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揽淮觉得宁皎依这倔脾气,跟她继续说也没什么用,于是打算一会儿跟宁绥和提这件事儿。
傅揽淮正这么想着,宁皎依突然就倒下去了——
宁皎依晕过去了。
阮湘玉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阮湘玉马上就去找护士了。
这动静惊动了病房里的人,洛湘和白晓马上跑了出来。
看到宁皎依倒下,洛湘尖叫:“皎皎,你怎么了?”
“嫂子你别急,我妈已经去找医生了。”傅揽淮安抚洛湘,“她可能就是太累了。”
阮湘玉那边很快找来了医护人员,不多时,宁皎依就被送去了抢救室。
这边傅定泗刚刚出来,宁皎依又进去了。
洛湘和白晓还有宁绥和三个人一起跟着去了抢救室,在楼道里焦急地等待着。
宁皎依进去不到半个小时,急救室的灯就灭了。
随后,刚刚帮宁皎依做检查的医生走了出来。
“宁小姐是极度疲劳加上精神过于紧张所以昏过去的,好好休息几天就好了。”医生走上来,跟他们三个人交代了一下宁皎依的情况。
“就这样?没别的问题了?”宁绥和再三跟医生确认着,生怕漏掉什么问题。
“是的,我们做过检查了,没什么别的问题,应该就是因为近期精神太紧张压力过大导致睡不好,所以才会这样。加上她本身有些低血糖的问题,接下来只要注意休息和营养就好了。”医生点点头,耐心地嘱咐着。
这下,宁绥和终于能松一口气了。
宁皎依被安排到了病房,洛湘和白晓留下来在这边陪着她,宁绥和还有傅定泗病房那边的事儿没有处理,现在宁皎依没事儿了,他得跟傅家那边打个招呼。
于是,这边把宁皎依安顿下来之后,宁绥和又去了傅定泗的病房。
他刚一进病房,阮湘玉便走上来问他:“人怎么样了?怎么会突然晕过去的?”
听着阮湘玉这么关心宁皎依,宁绥和还有些不习惯。
“没什么事儿,医生说最近没休息好,精神压力太大了。”宁绥和交代了一下情况,“她本来就有点儿低血糖,最近吃不好睡不好,就晕过去了。好好休息几天就好了。”
说到这里,宁绥和又看了一眼傅诚,“两位年龄大了,最近也累到了,还是先回去休息吧,这边我找个护工看着,不会有什么问题。”
“好,那就辛苦你了。”傅诚很给宁绥和面子。
阮湘玉虽然根本不想回去,但宁绥和亲自这么安排了,她也不好持反对意见。
于是,阮湘玉说:“那我回去让家里的保姆给她炖汤过来吧,明早我一起带过来。”
宁绥和微微颔首,“好,那谢谢你了。”
宁绥和让医院安排了护工来照顾傅定泗,傅家的人全部都回去了,傅定泗的病房里也安静了下来。
安顿好这边之后,宁绥和又去了宁皎依那边。
他原本是想让洛湘和白晓回去,自己亲自守着宁皎依的。
但洛湘和白晓都不肯走,让他回去休息。
宁绥和这段时间确实够累的,最后就只能先麻烦她们守着宁皎依,自己开车回了公寓。
………
宁皎依一直睡到第二天上午十点钟才醒过来。
因为低血糖的关系,醒来的时候宁皎依还是有些头晕。
宁皎依睁开眼睛之后竟然没力气从床上坐起来。
她四处看了看,发现自己这会儿是在病房躺着。
再看看外面……应该是上午。
宁皎依仔细回忆了一下昨天的事儿。
傅定泗手术完之后,她在病床前盯着人看了一会儿,后来准备出去跟医生问具体情况的时候,就晕过去了。
想到这里,宁皎依拍了拍额头。
所以,她这是睡了一整晚?
那傅定泗那边是谁守着的?
