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的时候，白晓收拾好行李过来了，是秦峰亲自送她过来的。
白晓来的时候，傅家那边的人已经去食堂吃饭了，病房里只有宁皎依和宁绥和兄妹两个人在了。
看到白晓过来，宁绥和抬眼看了过去，然后动手拍了拍宁皎依的肩膀。
“白晓来了，你跟白晓下楼去吃饭吧，这里我来守着。”
宁皎依早上起来还没吃过东西，宁绥和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她饿肚子？
“我们下去吃饭吧。”听到宁绥和这么说，白晓径直走到了宁皎依面前，很主动地拽了一下她的胳膊。
宁皎依回过神来“嗯”了一声，然后跟着白晓离开了病房。
秦峰看到这一幕也有些惊讶。
宁皎依这明显就是不想吃饭，结果白晓一喊就走了？
这两个人到底什么时候这么熟的？
秦峰突然就觉得自己可能是小瞧了白晓，
宁皎依这么难搞的人，白晓竟然只用了一句话就搞定了她，实在是不可思议。
………
宁皎依跟白晓一起走出了病房。
她这会儿倒是没有再哭了，不过眼睛还是肿的，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憔悴。
白晓挽着宁皎依的胳膊，陪着她一起到了食堂。
“你想吃什么，我去排队吧。”白晓找了个位置安排宁皎依坐了下来。
宁皎依摇摇头，有气无力地说：“我随便吧，都可以。”
她现在是真的没什么心思吃东西，但是她也知道不能不吃，不然身体会垮。
“好，那我去窗口看看。”白晓嘱咐宁皎依，“你在这边坐着等我就好，我很快回来。”
宁皎依点了点头。
………
白晓走后，宁皎依抬起手来捂住了眼睛，脑子越来越乱。
食堂里头很吵，但是她却融入不了这样的“热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连续一段时间都没睡好，宁皎依现在有一种灵魂飘起来的感觉，
好像思想已经抽离了躯壳，整个人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她捂着眼睛呆了一会儿，然后松了手，看向了对面。
好巧不巧，这一眼看过去，入目的正好是一对儿情侣。
不对，应该是夫妻。
那女人的肚子已经微微隆起来了，看起来大概有三个多月的样子。
她身边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男人看起来就是一丝不苟的样子。
不过那女人倒是很活泼，一个劲儿地跟他说着话。
男人的态度看起来中规中矩的，没有很热情。
后来，宁皎依看到了那个女人主动凑上去亲了那男人一口。
那个男人似乎被她的动作惊到了，表现得有些不好意思。
而那个女人就趁着这个时候捧住了他的脸用力地揉。
人在伤感的时候，身边随便一件事情都会让ta触景伤情。
看着对面这对小夫妻的互动，宁皎依又不自觉地想到了那个人——
之前，她也曾经无数次地对他做过类似的行为。
宁皎依将视线挪向了别处。
这样的画面，对她来说实在是太残忍了，她不想再去看。
可是，即使不看，回忆已经被勾起来了，她满脑子都是当初的画面。
于是，眼眶又开始发酸。
这个时候，正好赶上白晓买好午饭回来。
白晓手里端了两份餐盘，她把餐盘放下之后，又去拿了餐具。
坐下来以后，白晓才发现宁皎依的眼眶又红了。
她为什么难受，白晓是知道原因的。
有些事情劝不了，而且再劝也没有用。
白晓只好转移话题，出声提醒她：“先吃饭吧，吃完饭我陪你出去走走。”
宁皎依点了点头，她顺手拿起了筷子，机械地往嘴里送着东西。
白晓见宁皎依还肯吃东西，有些欣慰。
这情况，比她想象中的要好一些。
**
傅启政接到傅揽淮电话的时候，正在公司加班。
听傅揽淮说了傅定泗情况，傅启政瞬间没了工作的心思。
他直接合上了电脑，表情严肃：“你说什么？他怎么会中枪？”
傅定泗平时做的都是正当生意，不可能接触到这些人。
而且，傅家在名城什么位置？
谁会想不开到去朝傅定泗开枪？
“是因为一个喜欢了宁皎依很多年的男人……这件事情说来话长。”
电话那头，傅揽淮扶着额头组织了一下语言和时间线。
他把自己知道的信息一五一十地说给了傅启政。
这件事儿牵涉到时间太久，牵扯到的人也太多。
