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白蓁蓁喜欢吃荤的,所以这一桌子菜全是肉菜,她以为这就差不多了,毕竟两个人八个菜不少了,怎么也吃不完的。可是她还是小瞧了慎王府的下人对“荤”这个字的理解,于是她当看到最后一道烤乳猪端上桌时,整个人都震惊。
君慕楚也觉得太夸张了,可这会儿再瞧白蓁蓁张大了嘴巴吃惊的小模样,又觉得挺有意思,于是点点头,算是对这道菜的最高评价。
不得不说,自从上次柯公公得知以后白蓁蓁很可能会经常来用晚膳,很是费心地招揽了一拨新厨子后,慎王府的伙食规格着实提高了好几个档次,连烤乳猪这种大菜都能做出来了,而且做得还挺好吃,这从白蓁蓁盯上乳猪之后再不吃别的菜就能看得出来。
君慕楚沦为拿着匕首替她割肉的小帮工,白蓁蓁吃得满嘴挂油,看得一众下人目瞪口呆。要不是知道这位是红家的外孙女,还真要以为这是几百年没吃过肉的小破孩儿了。
君慕楚一边割肉,时不时还要替她抹一把嘴巴上的油,眼里全是宠溺。
也是啊,在他看来,白蓁蓁还是个小孩子,按说要放在从前,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对个小孩子如此上心的。可是白蓁蓁这个小孩子就太不一般,打从他第一次在文国公府见到她,这个虎了巴叽的小姑娘就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现在想想,或许这就叫宿命吧,转来转去,自己到底是没逃过这个虎丑的手掌心。
终于,这顿饭在花厅一众下人越来越惊讶的注视下吃完了。白蓁蓁抓着君慕楚的胳膊又回了书房,下人们看到她的两只手爪子上还沾着油呢,啃乳猪骨头时沾上的油还没擦干净呢,就那么直接地抓到了九殿下的胳膊上。眼瞅着那些油抹向了九殿下的衣裳,人们都为白蓁蓁捏了一把汗,生怕一个不小心九殿下就会发飙,直接将这姑娘给扔出去。
然而,面对白蓁蓁,九殿下发飙那是不可能的了,不但不可能,他还觉得袖子上被沾了油也挺好的,很有烟火气,这才叫生活。
说白了,就是白蓁蓁不管做什么,在他眼里都是对的,都是好的,不对也对,不好也好。
于是直到走回书房后,白蓁蓁的手已经在他袖子上彻底擦干净了。他抬起胳膊闻了闻,还能闻着一股子烤乳猪的味道,挺香。
“你是不是喜欢吃素?”白蓁蓁这才想起来问他,“刚才你都没吃几口,是菜不合胃口吧?下次别做那么多肉菜了,一半一半吧,总不能我吃着你看着,你多饿呀!”她瞅了瞅桌上,已经有下人端过来点心备着,于是走过去捏了一块儿往他嘴里塞,“快掂掂肚子。”
君慕楚咬了一口,喝了口茶往下顺,这才道:“我也没刻意吃素,只是冷不丁看到那么多菜摆在面前,有点儿顶得慌。没事,你爱吃就行。”
小姑娘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回头我也学学做菜,学好了我做给你吃。咱们现在饭也吃过了,终身大事也定过了,接下来就办正事儿吧!”她一边说一边开始脱衣裳。
君慕楚懵了,“等等,等一下,你在干什么?”
“脱衣裳啊!”她答得理所当然,“我白天在今生阁忙活,抛头露面的,只能穿成这样。咱们办正事儿我不能还穿这么多吧,热啊!”说话间,外头一层罩衫已经褪了下来。
君慕楚舌头有点儿打结,“办,办什么正事?”
白蓁蓁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气得脚一跺,“你想什么呢?我才多大你就胡思乱想?你们这帮当皇子的是不是都有恋童癖啊?我可告诉你君慕楚,我才十二岁,没及笄呢,你别这么早就打我主意,我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姑娘。”
君慕楚好冤,“我什么都没想,是你自己动手脱衣裳的,我这也惊着呢好吧!”
“我脱衣裳归脱衣裳,关你什么事啊?”
“不,不关我的事吗?”这是什么逻辑?
“哦,你要一定说关你的事那也对,因为我脱衣是要为你做事啊,这当然是关你的事。”
他欲哭无泪,“丫头,咱们好好说话,你这到底是要干什么?”