宁皎依有些着急,强撑着身体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这边刚刚坐起来,就看到了从外面回来的白晓。
白晓手里拎着早餐,看到宁皎依醒来之后,白晓忙把早餐放到了桌子上,走到病床边上扶着她坐起来。
“你低血糖了,现在没什么力气吧?”白晓温柔地对宁皎依说,“先别担心,傅先生那边有护工照顾着,你哥哥已经安排好了,湘姐他们也回去休息了,今天白天才过来。”
“傅先生的情况挺稳定的,刘医生说手术很成功,后面养养身体就会好的。”白晓很贴心地把宁皎依可能关心的事情都跟她交代了一遍。
宁皎依原本是很紧张的,听完白晓的交代之后,她略微放松了一些,长吁了一口气。
白晓看到宁皎依这样子,就知道她没有像之前那样担心了。
于是,她轻轻拍了一下宁皎依的肩膀,“先吃点儿东西吧,就算要照顾别人,你也得先把自己的身体养好了。”
白晓这话说得极其有道理。
宁皎依点了点头,跟着白晓走到桌子前,开始吃早饭。
昨天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宁皎依的胃里已经完全空了。
白晓刚刚那番话让她紧绷着的神经放松了下来,饥饿感也随之而来。
这顿早饭,宁皎依吃了不少。
白晓买来的粥和包子还有鸡蛋,她全部都吃完了。
吃饱饭之后立竿见影地没有再头晕了,力气也比之前大了。
宁皎依擦了擦手,对白晓说:“这两天辛苦你了。”
白晓摇摇头,“没关系的,反正我现在也没事干。”
宁皎依怔了一下:“你之前不是在医院工作吗?”
宁皎依之前在墨尔本呆了半年多,还真没打听过白晓的情况。
她跟白晓认识的时候,白晓说她找到了医院的工作。
白晓是牛津的医学博士,在名称找一份工作不要太容易。
现在她突然说她没事儿干,宁皎依怎么可能不惊讶?
“结婚之后没多久就辞职了。”提到这件事情,白晓的声音里头不免染上了几分失落。
她说完之后又觉得自己似乎太过负能量了,于是挤出了一丝笑容,“不过也没关系,以后还会有机会的。”
结婚之后就辞职了?
白晓这么一说,宁皎依只想到了一种可能性:“秦峰不让你出去工作?”
宁皎依从小就是在这个环境里长大的。
这圈子里不少人思想还是很陈旧的,说不好听点儿就是迂腐。
尤其是白晓现在是有求于秦家,秦家那边肯定拿捏得她死死的,这不让做那不让做的。
秦峰本身就是不讲理的人,结婚之后指不定是怎么为难白晓的呢……
“也不是他。”白晓摇摇头,倒是没有把这件事情的责任都推给秦峰,她笑着说:“是他爸妈那边不太想让我出去工作,毕竟医生忙起来没日没夜的,总是有晚班,他们觉得我应该多照料家里。”
说到这里,白晓还是觉得有些遗憾。
但她的语气还是比较平静的,听不出来什么抱怨的成分在。
不过……这事儿宁皎依是忍不了的。
听完白晓的描述之后,宁皎依有些窝火:“他爸妈不让你出去工作,秦峰就由着他们说?”
白晓能听出来宁皎依是在替她鸣不平,不过她没打算让宁皎依参与这件事情,现在她手边还有这么多事情没处理,她哪里好意思麻烦她。
“没关系的,我正好很久没有休息过了,趁着这个机会休息一下也不错。”白晓随便找了个借口。
宁皎依一下子就能听出来白晓是在给秦峰开脱了。
白晓这种能读完医学博士的人,哪里是会安逸躺平了在家里休息的性格?
虽然白晓平时表现得不明显,但宁皎依一看她就知道她是很有野心的那种人。
跟秦峰结婚,本来也不是她自愿的事儿。
被逼着结婚了不说,还被逼着辞掉了工作。
秦家的人还真是不讲理到家了。
宁皎依其实也不是爱多管闲事儿的人,但白晓这两天真的帮了她不少,她下意识地就想替白晓也做点儿什么。
不过现在她自顾不暇,可能要等过段时间才能帮她了。
**
宁皎依刚吃完早饭,病房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宁皎依说了一声“请进”,然后门被推开了。
看到阮湘玉拎着保温盒走进病房的时候,宁皎依略微愣了一下。
不是受宠若惊,就是单纯有些惊讶而已——
阮湘玉这是来看她的?