傅揽淮花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的时间，才把整件事情完整地跟傅启政复述完毕。
“大概就是这样，我知道的也就这些，当时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宁皎依现在情绪不太好，我也没问。”
说完之后，傅揽淮叹了一口气，“招惹上这种变态，真是没辙。”
傅启政自认为见过不少离谱的事情，但听到傅揽淮说起荣京对宁皎依做过的一系列事情之后，还是惊讶得不行。
实在是疯狂……而且变态。
任何一个女人被这样的人盯上，都是一场灾难。
“定泗的伤，医生怎么说？”从荣京的疯狂程度来看，傅启政已经判断出来了，傅定泗的伤势情况绝对不是很好。
“中了两枪，一枪在肩膀上，子弹已经取出来了，缝了针，皮外伤，养一养就好了。另外一枪是擦过心脏的。”傅揽淮停顿了一下，“宁绥和那边找了国内顶尖的专家来操刀手术，明天早上九点钟就手术了。”
“不过能不能成功还不一定，我爸妈也在为了这个事儿焦虑，医生说了很多手术风险，如果出一点儿意外……彻底醒不过来也有可能。”
说到手术的风险时，傅揽淮也是胆战心惊的。
傅启政听过傅揽淮的说法之后，捏着手机的手收紧了几分。
这情况，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彻底醒不过来……
“哎，我有时候就在想，宁皎依就是他命里的劫数吧。”傅揽淮想到这件事儿就叹息不停，“当年他车祸也是因为去找她，这一次中枪也是为了救她……其实我有时候真希望他没有回来，他要是不回来，好歹还能保住一条命，现在这都什么事儿……”
“你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沉默一阵子之后，傅启政终于开口说话了，“我一会儿订机票回去。”
傅揽淮知道傅启政跟傅定泗感情好，傅定泗出事儿，傅启政肯定不会不管。
所以，傅定泗会回来，傅揽淮也不意外。
“你那边不忙吗？”傅揽淮问。
傅启政：“还好，凡事都分轻重缓急。”
傅揽淮：“嗯，那你订好票告诉我，我安排人去接你。”
“对了。”傅启政问傅揽淮：“皎皎情况怎么样？”
“也不怎么样，从早上开始一直在哭，”傅揽淮回忆了一下宁皎依的情况，也不太好受，“能看出来她挺自责的，我之前还没见她哭过，她这一哭，我妈都直接放软话了，说以后不会再管他们的事儿了。”
“好，知道了。”傅启政挂了傅揽淮的电话。
………
挂上傅揽淮的电话以后，傅启政思考了一会儿，还是决定通知一下洛湘这件事儿。
宁皎依现在心情不好，她之前唯一信任的嘉陵又背叛了她，这会儿身边应该没有人能真的陪她了。
宁皎依跟洛湘关系不错，洛湘那个人虽然没心没肺的，但总归是关心宁皎依的。
这个时候，带她回去安慰一下宁皎依，说不定也是有用的。
而且，按傅启政对洛湘的了解来看，知道这件事儿之后，不用他说，洛湘肯定也会回国的。
思考了一会儿，傅启政再次拿起手机，拨出了洛湘的号码。
这会儿已经凌晨了，电话嘟了五六声之后才接通。
电话接通后，傅启政这边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听到了洛湘不耐烦的声音：“你有病啊，大半夜打什么电话？！”
傅启政：“……”
洛湘最近脾气是越来越差了，接个电话竟然都是这样的态度。
不过她好像一直都有点儿起床气。
傅启政现在也没打算跟她吵，他清了清嗓子，对洛湘说：“定泗和皎皎出了点儿事情，定泗明天要手术，我准备回名城，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洛湘那边原本还打算吐槽傅启政的，结果一听到他这么说，洛湘瞬间就精神了，睡意全无。
“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洛湘紧张了起来。
傅启政说：“定泗中了两枪，其中有一枪擦过了心脏，情况比较严重，现在皎皎精神状态也不太好，身边可能需要有个人陪着。”
电话里，傅启政也没办法跟洛湘说得太具体，“一会儿飞回去的时候再跟你说具体的经过。”
