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立规矩
“这几日老爷常与我说起之前叶三的事情,也说起如今府里头气氛消沉,人丁不旺,似是叶三一事带来的晦气未过,也不知该如何做才能冲散开。”大叶氏一边说一边叹气,“说起来,叶三她是我的庶妹,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是既然遗憾又愧疚,便想着一定得有个办法将这晦气冲开,让咱们文国公府重新喜气起来。”
老夫人皱起眉,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她这会儿也实在是懒得动脑子,谈氏的事让她难过极了,满心都是那个已经成了形的男胎,哪有心思搁这儿配合大叶氏。
于是老太太干脆地道:“你有事就直说,没有事就让大家都散了。老身刚没了个孙子,心里头正难受着,没工夫跟你长聊。至于你们在小白府提的什么报官不报官的,我也不主张,毕竟这是家丑,家丑不可外扬。别说是官府,就是将军府那头也得给我瞒着。”
大叶氏连连点头,“母亲说得是,之前是儿媳和老爷想差了,只一心想替小白府追出真凶来,这才主张报官。眼下闻听母亲一席话恍然明了,要不怎么说还是得听老人言呢,有母亲在就是好,凡事都能替咱们小辈把关,省得咱们一个不留神就做错了事。母亲放心,这个官咱们国公府肯定是不会报的,但至于小白府那头怎么做,还得看二叔跟弟妹的想法了。”
老夫人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大叶氏又道:“方才说的去晦气一事,媳妇儿是这么想的,咱们国公府人丁一直不是很旺,如今更是凋零了些,老爷身为一代侯爵,身边只一妻两妾侍候着,也是不成样子。咱们国公府已经有很多年都没有办过喜事了,老爷更是只有轩儿一个亲生儿子,这对于咱们这种门第来说,实在是有些稀薄。母亲,您觉得呢?”
老太太张了张嘴,不知该怎么接这个话。她有些听明白了,大叶氏这是要给白兴言纳妾啊!这女人真是变了,从前死盯着后宅,每一个妾室都是她的眼中钉,这些年要不是因为有她把持着后院儿,白兴言也不至于只有这几个孩子。
纳妾的事她早就想过,毕竟这个府里头除了红氏之外,其它的她都看不上,包括林氏在内,都不是她中意的媳妇子。老太太早就想过让白兴言再纳几个妾室,至少可以分一分大叶氏的风头,可大叶氏看得实在太紧,再加上有叶家和太后压着,妾根本就不敢纳。
没想到下堂过一次的大叶氏转了性子,居然主动张罗给白兴言纳妾了。
老夫人皱了眉,总觉得这里不大对劲。再细想想,忽然明了,原来纳妾只是个形式,纳进来的人才是重点。这个人选肯定是这叶之南她自己选的,她自己没了头发没了一条胳膊,已经不可能再得宠了,所以她需要新人来稳定自己的后院儿。
妾纳进来,也是跟叶之南一条心,也是壮大叶之南的队伍,跟她的本意南辕北辙。
老夫人的脸沉了,“老身到并不觉得人丁稀薄。”
大叶氏笑了笑,显然对这个回答早有准备,“可是母亲,夫君是有这个打算的。”
一句话,堵住了老太太的嘴。
她是老夫人没错,但从来都是老一辈的希望小一辈越兴旺越好,子嗣越多越好。没听说哪家的老太太老太爷拦着儿子不让娶妻纳妾,不让多生孩子的。
所以这话她说不出口,特别是这纳妾的事是人家正室主母提出来的,人家正妻都没意见,都帮着张罗,你当娘的有什么可拦的?是何居心啊?
老夫人心里不痛快,以眼神示意红氏和林氏说话,但红氏和林氏也不好开这个口啊!
一来她俩现在对白兴言没什么心思了,白兴言爱纳几个纳几个,跟她俩都没关系。二来她们只是妾,人家正妻都没意见,妾跟着掺合什么?妾有那个权力拦着老爷再纳新人吗?后宅争宠也不是这么个争法,那得悄悄的来,得暗地里进行,你可以给老爷吹枕边风,说自己不想再有竞争者,但当着主母的面说不让老爷再纳新妾,那不是傻子就是疯子。
见红氏跟林氏都低下了头不说话,老夫人也没了指望,不过还是提了一句:“国公府现下不如从前,银钱紧缺,怕担不起大事。”意思是纳妾得花银子,咱们没钱。
大叶氏立即又道:“这个就得请红妹妹多费心了,毕竟为家里添新人是好事,也是喜事,新人进来也是为了这个家好,也是为了给家里开枝散叶,所以红妹妹你得支持老爷。银钱方面还希望红妹妹能表个态,让老爷手头宽裕宽裕。”
红氏心里跟吃了苍蝇似的恶心,却还是不得不点点头,违心地说:“二夫人放心吧,这也是为了家里好,我是明白这个理的。”
大叶氏表示很满意,“如此,就多谢红妹妹了。你如今也被称一声红夫人,今后这家里还需要妹妹跟着姐姐一起把持着,妹妹可千万别嫌麻烦,多帮姐姐分忧才是。”
红氏淡淡地道:“我没那么大的本事,也没那么多精力,我还得帮四小姐准备嫁妆呢!”