白晓见阮湘玉过来,便说:“我先出去倒垃圾,你们聊。”
她知道,阮湘玉肯定是有话要跟宁皎依说。
白晓向来是很有眼力见儿的人,这种时候,她肯定是要回避的。
阮湘玉见白晓这么机灵,也很客气:“昨天晚上辛苦你了。”
白晓摇摇头,“伯母客气了,应该的。你们先聊,我出去了。”
白晓走得很快。
她一走,病房里就剩下了宁皎依和阮湘玉两个人。
宁皎依之前不是没有跟阮湘玉单独相处过,不过她们两个人之前单独相处的经历都不是很愉快。
像今天这么和谐,还真是第一次。
阮湘玉走到桌前,将自己手里的保温盒放下来,对宁皎依说:“这是我让家里的保姆炖的鸡汤,是傅诚他朋友送来的乌鸡,补气血的,我听医生说你有些贫血,喝了应该会好点儿。”
阮湘玉说这话的时候,态度空前地好,甚至还带了几分慈爱的意思。
宁皎依习惯了她的咄咄逼人,这会儿她突然改变了态度,搞得宁皎依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面对她了。
宁皎依好几分钟都没说话,阮湘玉大概也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
其实她也是放下了面子来看宁皎依的,来之前,不知道做了多长时间的心理准备。
有些话,她也已经打过腹稿了。
见宁皎依不说话,阮湘玉叹息一声,又道:“我知道你还在怪我,当初确实是我不对,一直以来我都对你有偏见,觉得你害了我们定泗……哎,主要是我也想不到这个世界上会有这么离谱的事情。”
“当年那段监控里,人跟你长得一模一样,任谁看了都会误会,我当时也只是替定泗鸣不平而已。”
“我知道。”宁皎依点点头,“没事儿,我能理解。”
阮湘玉听到宁皎依这么说,有些惊喜,“你的意思是你没怪我?”
“没。”宁皎依摇了摇头。
弄清楚这件事儿之后,她就没再怪过阮湘玉了。
她疼爱傅定泗,那种情况下肯定是站在傅定泗那边的。
这些都能理解,毕竟闻染确实是跟她长得一模一样,她也不能指望阮湘玉看个监控就看出来端倪。
反正现在荣京也被抓了,当年的那些误会差不多也解开了,没必要再揪着这件事情不放。
“那就好、那就好……”阮湘玉听到宁皎依说没有怪她,长吁了一口气。
过了半分钟,阮湘玉又对宁皎依说:“等定泗好起来了,你们两人就安心在一起,我以后……也不会过问你们的事情了。”
宁皎依:“……”
阮湘玉不是第一次说这种话了,但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接。
阮湘玉见宁皎依不说话,还以为她是不相信,便紧跟在后面承诺:“真的,这一次我说到做到,你们以后想怎么过日子都行,我想通了,定泗他确实也该有自己的选择,之前是我太固执了,害了他这么多年。”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阮湘玉说着说着就有些伤感,眼泪竟然就这么掉了下来。
“我最近真的后悔,如果当年我没有让医生强行催眠留下副人格,可能你们两个人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怪我太自私了……”
阮湘玉吸着鼻子,回忆着当年自己的心理活动:“那段时间定泗一直在为了你和我们吵架,他不肯跟你分手,也不肯回家接手公司,他明明是三个兄弟里最有能力的那个,很小的时候我跟他爸就打算着把公司交给他的。”
“可是他从小就不听话,人都说老二最乖了,可是他跟别人是反着来的,揽淮和于江都不需要我太操心,只有他……我一直都在想,他要是能听话一点儿就好了。所以,副人格出现的时候,我觉得很惊喜,当时我还以为老天爷终于听到了我的心声。那个时候就觉得,他完全不记得你,但是又有和他一样的商业头脑,一定要留住他。”
宁皎依听着阮湘玉说着她当初的心路历程,不自觉地抓紧了手边的衣角。
她盯着阮湘玉看了一会儿,僵硬地开口:“所以你一直是把他当成工具了?”