“我现在给阿姨打电话让她过来，你先订票吧。”洛湘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做出了决定。
接着，她挂断了电话，起床开始收拾东西。
**
一个小时以后，洛湘和傅启政在机场碰了面。
洛湘出来得很匆忙，只带了一个小行李箱，里面放着日常用品和两套换洗的衣服。
傅定泗没比她好到哪里去，傅定泗连家都没有回，直接是在办公室收拾的行李。
他们两个人走了贵宾通道办了值机手续。
拿到机票之后，洛湘迫不及待地问傅启政：“发生什么事儿了，定泗怎么会中了枪伤？”
傅启政揉了揉太阳穴，“先去过安检，进去了我再跟你说。”
洛湘“哦”了一声，他们确实是要来不及了。
两人匆匆过了安检，进去的时候，这趟航班已经开始登机了。
傅启政买的是头等舱，他们两个人很快便来到了座位上。
坐下来之后，洛湘打了个哈欠，困得要命。
傅启政见她这么困，便说：“困了就睡会儿吧。”
“你先跟我说到底怎么回事儿。”洛湘现在满脑子都是宁皎依和傅定泗的事儿，哪里还有心思睡觉。
“刚刚揽淮给我打电话说的，我听完之后地也有些消化不过来。”傅启政看着洛湘，说：“有一个男人暗中觊觎皎皎很多年了，为了让她和定泗分手，他设计了很多事情。”
………
傅启政尽可能平静地将这件事情跟洛湘复述了一遍。
听完了傅启政说这件事情，洛湘的表情十分震惊，她惊讶得嘴巴都要合不上了——
“你是说……嘉陵也是那个男人的人？”
整件事情里，洛湘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这个。
“嘉陵一开始就是他派到皎皎身边的？也就是说，这些年，她对皎皎一直都是……”
后面的话，洛湘有些说不出来了。
这件事儿真的太让人寒心，太让人绝望。
她不算是当事人，但听到这件事情之后都觉得难以接受。
宁皎依这个当事人……又该多么伤心？
宁皎依虽然很擅长人际交往，但她真心接受的朋友并没有几个。
嘉陵算是陪在她身边最久的一个了。
而且，宁皎依对嘉陵也是掏心掏肺地好，不管什么事儿都会想着嘉陵。
傅启政看到洛湘的表情，叹了一口气，也想起了宁皎依对嘉陵的好。
傅启政朝洛湘摇了摇头，“具体什么样我也不太清楚，等到了之后再问问吧。”
“揽淮告诉我的，他那边知道得也不清楚，定泗回去之后就跟他们脱离了关系，也没有解释过之前的事情。要不是皎皎被那个男人带走，定泗估计也不会让傅家知道这些隐情……”
洛湘咬住了嘴唇，表情愈发地凝重了。
过了一会儿，她才愤懑不平地开口：“嘉陵怎么能这样，皎皎怎么对她的，难道她都不会良心不安吗？真不知道她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做出这种事情的……”
洛湘本质上就是个单纯又直接的人，嘉陵做的这种事情，不在她可以容忍的范围之内，她直接地就把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了。
傅启政早就习惯了她这样，不过，他不会像洛湘一样想得这么简单。
回忆一下，嘉陵对宁皎依应该也是真的关心的。
搞不好这背后还有什么别的隐情。
“现在还不知道具体的真相是什么，你先别急着发脾气，到了问问再说。”傅启政开口提醒了洛湘一句。
然而，洛湘根本听不进去他的话。
傅启政这么一说，洛湘就觉得傅启政是在替嘉陵辩解。
“有什么好问的，事实摆在眼前了，难道还要听她狡辩吗，我看这次的事情跟她也脱不了干系，真是没良心的。”洛湘越说越气。
傅启政看着她孩子气的样子，差点儿就忍不住吐槽她幼稚了。
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
宁皎依和白晓吃过午饭之后，在医院楼下坐了一会儿。
两个人随口聊了一个多小时，再上楼的时候，傅家的人已经回来了。
傅揽淮看到宁皎依上来，便对她说：“启政哥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大概明早之前能飞回来。”
听傅揽淮提起傅启政，宁皎依不自觉地掐了掐手心。
傅定泗消失的那半年多……就是在傅启政那边呆着的。
他做催眠的医生，也是傅启政帮忙找的。
所以，傅启政应该知道那个人消失前的所有心理活动。
