让面孔尽量不那样吸引人。
电影院很出名,但是在一家高级酒店的顶层,算下来也有五十多楼的样子,一整层都是电影院,下面还有几家餐厅。这显然是策划已久的恐怖袭击事件,下面餐厅没有因为巨响上来一个人。
顶层和下面有一个楼梯连接,每个人都被身后抵着那黑色的东西一个挨着一个上去。
这确实并没有什么可以感到新奇的地方。
大屏幕上面那刚才还在耍宝的小丑扭曲地笑起来,后台的播放人员应该被挟持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大屏幕变得有一条条黑白的竖棱划过,整个电影院的火灾预警被打开了,也许是要削弱人们心理的坚强,整个红色的灯光照在地上,屏幕刷地一黑。
是夜晚了,很黑,也很安静,没有人敢说话。刚才那一声巨响崩掉的不只是天花板,还有第一个起来跳脚的人。肇事者没有那么好的耐心,他们人数很多,情绪也有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偏激。
——他们有真的枪,我们的命在他们手上。
杀鸡儆猴之后,人群就乖乖地顺着他们的意思都蹲到天台上去了,天台上没有什么防护栏,只有冷到刺骨的寒风和一城美丽的夜景。
令人高兴,难得的停雪。
戏柠舟和梁仟蹲着的位置隔得有点远,大天台少说也有个三百平米的样子,上面还有一些小灯光,戏柠舟和梁仟恰好处在对角线的边缘。两个人的眼睛都可以夜视,但梁仟的余光并没有接收到对方的信号,他垂着的脸部一僵硬,眉跟着皱了起来。
戏柠舟是侧面蹲在那里的,大半个背后面就是空气,他的注意力想要被定格在身后没有半点安全感的高距离,脸色跟着苍白下来,瞳孔无神,陷入了某种呆滞的状态。
男人心中凉了半截,一个冰冷的重锤让他的呼吸都跟着停了一下。
青年不恐高,他很清楚,他的确是不恐高的。但如果站在高处边缘,前方有人,背后没有安全保障,青年的脸色会瞬间变化。
这点是在医院的时候发现的,他很小心地保证着戏柠舟在任意时候都不会出现这种站位,但好像有点东西超出掌控了。男人很轻很缓地将身体前倾,将刚才镇定看形势的想法快速抛弃——这里是海阜,他最讨厌的城市,他经历过的什么场景,不能在这个地方重现。
高度警觉的这十几个恐怖.分子夜视并不好,也没有发现这里有一团黑影在缓慢地转动脚下的踩位。不过很快,他们让所有的人背对着没有安全感的万丈高楼,脸朝天台中间。十几个人手中拿着很长的枪.支,冰冷的枪.口对准这些萎缩人质的脸。
他们的头弄通了通讯手段,这里没有人能解释他们怎么拿到这么多的违禁品,但这一通电话让更多的人慌张起来。
那个人坐在高椅上,风衣领子立得很高,肩膀和脸庞夹着手机,双手腾出来擦他的宝贝玩意儿。他声音很嘶哑。
“哦……是么。大宝贝儿,我这里可是有足足五十三个人质,我忍不了了啊。”他的语气也很漫不经心 ,心态要比对面的好很多,“我有什么可以激动的?都逼到这个地步了,你们和我们没什么好说的。要么拿出我们想要的东西,要么……五分钟,一个人。”
大宝贝儿当然不是指他的小情人,估计是海阜那苦命的警察局了。
“啪嚓。”那人直接不打算挂电话开了扩音把手机丢一边,翘着腿给自己点了根烟,“小崽子们,乖一点哦。我挑个最不顺眼的开刀,或许你们可以一枪毙命,或许从这个地方摔下去——脑浆炸裂。”
梁仟开始默数时间,他小弧度的偏头,余光发现刚才精神临近崩溃的青年状态要好很多了,起码眼神是清明了。
五分钟,很快啊。
每个人的心都快要被压迫到停止了,在梁仟默数到四分三十七秒的时候,他身边的一个经常健身的大男人忽然暴起,伴随着大喝一声就往领头那个人身上扑去,双目赤红,大约是心理承受能力到了极限吧。
然后,很清脆响亮的一声划破夜空,鲜血让这个干净的天台上染上了点漂亮的颜色,被子弹带来的冲力退开,男人从上面掉了下去。
“嗯——好像听不见肉体和地面亲密接触的那种声音了,这个楼层好像选得有点高啊。”领头的人自言自语,他满脸的胡渣,有点驼背,穿的大靴子可以一脚踢废一个人,“五分钟了,可以来选择人了。”
在梁仟视线可见的地方,戏柠舟终于转动了一下那双深蓝色的瞳孔,他还是不太舒服,嘴唇泛白,眼睛里藏了很深的戾气与阴冷。
“就、额,就你吧。”领头的随意指了两团身影,被指到的妇女一惊,泪水不止,她吓得全身发抖小便失禁。
“……我、我?”妇女勉强地重复了一遍。
领头的这会儿好像耐心很好,他阴侧侧地笑起来:“no、no、no。是你抱着的那个啊,我可爱美丽的小姐?”
妇女抱着婴孩,全身血液凝固,僵硬着眼珠微微翻白。
“你不要激动!”扩音传来,那边的人已经着急坏了。戏柠舟又侧了一下眼珠子,余光能够清晰地瞥见下面消防队员开始充气的软垫,那些商店的灯光都太亮了,让那拖起来的长长垫子反着光。
救援队到达了,没脑子的人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哦,我亲爱的宝贝儿你说什么?”那个人嚣张地笑起来,他神色癫狂,“哈哈哈,我什么都没有了啊,你们都把我们逼到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可以讲的呢?拿着我要的东西派一个人上来,不然没有什么可以谈论的。”
说完像变色龙一样,把手机又一扣,冲着紧抱婴儿的妇女呶了呶嘴,他的手下就和他一样疯狂地去抢那个婴儿,妇女崩溃地死咬着嘴紧紧抱着孩子,被扯痛的孩子发出了很凄惨的哭嚎。
婴孩是多么脆弱,当手臂被强行扯断开,鲜血溅在妇女的脸上和黑衣人身上的时候,那种哭声戛然而止,随后是妇女疯狂而嘶哑的大喊,她还是紧紧地抱着婴孩剩下的部分,涕泗横流。
戏柠舟冷漠地看着这一切,鲜血的轨迹倒映在他深蓝色的瞳孔上划了一圈,却没有半分触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