从阮湘玉的话里,宁皎依并没有感受到她对那个人格的爱和关心。
她之前铺垫了那么多,但宁皎依听得出来,她所谓的感情,都是对主人格的。
对于副人格……她完全没有表露出一丁点儿的关系。
字里行间都是在说,他有多么好操纵。
阮湘玉是第一次被人问到这种问题。
宁皎依这一问,阮湘玉愣住了,想了好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然而,宁皎依却有咄咄逼人的架势,等了一分钟之后,又将问题重复了一遍:“我问你,你是不是一直把副人格当成工具了?”
阮湘玉不太理解宁皎依为什么会这么激动,“怎么会,我一直把他当成儿子,他们就是同一个人,都是我儿子。”
阮湘玉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
可能是因为她对人格分裂的认识并不全面。
在她看来,不管是哪个人,都是她儿子,这一点是不会变的。
当年那个人出现,阮湘玉只是觉得他是从听话变得听话了而已。
她觉得自己可以更好地操控他,除此之外,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了。
她没有非常清楚地认识到,他们是两个不同的人。
“他们不是同一个人。”宁皎依表情严肃地纠正了阮湘玉的话。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很认真,还带着某种决绝。
阮湘玉被宁皎依的眼神震慑到了:“……”
她不太理解,宁皎依为什么要分得这么清楚?
她当初不也是不择手段地跟副人格结了婚了吗?
阮湘玉一直觉得她也不太在意这些,没想到她今天情绪竟然这么剧烈。
“你怎么……”
“你疼爱的儿子是主人格,不是副人格。副人格对你来说只是一个听话的傀儡,顺便还是个帮傅家经营公司的工具。”
宁皎依打断了阮湘玉的话,她冷冷看着阮湘玉,“你找再多借口也没用,你就是这么想的。”
阮湘玉:“……这个重要吗?不管是哪个,都是我儿子,更何况,他们本身就是同一个人,没必要分得这么清楚。”
——他们本身就是同一个人,没必要分得这么清楚。
呵,可能大部分人确实会这么想吧。
但宁皎依很清楚,她做不到。
同样地,傅定泗也做不到。
如果能做到的话……也就不是今天这种局面了。
有些话是解释不通的,宁皎依觉得阮湘玉可能这辈子都理解不了他们的这种执念,所以她也不再浪费口舌和阮湘玉废话了。
宁皎依揉了揉太阳穴,转移话题和阮湘玉问起了傅定泗的情况:“他醒了没有?我想去看看。”
“我还没去看,不知道呢。”提到傅定泗,阮湘玉也地有些着急,“要不然我们一起去看看吧,你现在有力气走路吗?”
“嗯,走吧。”宁皎依扶着桌子站了起来。
吃过饭之后,她的情况好多了,最起码没有之前那么虚弱了。
………
宁皎依的病房和傅定泗的病房不在同一层楼,宁皎依和阮湘玉等了一会儿电梯,过了几分钟才到了楼上。
她们两个人到的时候,刘医生正带着几个护士给傅定泗做术后检查。
傅诚在旁边站着,傅启政和洛湘也在。
傅定泗还没醒,他脸上还戴着氧气罩,看起来跟昨天刚从手术室出来没什么区别。
宁皎依见他还没醒过来,有些着急,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
宁皎依正想着开口跟刘医生提问,阮湘玉那边已经迫不及待抢先了。
阮湘玉是真的担心傅定泗,问话的时候语气都很激动:“刘医生,怎么我儿子还没醒?你不是说麻醉剂药效过了就能醒了吗?”