“看卷宗啊!外头这长衫太啰嗦,我脱了它方便些。哎呀你躲什么,我里头有裙子,就是白天在今生阁忙活的时候在外头多套了一层,你转过来看看,里头这身儿也是可以直接出街的,就是正常的衣裳。”
他这才转过脸上,微睁眼一看,果然,脱了一层之后里面的还是外衣。这才放下心来,长出了一口气。死丫头,不带这么吓人的,刚刚那一瞬间他几乎都在思考明天怎么去文国公府跟她爹娘交差了。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这样心虚过,真是败给这丫头了。
“那些卷宗呢?我不能白吃你家的饭,得干点儿正事。”她一边说一边走回上次那个柜子前,“还在这里吗?今天太晚了,我最多能看十册。”
君慕楚抽了抽嘴角,“十册不少了,要是正常人来做,怕是最多能看十页。”
“我也挺正常的。”她认真的说,“以后接触多了你就知道了,我这个人再正常不过。”
正常吗?他不敢苟同,虎了巴叽的哪里正常了?正常人就不可能入了他君慕楚的眼。
“都在柜子里,你自己看吧!”说完,往自己桌边指了指,“那个是给你用的,昨儿才搬来,你坐上去看看是不是刚刚好。”
白蓁蓁这才发现在君慕楚的大桌案边上还摆着一张小桌子,说是小,但其实占地面积是一样的,就是矮了一些,配套的椅子也矮了些,刚刚好够白蓁蓁的身高。
桌案上,笔墨纸砚摆放整齐,竟是全套的白水晶制品,连笔杆子都是水晶做成的,这不得不让白蓁蓁惊叹。“这么多白水晶,得花多少银子啊?水晶这东西别说在东秦,就是在这片大陆上也是稀罕物,我听舅舅说,去年为了一套粉晶头面,宫里两位娘娘还打了起来。”
君慕楚失笑,“你还会在乎银子?实不相瞒,你这套东西跟那套水晶头面是一块料子做的。让两个女人打破头的好东西,其实不过是做这一套笔砚剩下的边角余料罢了。”
“那时候就做了?”白蓁蓁听得直皱眉,“你给谁做的?那时候咱俩还不认识吧?这东西原本是打算给什么人用的?”
他实在佩服这姑娘的想像力,“什么叫我给谁做的,它根本也不是我做的呀!是歌布进贡上来了水晶,宫里的匠人瞄着大小打制了这套东西,剩下的边角料就做了套头面首饰。原本这套东西才是主角,可是宫里女人多,一见着首饰就红了眼,结果那么一闹,原本该是主角的物件儿就闲置下来,父皇被她们闹得心情不好,也就没再理会。这不,这两日给你收拾桌子,正好想到还有这么一套东西,就从宫里要来摆上了。”
白蓁蓁感叹,“这要是让那两位打架的娘娘知道了,非得气死不可。”
君慕凛不置可否,“气不气死是她们的事,与本王无关。本王既然将东西拿出来,那这些东西就是你的,快试试,看合不合手。”
白蓁蓁笑嘻嘻地坐下来,提笔蘸墨,很是称手。
他不再打扰她,坐回自己的座位看书,她则迅速又仔细地翻阅起阎王殿的卷宗来。
这些卷宗是经过君慕楚挑选的,白蓁蓁并不会办案,她只是对帐目类的信息异常的敏锐,所以他挑选出来的都案子里关于财产帐目方面的信息。
其实,这方面的罪证才是最关键的,阎王殿办的都是大案,甚至大到皇亲国戚,最次也是正四品以上的人物。对于这些大官员来说,想要他们吐口,最好的突破点是钱财,最一抓一个准的地方,也是财产的来源是否端正。
所以将这方面的事情交给白蓁蓁来做,足以见得他对这个女孩子有多信任。
而白蓁蓁也绝不辜负他的这份信任,一摞子卷宗摆在面前,她一点儿都不打蹙,一本一本拿起来快速翻阅,一边翻阅一边还提笔在一个空白的册子上做着记录。
君慕楚旁观打量,发现她动作虽快但记得却特别仔细清楚,哪一个案子,哪一条帐目,在原记录中的哪一页哪一列发现的问题,都有清清楚楚的记载。
除此之外,还十分详尽地记录了问题的原因所在,以及她是如何发现的,包括这个问题的前因后果,都写得特别清楚。非但如此,她甚至还将这个问题的解决方式也提供了出来。
这就让君慕楚又发现了白蓁蓁一个奇特之处,那就是她的字或许写得算不上多漂亮,甚至有些字像是在画符,连他都看不明白写的是什么。可是写得却特别的快,快到他一列字还没看完呢,她却已经又写好三四列了
他都震惊了,因为这就意味着白蓁蓁不只是手速快,还说明她的思维也极其敏捷。如此看来,真不是白蓁蓁高攀了皇家,反到是他们君家捡了个宝啊!
君慕楚再次感叹起白兴言来,一个女儿是绝世毒医,一个女儿在帐目上有着惊人的天赋,这得是什么命才能生出这么厉害的两个闺女?却偏偏那白兴言脑子不好使,把两个最有出息的女儿给养成了仇,这要是父慈女孝的,将来那位文国公得有多风光。
渐渐地,两个时辰过去了,天早就全黑下来,君慕楚亲自为她掌了灯,一掌就是四盏,生怕她累着眼睛。即便是这样也时不时劝上一句:“明儿再看吧,歇歇。”
可白蓁蓁只是摇头,从头到尾就一句:“说看完十本就十本,少一页都不行。”
终于,两个半时辰后,所有的卷宗都翻阅结束。
她长出了一口气,伸手抻了个懒腰,“终于看完了。”
他赶紧把茶水侍候上,白蓁蓁一口气连着喝了两碗,然后才问他:“现在什么时辰了?”
君慕楚说:“亥时末了。”
“都这么晚了?”她吓了一大跳,“完了完了,我这么晚没回去,姨娘一定急坏了。”
君慕楚赶紧告诉她:“没事,我早就派人到国公府去打过招呼了,你姨娘她知道你在慎王府帮我做事,说……”
“说什么?”白蓁蓁有一种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