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方叫骂的也不知是何人,不知是从哪里来的,据说不是郭家的人,想来应该是私兵营里的一个小头目。堵在玄武门外的这支兵马也不是由他带领,带头人是郭家的大老爷郭闻宇。
用五皇子的话说:“射死一只蝼蚁,脏了本王的手,可你出言不逊辱骂天赐公主,那就真是你自己找死。”话毕,一只长箭破空而去,照着那人的脑门儿就射了去。
带兵的郭闻宇明显还很重视那个人,在看到五皇子搭弓时就已经派了人手保护。可惜,五皇子这射出去的除了一只长箭之外,还带了数枚小箭,小箭结成一个小型的箭阵,破空,避阻,正面迎敌。噗地一声,整只箭从那人眉心穿刺而过,再从脑后钻出,打出一个血花。
下方敌军齐齐一声惊呼,就连那郭闻宇都看傻了眼,直到那人从马背上摔下来他才有所反应,但这个反应竟是又往后退了几步,然后躲到了人群中间。
城楼上方,传来了白鹤染的一声冷笑,她笑那郭闻宇:“遇到危险就知道往手下人的身后躲,是要让你的手下为你挡枪吗?天底下哪有你这样的将领。我真替这一支兵马感到悲哀,参与造反不是他们的错,因为我知道,打从入伍的第一天起,就会有人告诉他们什么叫做‘绝对服从’。所以他们没有选择,主子要好好的他们就好好的,主子要造反,他们也只能跟着主子一起反。但是没想到,遇着的还是一个贪生怕死要用别人的命来挡箭的将兵,你真是对不起这一身铠甲,对不起你手中提着的长枪。”
郭闻宇被白鹤染给骂得嗷嗷直叫唤,他跟白家本就有仇,因为郭碧玉的事,他在心里头已经把白家人诅咒了无数回。今日好不容易对上了,他飞上城楼把白鹤染手撕了的心都有。
可惜,一来他没有那么好的轻功,飞不上去,二来,就算飞上去了,他也不信自己能撕得过白鹤染。所以刚刚死去的那个人骂白鹤染时,他是觉得特别过瘾的。可惜没想到五皇子杀起人来竟如此干脆利落,完全不给人任何心理准备。
他低头看看马蹄边的尸体,心里暗骂了一声没用,继而眼珠一转,一脸讥讽地看向五皇子:“一个杂种,竟还舔着脸自称本王?我呸!莫要真以为自己是皇子,你其实是文国公跟李贤妃通。奸所出,骨子里流着的是卑贱的血液,跟皇家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君慕丰脸色惨白,很显然,郭闻宇的话激怒了他。堂堂皇子沦为笑柄,势必将成为他一生的悲痛。他根本不想求生,甚至连一丁点求生的念头都没有,他之所以答应跟白鹤染共同迎敌,也根本不是为了自己的死活。他是为了白鹤染!
他是想着,自己精通阵法,多出一份力,让白鹤染将国都保住,将皇宫保住,这样就多了一份筹码去跟皇上谈条件,去堵朝臣的嘴。他只想帮着她,让她活下来,也让白家那几个无辜的孩子活下来。至于他自己,活着比死去痛苦多了,他宁愿一死。
君慕丰转回手去跟间殿的人要箭,他想再射一箭去了结那郭闻宇,却发现白鹤染的动作比他快了一步,数只长箭已经握在其手中了。
他看到白鹤染正在用其中一只箭头划开自己的左掌心,血很快就流了出来。她将血涂抹到那些箭头上,也不拿弓,只一跃站上了城楼高处。一把箭都握于右手,内力运起,猛地往下方就扔了去。
下方敌军都看傻了,以为碰着了个白痴,哪有这样子扔箭的?五皇子那样的神箭还要拉了满弓方有把握射杀一人,她就凭一只手就想把一大把箭都扔下来?还想箭死人?