“红妹妹说笑了,四姑娘才十二,就算及笄就出嫁,那也还有三年,没那么急。”
“急是不怎么急,但二夫人也知道,四小姐要嫁的是慎王府,还是正妻,所以这嫁妆可不是随便糊弄一下就能糊弄过去的。当然,二夫人您就不用操我这份心了,反正您膝下也没闺女,自然是不用操心嫁妆这个事的。”
红氏这话说得算是十分毒了,直戳大叶氏的心窝子。林氏那头都提了口气,心里想着二夫人肯定是要急眼的,毕竟那白惊鸿可是她的心头宝,结果因为跟白鹤染对作,最后闹了个打入水牢的下场,现在指不定人都死了。谁敢拿白惊鸿说事,那不是当面打脸么?
可奇怪的是,大叶氏并没有反应得很激烈,反而是相当平静,还笑了笑,对红氏说:“红妹妹话不能这样说,虽然我膝下没有闺女了,但我到底是嫡母,可以说这国公府里的姑娘们都是我的女儿,将来我要操心的事还多着呢!既然红妹妹手里事忙,那家里这一摊子姐姐就多担着了,至于老爷纳妾的银钱,红妹妹还是尽早预备下才好。”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然后似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事情,再开口道:“还有,到底是府里添新人嘛,老爷手头也不能太寒酸。往日你们入府时老爷也都送了东西的,没道理新人入府老爷一点表示都没有。所以,红妹妹,这个也得你操办着,如果没工夫寻物件儿,不如就也给银子吧,让老爷自己去选。你们知道的,这新人入府头一遭一定要做得漂亮,只有把心笼络住了,往后她才能真的把这里当家,把老爷当她的男人和靠山。”
红氏无奈地点了点头,也应下了。
大叶氏见该办的事都办利索了,脸上笑得便更开了些,“多谢红妹妹体恤老爷,老爷听了一定会夸妹妹识大体,懂礼数。咱们再说回这个规矩上,之前这半年多发生的事咱们就不提了,咱们只说半年多以前,那时的国公府可是礼数周全,有规有矩的人家。上尊长,下爱幼,每日晨昏定省,哪一样都不失大家风范。可是后来因为一些原因,这些个规则就乱了套了,再加上我有一阵子没操执府中事务,以至于到后来连老夫人都搬了家。”
她说到这里,又冲着老夫人俯身拜了拜,“儿媳说这话没别的意思,母亲千万别往多里想,儿媳只是自责没把这个家给管好,让母亲您受了大委屈。儿媳更自责那叶三是我的庶妹,五小姐也是从小养在我身边的,论起这些,那件事情无论如何我都脱不掉干系。所以儿媳自请罚,即日起会抄经十卷,送入祠堂供给先祖,以示孝道。请母亲原谅儿媳,也请诸位能够理解并配合我,将咱们府里的规矩重新树立起来。”
话都说到这份儿了,别人还能说什么?今日大叶氏真是有备而来,说的事情件件在理,句句让人无法反驳。无论是白兴言要纳妾,还是府里重新树立规矩,这似乎都是大宅官邸内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谁也挑不出任何错处来。
虽然她们明知道大叶氏所谓的纳妾,实际是在给自己壮大势力,可郁闷就郁闷在明知如此,还只能点头应下。不然怎么办呢?她们给白兴言找妾吗?她们可没那个心情。
红氏如今是只管着银子,然后再一点点地给白蓁蓁置办嫁妆。她都想好了,等白蓁蓁顺利出嫁之后,她就得想尽一切办法离开国公府。实在不行就诈死,相信白鹤染会帮她的。
至于她的儿子白浩轩,她也想过了,有九殿下那么个好姐夫,儿子要什么前程没有?
再说,轩儿跟白鹤染学医呢,将来用不着国公府撑腰,他的两个姐姐哪一个都能帮他。
林氏更光棍了,人家现在就是破罐子破摔,白兴言最好把她给休了,她立马就搬天赐镇住去,她闺女也用不着国公府做主,有二小姐在,什么都不用愁。
所以她们懒得管这些破事,白兴言和大叶氏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去吧!
只是今日这事也有奇怪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