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叶氏吓得直接就从椅子上滑地下去了,扑通一声摔得挺狠,却没人敢上前去扶。
她的丫鬟也跟着跪下,瑟瑟发抖,白花颜冷眼瞧着,只觉这个生母给自己丢人,完全生不出半分怜惜。
老夫人冷哼一声,开口吩咐道:“来人,将小叶氏送回她自己院儿去,以后这样的场合就少出来丢人现眼吧,平白的连累白家。”
小叶氏一脸无奈地被送走了,大叶氏面上的阴霾便又更重了几分。特别是她只要往白鹤染那桌一瞅,一眼就能看着淳于蓝的牌位搁那儿立着,简直膈应死个人。
来宾当中也有不少跟叶氏原本交好的,更有一些是太后一党,不管发生什么事,她们都明白应该站在叶氏这一头。于是有人想揶揄白鹤染,也有人想替叶氏说说好话,可再看看杵在那边的江越,到了嘴边的话就又咽了回去。
这个皇上身边一等一的红人,她们得罪不起。
席过一半,歌舞上场助兴。可惜气氛无论如何都调动不起来,人们看得是索然无味。起初还能冲着叶氏举举杯,笑一笑,慢慢的时辰久了,就连点儿笑模样都懒得给。
不过却没有人提前先走,到也不是给文国公府面子,主要是为了等接下来的一个重要环节。甚至有些坐不住的夫人小姐们,已经开始不停地往宴厅外头看,目光中充满焦急和期待。
终于,宴厅门口有动静了,是二皇子在侍从的陪伴下,一瘸一拐地过来给叶氏敬酒。
夫人小姐们精神一振,纷纷坐得直溜了,酒也不喝了,菜也不吃了,一个个擦嘴的擦嘴,整理衣襟的整理衣襟,甚至还有人用袖子挡着,偷偷拿胭脂往脸上涂。
坐在叶氏那一桌的白花颜也紧张起来,虽然二皇子不是她的菜,但毕竟也是皇子,她绝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在皇子跟前展示最好一面的机会。于是小声问边上的丫鬟青草:“我脸上有油渍吗?衣裳可还整齐?”
青草赶紧帮她擦了擦嘴角,亦小声回道:“五小姐一切都得体。”
白花颜这才点了头,坐直了身子,下意识地冲着走过来的二皇子露了一个嫣然的笑。
叶氏一眼瞥过,面上浮起一抹厌烦。
不过,在人们重视二皇子到来的同时,她们也知道,二皇子其实只是首开场曲,只是道开胃菜。这样一个背后没有母族势力支持、自身还有如此明显缺陷的皇子,并没有更多的人想要巴结,也不会有小姐看得上。只是开胃菜上完了就该上主菜,比如说六皇子啊、大皇子啊什么的,她们是在为后面的主菜做准备。
二皇子拖着瘸腿,走得很慢,好不容易走过长长的宴厅,再加上之前从前院儿到后宅的一段路,额上都有些渐汗,看起来着实辛苦。
叶氏赶紧带头起身行礼,二皇子却将姿态放得极低,都不等叶氏的礼行完就开了口说:“二夫人万万不要跟本王如此客气,今日是您的寿辰,本王就是来为您祝寿的,该是由本王向您行礼祝寿才是。”说完,真的就一揖手,深鞠一躬,大声道:“君慕擎祝二夫人福永在,寿绵长,身体康健,无忧无恼。”
以皇子之尊向臣子家中女眷行礼,这怕还是东秦开国头一回,可见这二皇子给叶氏这个面子给得有多足。
叶氏总算觉得脸上有了些光,一大清早的阴霾在这一刻一扫而空,骄傲重新回到脸上,很是大声地回道:“承蒙殿下厚待,臣妇不胜感激。”
下方,未出阁的小姐们有点儿坐不住了。虽然是个瘸子,可到底也是皇子,平日里都是高高在上的,哪怕她们是高门贵女,也并没有多少机会能常见。甚至有的人已经迅速地在心中分析起利弊来,随即便觉得瘸子又如何?有王位在身,后世荣华富贵是跑不了的,能捞个王妃当当很是不错。
她们的母亲这种时候就要出面开导了,有人悄悄告诉自己女儿:“别动歪心思,二皇子如此看重白家,想必是打了要跟白家再进一步的主意。有这样主意的皇子,今后是福是祸可就不一定了。”
不管下方众人如何评说,这厢,二皇子已经又走近几步,同白惊鸿攀谈起来。
他很在意白惊鸿的感受,小心翼翼地道:“大小姐别不开心了,听说近日西域有宝石进贡到东秦,本王明日就进宫向父皇讨要一枚,为大小姐打一支钗,如何?”