这在所有人看来都是不可能之事,甚至那郭闻宇都笑出了声儿,大骂白鹤染是个白痴。
然而,白痴的痴字还没有发出音来,忽然就觉得不太对劲了。
因为那把箭根本就没有目标人物,她只是将那一把箭扔向人群中间,又因为是手扔的,即便是运了内力,以白鹤染的内力也不足以对敌军造成多少威胁。
虽然也有因为躲闪不及被刮着点边儿的,但也都是皮外伤,不碍事。
但很可怕的是,箭是握成一把扔出来的没错,可扔到敌军里就已经散了开,散向了四面八方,不说大军中每一个角落都被扔到了一只箭也差不多。如此一来,每一个角落都有人受伤,明明是皮外伤,明明只是出了点血,可被划伤的人却在突然之间起了变化。
他们就像疯了一样,双眼通红,见人就咬,从头到脚,哪里都咬。
许多人猝不及防,突然就被受了轻伤的同伙给咬了一口,挨咬之后,他们就好像也被传染了一样,牙痒得难受,挠也不行掰也不行,脑子里就一个想法,就是咬人,只有咬人才能好受,只有咬人才能让他们不在疯狂之下迷失自己。
郭闻宇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白鹤染随手扔出来的一把箭居然会带来这样的连锁反应,他立即意识到白鹤染的箭头上有毒,可意识到却已经晚了。越来越多的人被咬伤,越来越多的人参与到撕咬当中来,且已经有不少人把目标瞄准了他,朝着他所在的方向挤了过来。
“撤退!立即撤退!保护我!”郭闻宇大叫,一边叫一边往后退。
但是后面也有人啊,后面的撕咬也早就开始了,别说后退,现在是四面八方都有中了毒的人,且范围越来越大,渐渐地,就连围在他身边保护他的将士中,也有人被咬伤了。
“白鹤染!你使的是什么妖术?”郭闻宇一边奔逃一边冲着白鹤染大喊,同时也不忘提醒那些正在撞宫门的人——“加大力气,用力撞,只有撞开宫门我们才能安全!”
白鹤染就站在城楼上方,冷冷地看着城下混乱,就好像在看世界末日,看僵尸大战。
君慕丰去拉她的手,她下意识地缩了一下,他便大声道:“包扎起来!别伤自己!”
她却摇摇头,“不包了,包上了也没有用,一会儿还是要再拆开。今晚注定是一场苦战,我们的命能不能保住,就看咱们自己的表现了。”
他咬咬牙,“我无意活着,之所以参与进来是因为你想活,所以我得帮你。”
“混账话!”白鹤染开口骂他,“你父皇从小把你养大,费尽了心思,你的生活从来也没有比其它任何一位皇子差过。如今国难当头,你父皇的国家正在被人攻打,你就这么狼心狗肺视而不见?你就只顾着自己心难受自己憋屈,而不管那个将你养大的人的死活?老百姓都知道,生恩没有养恩大,你生父是个混蛋,但你有个那么好的养父你为何就不能好好孝敬他?你说你为我而战,他听了该多伤心?养你一场,给你尊容,到头来还不如一个才认识不到一年的女子?你脑子是怎么长的?是不是真随了白兴言那只猪,是非不分,黑白不断?”
她狠狠地骂着眼前这个人,“君慕丰我告诉你,你若因此而一蹶不振,这一辈子我都瞧不起你。你若真不把你的父皇当亲爹去孝敬,我现在就一脚把你给踹下去,让他们咬死算了!”
君慕丰被她给骂得没了言语,心里也知白鹤染说得是对的,可到底是有道坎迈不过来。
特别是刚刚郭闻宇的话更是刺激他,若今后人人见了他都有此一番言论,或是人人背后都在琢磨他其实是一个假皇子,他又该如何自处?他的骄傲允许他这样活着吗?
“公主,下方的人还在撞宫门,再这样撞下去宫门就要撑不住了。”间殿的人上来跟她禀报,“是不是想想办法,让撞击宫门的人停下来?”那人一边说一边探出身子往下瞅了瞅,然后再道,“这会儿敌军大乱,在下有把握冲下去斩杀撞击宫门的人。”
默语也上前一步,“小姐,奴婢也可以。”
间殿的人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只等白鹤染定论。
白鹤染想了想,点头,“也好,便只你二人从这里下去,迅速将撞击宫门的人一一斩杀。切记,下去之后立即动手,不可拖延,但凡有难缠的立即就放弃,我用长绫拉你们上来。对方人多,我们人少,这种时候任何一个战斗力我都损失不起。明白吗?”
二人齐答:“明白!”
“好,去吧!”随着白鹤染一声令下,间殿的人飞身而起,如离弦之箭般冲下城墙,奔着撞击宫门的那群人就去了。
默语也不甘示弱紧随其后,很快地,白鹤染就听到下方利剑刺入骨血的声音,她探身往下去看,正好看到默语的长剑贯穿一名敌军的后心,随带着还刮着了后面离得近的另一敌人。
郭闻宇自然是看到这边有人冲下来了,一男一女,慌乱间还没看清楚究竟是谁,便下意识地以为是白鹤染跟君慕丰,于是他大声呼喊:“杀了天赐公主!谁杀了她本将必有厚赏!”
随着这一声喊,一个疯得几近扭曲的人,张着血盆大口朝着默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