“按理说是这样,但他现在没醒来,应该是身体太虚了。”刘医生说,“我们检查过指标了,都挺正常的,可能他自己累了,想多睡一会儿,不用太过担心,迟早会醒来的。”
麻醉剂过去之后病人不醒的情况确实比较少见,刘医生刚刚还有些担心,所以特意过来给傅定泗做了检查。
原本以为傅定泗可能是出现了什么并发症,但检查结果一切正常。
除了有些虚弱之外,好像也找不到别的问题了。
按照理论来说,傅定泗是该醒了。
不过临床里确实会遇到很多跟理论不符合的事情。
就算是刘医生这种经验丰富的人,都解释不来傅定泗现在的情况。
阮湘玉对刘医生的话将信将疑,她自然不会怀疑刘医生的技术,但是傅定泗不醒来,她心里这块儿石头就没办法落地。
“那他到底什么时候能醒?医生你能不能给个时间?”阮湘玉不依不饶地缠着刘医生问着。
刘医生:“……”
“你这不是在为难医生吗?”傅诚走上来拉住了阮湘玉,“我知道你担心定泗,医生也说了他不会有事儿,一切指标都正常,我刚刚也看过了。该醒来的时候总会醒的,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傅诚劝完阮湘玉之后,又跟刘医生致歉:“不好意思,辛苦你了,她太担心,情绪有些激动,这些话你别放在心上。”
“没关系没关系,可以理解。”
傅诚这么给面子,刘医生当然也不会太计较。
这些年做了太多手术,这种情况几乎每次手术结束都会遇上,他已经习惯了。
“家属们有空多陪他说说话什么的,这样他可能也会早点儿醒来。”刘医生嘱咐了几句,就去忙了。
宁皎依站在病床前盯着傅定泗看着,她不自觉地抿起了嘴唇,脸色十分凝重。
“好啦,别太担心。”洛湘走上来拍了拍宁皎依的肩膀,“他肯定会没事儿的,医生不都说了吗,指标都没问题,该醒的时候就会醒的。”
宁皎依嗓子很干,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傅定泗不醒来,她内心的自责和愧疚就没办法放下。
洛湘见宁皎依迟迟不说话,便搬出了之前的事情安慰她:“真的,你别担心,之前他也这样昏迷过一段时间,差不多快一个月吧,后来还是醒了。他的意志力很顽强的。这样,你每天坐在这边跟他说说话,听到你的声音,他肯定会醒来的。”
“之前……?”这次,宁皎依终于找回了注意力。
她看着洛湘,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他之前昏迷过?”
“是啊,在纽約的那半年。”洛湘说,“其实就是催眠手术刚成功的时候,手术成功之后他就昏迷不醒了,在医院呆了好久呢,但后来还是醒过来了嘛,一醒来就回国找你了。”
“所以啊,他的意志力很强大的,你就是他的动力,他就算为了你也会醒过来的,别担心了。”洛湘摸了摸宁皎依的头发,“现在你就好好照顾好自己,每天陪他说说话就好,他肯定也不希望你搞垮了自己的身体,你说是不是?”
宁皎依轻轻点了点头,她大脑有些混乱,满脑子都是洛湘刚刚说过的话。
在纽約的那半年多,究竟发生了多少她不知道的事情?
宁皎依现在越来越好奇,当初那个人究竟在想什么?
他这样一声不吭地离开……就没有想过自己会留下多少烂摊子要人收拾吗?
………
傅启政站在病房里听着洛湘跟宁皎依说着这件事儿,简直恨不得上去把洛湘拽回来。
洛湘这情商和智商,肯定看不出来宁皎依是对副人格动心了,还在一个劲儿地跟她说着主人格有多在意她。
现在给宁皎依听这些,除了增加她的愧疚和心理压力之外,没有任何作用。
傅启政本来以为洛湘说完这些就算完了,没想到,她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又继续说:“他真的很爱你的,我都问过eddie医生了,他要回来真的很困难,eddie医生那么有经验的医生都没办法保证,但他为了你还是回来了……他很爱你,所以他一定会为了你醒过来的。”
傅启政脑袋都大了。
这个时候,阮湘玉和傅诚正好送完刘医生回来了。
傅启政趁着这个机会走上去拽住了洛湘的胳膊。
“我带她出去办件事儿,叔叔婶婶,皎皎就交给你们了。”
傅启政跟两个长辈打了个招呼,之后便不由分说地拽着洛湘走了。
洛湘整个人都是懵的,傅启政说要她出去办事儿?
她不记得他们在名城有什么事情要办啊!
他们回来不就是为了宁皎依和傅定泗的事儿吗?
傅启政搞什么,她还在安慰宁皎依呢,非得拽她走!