这基本上是低声下气的在跟白惊鸿说话了,更是表明可以为了她特地向皇上求宝,可白惊鸿心里却并不痛快。
原本就看不上这个瘸子,可为了家族利益和自己日后的尊荣,她愿意牺牲一些东西。但是经了今日九皇子这么一搅和,她的心又乱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在九皇子的权势和十皇子的气势面前,这位二皇子真的……什么都不是。这让她如何能再继续违心地欺骗自己,只要能坐到那个位置上,她完全不介意二皇子的跛足?
只要一想到自己国色天香,最终却要嫁给这么个废物,白惊鸿就觉得这辈子简直是白活了。于是当下也不给二皇子好脸色,只冷冷地道:“臣女无阶无品,当不起二殿下如此厚爱,更不敢奢求贡物,所以二殿下还是不要费那个心思了。另外,二殿下更不必自降身份到这里来,听说大殿下都已经走了,您就是跟着一起走也是应该的。白家不祥,万不能连累了您。”
二皇子慌了,白惊鸿的冷脸就如一把利剑刺在他心上,剜心般地疼。
“你这是怪我了?惊鸿,我只是想着若激怒了那兄弟二人,万一他们把气都出到你们身上就不好了。纵然白叶郭三家身正不怕影子斜,当得起老九的手段,可那老十……惊鸿,那是一个连父皇都头疼,都要让他三分的人物,我实在是不敢冒险啊!若不是因为这个,我说什么也不能让她们如此欺负于你,就是拼上这个王位不要,也要跟他们理论理论。同为父皇之子,我纵然没有母族支撑,却也是不怕他们的!”
二皇子怒了,可惜,面对他的怒火,白惊鸿却只淡淡地扔了一句:“匹夫之勇。”
如当头一盆冷水泼下来,浇得二皇子是又狼狈又难看。
叶氏看不下去了,开口训斥白惊鸿:“你的女则女训都学到哪里去了?怎么可以这样子同二殿下说话?还不快道歉!”
“不用不用!不用道歉!”不等白惊鸿有反应,二皇子又开口了,“夫人千万不要为难惊鸿,惊鸿也是受了大委屈,这些本王都能理解。再说……再说惊鸿也是没把本王当外人,才会将委屈诉出来的,本王心里高兴,高兴。”
白惊鸿到底是叶氏的女儿,闹了一出,也知道该如何把场面再给拉回来,于是她抹起眼泪,啜泣着道:“女儿是心疼母亲。”
二皇子赶紧又道:“是啊!惊鸿也是心疼夫人您,夫人就不要于责备她了。”
这一来一往,一边一句的,直把个白蓁蓁给看得差点儿吐了,“还真是会演戏,林姨娘家的戏班子该请白惊鸿去当角儿,肯定会更火。”
白瞳剪轻轻地叹了声,道:“你也别这么大气性,都这么多年了,她们母女是什么样人,还看不透么?”
“哼!”老夫人坐在边上,黑着脸,直勾勾地看着白惊鸿那头,“就是这张脸,就是这几滴眼泪,骗了你们的父亲,骗了你的大伯。”
白鹤染微微一笑,往老夫人的手上轻握了一下,然后端起酒杯,面转向淳于蓝的牌位,扬声道:“大姐姐这话说得真好,我也同样心疼母亲呀!母亲,女儿不孝,您在世时我还小,凡事都需母亲照顾。现在女儿长大了,能照顾您了,可您却不在了。女儿总想敬母亲一杯,谢谢母亲生恩养恩,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托九殿下和十殿下的福,以后每年的今天咱们都当日子过,女儿都到灵前给您敬酒。祖母说了,您永远都是文国公府的大夫人,我永远都是文国公府的嫡小姐。母亲放心,女儿不会再任人欺负,不会再被人以莫名奇妙的理由送出府去。若有一天再次离开文国公府,那只能是风光出嫁。”
此时,叶氏正在喝二皇子敬的酒,结果酒刚入喉就喷了出来,咳得差点儿没背过气去。
二皇子实在看不过去了,伸出手直指白鹤染,大声斥道:“恶女!你不要太过份!”
这一嗓子动静可太大了,整个宴厅的人都往这边看了过来,就看到二皇子正指着白家的二小姐,破口大骂人家是恶女。
白鹤染这会儿正瞅着二皇子皱眉,一脸的愁啊——“幸亏赐婚的圣旨我还没接,这万一所有皇子都跟二殿下一个性格,我可真是伤不起!”
人们有点儿懵,伤不起是几个意思?
这时,就见白鹤染偏过头来,跟身后侍候着的江越道:“江公公,能不能跟皇上商量一下,把赐婚的圣旨撤了吧!你说如果我以后嫁给了十殿下,完了一有宴会我男人就往女人堆儿里凑,女人之间吵个架斗个嘴,他搁边上跳脚骂街,我得多丢人。”
众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