“知道了。”宁皎依沉默了良久，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她深吸了一口气，看看傅揽淮和对面的傅诚还有阮湘玉，开口道：“你们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我来守着就好。”
“那怎么行，你看你眼睛都肿成这样了，还是先回去休息吧，明天早上再过来。”阮湘玉一听到宁皎依这么说，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她，“定泗醒来看到你这样子，又该以为我们欺负你了。”
阮湘玉现在可不敢让宁皎依出什么差池。
傅定泗这么心疼宁皎依，宁皎依一出事儿，傅定泗肯定会怪在他们头上。
傅定泗跟他们的关系已经够紧张的了，阮湘玉现在只想修补这段关系。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现实就是如此——
想要修补和傅定泗的关系，就要先从讨好宁皎依开始。
阮湘玉之前没做过讨好别人这种事儿，多少还是有些生疏。
不过，宁皎依还是感受到了阮湘玉在和她示好。
她不会傻到认为阮湘玉是真的接受她了。
阮湘玉这样服软，不过也是为了傅定泗。
不管她之前做过什么糊涂事儿，她对傅定泗的关心和爱，都是真的。
可怜天下父母心。
是她害了傅定泗，他的人生原本不该是这样的。
宁皎依越想越自责，人在情绪极端的时候就很容易钻牛角尖。
现在，宁皎依就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不管是主人格还是副人格，都是因为她的出现才开始频繁出事儿的……
“我守着他吧，你们明天早上过来就好了。”宁皎依吸了吸鼻子，对阮湘玉说：“放心吧，他醒来误会了的话我会跟他解释的，不会让他跟你们吵架。”
“宁小姐。”傅诚那边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劲儿，他盯着宁皎依说：“不要自责，这是定泗自己做出的选择，他不会怪你的。”
傅诚比阮湘玉要善解人意得多，他说话也比较直接，不会端着架子。
傅诚说的原本是安慰的话，但宁皎依听了更加难受了。
她没有回傅诚的话，但也没打算离开。
………
没多久，宁绥和回来了。
宁绥和回来了解了一下情况之后，还是听从了宁皎依的话，先让傅家的人回去了。
送走傅家的人之后，宁绥和这边还没来得及跟宁皎依说话，就接到了警/方那边打来的电话。
给宁绥和来电话的，是这次案件的负责人李队长。
宁绥和没有避讳，直接在病房里接了电话。
“李队长，什么事儿？”宁绥和问。
李队长说：“宁先生，嫌疑人的家属过来了，是个老太太，说是要见你一面，她不太相信嫌疑人会犯事儿。”
宁绥和：“什么老太太？”
李队长说：“应该是他的家人吧，他刚被我们带走的时候就让我们帮他隐瞒着这件事儿，也不知道老太太是怎么知道的，还直接找过来了……”
李队长也是为人子女的，晚辈犯事儿了，肯定是要照顾长辈情绪的。
嫌疑人也是人，荣京开口提这个要求的时候，李队长也完全能理解，所以才会帮着他隐瞒。
没想到的是，老太太这次竟然直接找来了警/局。
“你们没跟她说荣京做了什么好事儿？”宁绥和反问李队长。
李队长汗颜，“这次瞒不住了，说了，但老太太不太信，非要见你。要不宁先生你就过来跟她见一面吧，不然老太太一直待在这里不肯走……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行我知道了。”宁绥和说，“你先让人等着吧，我今天抽空去一趟。”
说完，宁绥和便挂断了电话。
病房里很安静，宁绥和通电话的时候，宁皎依和白晓都没有出声。
宁皎依听到了电话那边警/方的人说有个老太太过去了。
虽然完整的话没听清楚，但宁皎依也能判断出来，警/方口中的老太太，大概率是陈奶奶。
想到陈奶奶对她的热情，宁皎依心里有些不舒服。
荣京确实是个变态，但老太太是无辜的。
在老太太心里，荣京一直是个遵纪守法又孝顺的人，
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老太太肯定不会相信。