洛湘有些不情愿,用力地甩着傅启政的胳膊,但她力气没傅启政大,最后还是被他给拖出了病房。
………
傅诚和阮湘玉自然也能看出来洛湘不太愿意跟着傅启政出去。
阮湘玉盯着他们两个人背影看了一会儿,说:“这个洛湘的性格也是挺难弄的,难怪启政这么多年都没把婚事定下来。”
傅诚说:“晚辈有晚辈的相处方式,你就别操心这个了。”
阮湘玉点点头,“也是,随他们去吧,以后我不管晚辈的事儿了,等定泗醒了,我就安心养老去。”
**
洛湘被傅启政拽出了病房。
一路走到电梯口之后,她终于挣脱了傅启政。
被他拽了一路,洛湘脾气也上来了:“你搞什么啊,莫名其妙的,你没看到我在安慰皎皎啊?她现在正是需要安慰的时候,你把我拖出来——”
“你那叫安慰?”傅启政打断了她,“我看你是火上浇油还差不多。”
“我怎么了?!”
傅启政这么一说,洛湘更生气了,她想了半天也没觉得自己刚刚的话有哪句是不合适的。
除非——想到某种可能性,洛湘冷笑了一声,对着傅启政开启了嘲讽模式:“呵呵我明白了,你是听我提起eddie医生,所以想起你的此生挚爱了吧?”
傅启政:“……”
有时候,傅启政真的是很佩服洛湘的脑回路。
他自己都没想到的事情,洛湘竟然都能想出来安到他身上,而且听起来还这么合理。
傅启政嘴唇翕动了一下,刚要开口跟洛湘解释的时候,电梯到了。
傅启政暂时打消了解释的冲动,拉着洛湘走进了电梯。
医院电梯里人多,洛湘也不好在这个时候跟傅启政闹。
就算有再多不情愿,洛湘也只能先忍着。
电梯很快停在了一层。电梯门打开之后,傅启政便带着洛湘出去了。
两人一路走到了医院的院子里,停下来之后,傅启政才问洛湘:“你难道就没发现皎皎不对劲儿?”
洛湘无语了,“皎皎不对劲儿还用你说吗,定泗到现在都没醒来,她怎么可能对劲儿?傅启政你是不是有病呀,自己心情不好了就拿我当你的出气筒,我告诉你啊,我没心思管你的破事儿。”
“把你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收一收。”傅启政听着洛湘阴阳怪气地说话,有些忍不了了。
洛湘“嗤”了一声,“怎么乱七八糟了,难道我猜错了?你不是想起了你的此生挚爱?你可真够深情的啊,人家孩子都生了你还想着挖墙脚呢。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闭嘴。”傅启政快被洛湘气死了。
他真想挖开她的脑子看看她脑袋里都装了什么东西。
想象力这么丰富,她干脆去写剧本得了。
傅启政这态度,在洛湘看来就是恼羞成怒了。
“切,被我说中了吧,你自己不爽别拉着我,我没工夫跟你吵架,我要去找皎皎——”
“洛湘,你真是蠢得无可救药。”傅启政黑着脸,再次抓住了她的手腕。
这句话,傅启政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这么有风度的人,在洛湘面前完全束手无策,几乎每一次都会被她弄到风度全无,理智崩盘。
“对对对,我蠢得无可救药,最起码我没想着别人的老公了,哪像你——”
“你难道看不出来,皎皎对定泗的感情已经变质了?”傅启政懒得再跟洛湘打马虎眼了,直接抛出了这个问题。
洛湘被傅启政问得怔了一下,再看看他严肃的表情,洛湘也莫名紧张了起来:“……什么意思?”
“你下次别在她面前提副人格的事情了。”
傅启政和洛湘说了昨天的情况。
傅启政没有说得特别详细,也没有很直接地告诉洛湘宁皎依爱上了消失的那个人。
但,从傅启政对宁皎依反应的描述里,洛湘已经听出了端倪。
这么明显的感情,就算是反应再慢的人都能听出来了。
洛湘听完傅启政的描述之后,好长时间都没能说出来一句话——
过了大概有三四分钟,洛湘才扶额挤出一句话:“那……他还有可能回来吗?”
“基本上没可能了。”傅定泗想了一下eddie医生之前说的话,“他是自愿消失的,要回来就更难了。”
不仅如此,傅定泗这个状况,肯定也不会对宁皎依放手。
他的性子要比那个傻小子强势得多,就算宁皎依真的跟他提分手,他都不一定会同意。
傅启政现在都不敢去想他醒来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总觉得接下来会天翻地覆。
“那你觉得……他现在还有意识吗?”洛湘想了想,才说:“我之前看那些人格分裂的小说和电影,好像另外一个人格消失之后,还是在以上帝视角看着另外一个人格身边发生的事情的呀,如果他还有意识的话,应该知道皎皎喜欢上他了吧?”