宁皎依试着想了一下陈奶奶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之后会有多么伤心，有些于心不忍。
“哥。”犹豫一番之后，宁皎依主动喊了宁绥和一声，并且对他说：“我跟你一起去警/局吧。”
宁绥和放下手机，听到宁皎依这一说，愣了一下：“什么？”
“他们不是说有个老太太要见你吗，我认识她，我跟你一起去吧。”宁皎依说，“荣京是被那个老太太抚养长大的，老太太不知道荣京做过什么事情。”
宁绥和：“……”
合着荣京还刻意隐瞒了老人家，为的就是不让老人家替他操心？
他这种人，还会有这种觉悟？
**
宁绥和不太想让宁皎依去警/局，但宁皎依执意要过去，宁绥和拗不过她，最后只能带着她走了。
白晓没有跟着一起，宁皎依拜托她在这里守着傅定泗。
白晓没意见，点头答应了。
从医院到警/局的路上，宁绥和忍不住问宁皎依：“为什么非要亲自过来？”
宁皎依垂下头思考了一阵子，然后说：“老太太对我挺好的。”
“那天晚上，我跟荣京就是在老太太那边住的，她以为是我跟荣京在一起了，特意包了饺子打算第二天早上煮给我们吃。”
说到这里，宁皎依的眼眶蓦地有些酸，“我看到她，就想起爷爷了。爷爷对我也是这么好。”
“……”
宁绥和说不出话来。
在他的印象里，宁皎依不该是这种莫名仁慈的人。
听宁皎依这说法，宁绥和总觉得她好像有点儿同情荣京——
要是荣京没伤傅定泗，宁皎依这个态度，说不定他还能找点儿理由说服一下自己。
可是现在，傅定泗被荣京两枪打到昏迷不醒，明天的手术结果如何还不知道。
这种情况下，宁皎依竟然会说这种话？
这实在不像她的风格。
之前，谁要是敢动傅定泗，宁皎依可是要跟对方拼命的。
“你是不是觉得我挺白莲花的？”宁皎依已经看穿了宁绥和的想法。
她自嘲地笑了笑，“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
“你同情荣京？”宁绥和问宁皎依。
宁皎依摇摇头，“我不同情他，他没什么好同情的。”
“那你——”
“我只是觉得老太太很无辜而已，她什么都不知道。”宁皎依说，“荣京确实是个变态，但对她是真的孝顺，这两者并不矛盾。”
“好，那你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办？”宁绥和问宁皎依：“你要因为对老太太的同情，所以放过荣京？”
“没有。”宁皎依摇摇头，她还没有那么仁慈。
“我只是觉得，我可以换一种比较温和的方式让她知道真相。我不打算放过荣京。”宁皎依明确跟宁绥和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宁绥和听到宁皎依如此表态之后，才放心了一些。
要是宁皎依真的决定就此放过荣京，那他真的是要吐血了。
………
二十分钟以后，宁绥和将车停在了警/察局门口。
宁皎依和宁绥和两人一起走了进去。
刚进门，就看到了站在楼道里焦急等待的陈奶奶。
陈奶奶一眼就看到了宁皎依，之后便匆忙朝着她走了上来。
李队长下意识地要拦着老太太，怕她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
不过，她李队长还没行动，宁皎依便摆摆手，示意他不要管。
“依依啊，这是怎么回事儿，小京怎么会被抓起来了？”陈奶奶上来抓住了宁皎依的手。
老太太声音带着哭腔，手指在发抖，每个细节都在昭示着她有多担心荣京。
宁绥和也是心软的人，看到上了年纪的老太太露出这种表情，他也有些于心不忍。
突然就明白了宁皎依为什么要亲自过来。
这老太太看着确实是慈眉善目的，根本没办法把她跟荣京那样的变态联系到一块儿去。
“陈奶奶，有些事情，荣京一直瞒着你没有跟你提过。”宁皎依拍了一下老太太的手，她深吸了一口气，对老太太说：“我和荣京不是男女朋友，我之前是被他绑架的，报警的人是我哥，这中间也没有什么误会。虽然我很尊重您，但这次的案子，我会按照警/方的流程走完。”
老太太听完宁皎依的话之后，好长时间都没回过神来。
大概是因为人年纪大了，反应的速度都慢了许多。
过了有五六分钟，老太太终于缓过来了。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宁皎依，“你是说……你是被他绑架的？”
“是的。”宁皎依点点头，“我不喜欢他，那种情况下配合他，也是为了自保。”
“他怎么能这么糊涂……”老太太并没有怀疑宁皎依的话。
她虽然上了年纪了，但基本判断是非的能力还是有的。
宁皎依不可能拿这样的事情骗她……
看到老太太的态度，宁皎依和宁绥和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有些惊讶。
他们本来以为，老太太是不会当下相信的。
宁皎依甚至都想好了接下来该怎么说了，没想到老太太竟然这么信任她。
“依依，他没有把你怎么样吧？”陈奶奶抓过了宁皎依的手，一脸担心地看着她。
刚刚她情绪太激动，没注意到宁皎依憔悴的脸色和红肿的眼眶。
现在一看，才发现她状态这么不好。
陈奶奶看得有些心疼，“依依，小京是不是欺负了你？你……”
“没有。”宁皎依知道老太太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摇摇头，否认：“他没有把我怎么样。”
“那就好，那就好……”老太太松了一口气，“你没事儿就好。”
宁皎依：“……”
“至于他犯的错，他就要承担，我也不多问什么了，警/察这边怎么处理，我都没有意见，他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能这么糊涂……”
老太太的声音都在抖，“太让人失望了。”
宁绥和听着老太太这么说，嘴角抽了一下。
才这样就失望了？
那她要是知道了荣京做过的其他事儿，岂不是得一蹶不振了？
难怪宁皎依要亲自过来。
**
傅启政和洛湘在名城当地时间凌晨三点半的时候来到了机场。
从凌晨飞到凌晨，傅启政和洛湘两人都是一脸的疲倦。
傅启政还好些，他常年加班出差，身体已经适应了这样的节奏。
但洛湘的情况就没那么好了。
洛湘听完宁皎依经历的那些事儿之后，气得一路上都没睡觉，一直在喝咖啡撑着。
结果，落地的时候，整个人精力都耗尽了。
好在傅揽淮安排来的司机已经提前等在了门口，也替他们在医院附近安排了酒店。
上车之后没多久，洛湘就困得倒下了。
她是靠着车窗睡着的，傅启政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一只手扶着她的脑袋，让她靠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前排的司机看到这一幕之后，压低了声音询问傅启政：“傅总，先去酒店吗？”
傅启政点了点头，决定先去酒店。
洛湘这样子，不睡几个小时，明天估计要病倒了。
**
距离傅定泗做手术的时间越来越近。
宁皎依昨天晚上难得完整地睡了三个多小时，但精神头还是不太好。
神经紧绷了这么长时间，睡三个小时根本缓不过来。
宁皎依早晨五点钟就睡不着了，她爬起来洗漱了一下，连衣服都没换。
白晓也跟着宁皎依起来了。
她洗漱完之后去楼下的食堂给宁皎依买了早餐。
宁皎依随便吃了两口，便没有再动。
六点钟的时候，人陆陆续续到了，医院这边也开始做术前准备了。
病房里挤满了人，宁皎依紧张地捏着拳头，掌心发汗，身体冰凉。
她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皎皎！”宁皎依正紧张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宁皎依险些以为自己是因为过于紧张出现了幻觉。
她闻声看过去，却看到了洛湘和傅启政站在一起的画面。
“你们……”宁皎依艰涩地开口，“什么时候过来的？”
傅启政说：“凌晨到的，昨天接到揽淮的通知之后就买机票了。”
“哦……”宁皎依点点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现在脑子有点儿转不过来。
傅启政看着宁皎依憔悴的样子，就知道她肯定没好好睡觉。
她这么担心傅定泗，也是意料之中。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宁皎依这样子，傅启政又想起了消失的那个人。
他决定消失的时候就说过，宁皎依爱的人根本不是他。
哎……傅启政叹了一口气。
如果受伤的是那个人，宁皎依还会不会这么担心？
“启政哥，你来了。”傅揽淮走上来跟傅启政打招呼。
打完招呼之后，傅揽淮又看向了旁边的洛湘，“嫂子，你也来了。”
洛湘听到傅揽淮这么喊她，下意识地就要反驳：“谁是你……”
然而，洛湘的话刚说了三个字，就被傅启政打断了。
傅启政转过头问傅揽淮：“定泗的手术几点开始？”
傅揽淮回复：“定在九点半，不过马上要去手术室了，应该能提前开始。”
傅启政思忖片刻，又问：“手术大概进行多长时间？”
提到这个问题，傅揽淮苦笑：“不清楚，医生那边没给具体的时间，慢慢等吧。”
这个答案也在傅启政的预料之中。
傅定泗的情况这么复杂，手术中可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确实没办法估算时间。
跟傅揽淮聊完之后，傅启政看向了宁皎依。
他拍拍宁皎依的肩膀，安抚道：“放宽心，他会没事儿的，他的身体素质很好。”
宁皎依点点头。
面对傅启政的安慰，她也只能这样回复了。
病房里人很多，虽然洛湘过来了，但宁皎依也没有多说话，整个人闷闷不乐的。
洛湘本来还想安慰宁皎依的，但是看到病床上的傅定泗之后，她也说不出来安慰的话了。
傅定泗整个人看起来都没什么生命迹象了，她都担心得不行，更何况是宁皎依？
洛湘挽住了宁皎依的胳膊，此时，她能做的，大概就是通过这种方式给她力量。
………
九点出头的时候，傅定泗便被推去了手术电梯。
这个过程是不允许家属跟着的，傅定泗被推进电梯之后，他们这群人就只能在手术等候区等待。
手术结束之后，傅定泗会被直接送回病房——
当然，那是手术成功的前提下。
傅定泗被推进手术电梯之后，病房的一群人便来到了手术楼层的等候区。
因为是私人医院，所以手术等候区的人并不是很多。
洛湘挽着宁皎依坐了下来，白晓跟着她们两个人，安静地坐在了一旁，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
坐下来之后，洛湘对宁皎依说：“这些事情，傅启政跟我说过了。皎皎，别伤心，不管怎么样，你还有我这个朋友，只要你需要，我随时在，我跟他们都不一样的，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洛湘身边也没有什么关系特别好的朋友，她年轻的时候为了上一段感情彻底失去了自我，没有读书也没有社交。
后来生完初初之后，她才开始重新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
但即使如此，能交到的朋友还是很有限。
宁皎依算得上是她这些年里最合拍的同性朋友了。
虽然她们两个人现在不在一个城市，但洛湘觉得，这一点儿都不影响她们的感情。
宁皎依听到洛湘这么说之后，眼眶又有些酸了。
人脆弱的时候总是会想要寻找依靠，宁皎依下意识地就往洛湘怀里靠了靠。
洛湘本身就比宁皎依年龄大，再加上她又做了妈妈，宁皎依这一靠，洛湘觉得自己的母性都被她给激发出来了。
洛湘抬起手来不断地拍着宁皎依的肩膀，“别担心别担心，我们相信医生，定泗肯定会没事儿的，之前那么艰难的时候他都过来了，这次肯定也不会有事儿……”
洛湘口中的“之前那么艰难的时候”，指的是什么，宁皎依大概猜得到。
说到这件事儿……
宁皎依吸了吸鼻子，问洛湘：“那半年，他一直在纽約？”
“是啊，一直都在。”洛湘回忆着，“租了个公寓住了，基本上每周都会去医院两次，哎……其实一开始催眠的效果不太好的，医生也说要做好心理准备，他可能回不来的。”
“不过你看啊，最后他还是回来了嘛，因为他很爱你，有时候人的感情就是有这么大的威力，所有人都觉得不可能的事情，他就是做到了。”洛湘试图用这种方式安慰宁皎依：“所以你放心，这次他肯定也会没事儿的！他会为了你战胜所有的困难。”
洛湘并没有说得很详细，可是宁皎依却从她的只言片语中读出了很多信息——
想到这些事情，宁皎依更加难过了。
她垂下头，内心挣扎又自责。
她杀死了那个人。
虽然不是她亲自动手的，但她绝对是主谋。
她让他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