傅启政听着洛湘头头是道的分析,一阵无语:“你要拿着电影和小说来挑战科学?”
洛湘:“……艺术源于生活你不懂啊,再说了,之前医生不也说主人格不可能回来吗,最后他还是回来了啊。哪有那种百分百确定的事儿?要不然你再问问eddie?”
在傅启政看来,洛湘的这个想法还是过于天真了。
医学上的奇迹可能有一次,但是谁那么幸运能一再遇到奇迹?
倒不是傅启政丧气,他只是觉得,从科学角度来看,这件事情基本上是不可能发生了。
“哎……你干嘛不早跟我说啊。”洛湘仔细想了一下自己刚才跟宁皎依说的那番话,懊恼地拍了一下后脑勺。
难怪傅启政刚刚会把她拽出来,她现在也后悔死了。
傅启政:“昨天晚上忘记了。”
洛湘:“那你刚才干嘛不拦着我,非得等我说完了才拽我出来?!”
傅启政:“……你喋喋不休说个没完,我拦得住?”
傅启政觉得自己有点儿冤枉。
洛湘这不讲理的劲儿上来之后,真是弄得人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你说完了我拉着你出来你都跟我闹,要是我没给你说话的机会把你拽出来,你是不是又该联想到别的事情了?”
洛湘被傅启政问得噤了声。
她自知理亏,瘪了瘪嘴便不再多言。
“那怎么办啊……”过了一会儿,洛湘又开始担心宁皎依的情况了,“副人格回不来,她不是要一辈子爱而不得了吗?看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比看不到人还难受吧。”
洛湘试着代入了一下宁皎依,光是想着就难受死了。
这种情况跟单纯地分手或者是别离都有本质的区别——
哪怕是爱人去世,都没有这么难受吧。
肉身是活着的,灵魂彻底消失,这何其残忍?
这种情况下,傅启政也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纵使有天大的本事,也没办法再把那个人叫醒了。
**
傅定泗那边脱离生命危险之后,宁绥和就又去配合警/方调查了。
他一早去警/察局跟李队长了解了一下案件进展。
李队长那边说了嘉陵过来配合做笔录的事情,宁绥和询问了一下配合情况。
确定嘉陵配合度很高之后,宁绥和才算是放心了一些。
接着,宁绥和又问李队长:“那老太太还来过吗?”
李队长摇摇头,“倒是没进来过了,不过好像一直都在外面等着,也挺可怜的。”
宁绥和听完之后,表情有些动容。
老太太慈眉善目的,看着确实是个好人。
她听说荣京做的事情之后,也没有要求宁皎依不追究责任,老太太很讲道理……
但就是因为太讲道理了,搞得人有些不好意思。
宁绥和思忖了片刻,然后问李队长:“你们没安排他们见面?”
李队长摇摇头,“暂时没安排,昨天晚上我让人出去问了一声,她好像也没说要跟嫌疑人见面,也不知道老太太是怎么想的。”
“李队长,那老太太又来了……”李队长这边刚跟宁绥和说完,立马就有人来汇报情况了。
李队长听完之后无奈地笑了笑,接着,他看向了宁绥和,“老太太又来了,没办法,可能是想留个念想。”
“荣京现在在哪里?”宁绥和问李队长。
李队长说:“在拘留室关着呢。”
宁绥和说:“嗯,安排一下会客吧。”
李队长:“?”
李队长这边正疑惑的时候,宁绥和已经转身走出去了。
李队长盯着宁绥和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了——
他这是要安排老太太和荣京见面?
真是够善良的。
**
宁绥和刚走到警/察局门口,就看到了在门前踱步的陈老太太。
她穿的还是前几天的那套衣服,人看起来比前两天见面的时候苍老了不少。
到她这个年龄,几天睡不好觉就老得厉害。
宁绥和一看就知道,老太太这两天肯定没有好好休息。想必还是放心不下荣京吧。
就算已经知道了荣京做过什么事情,内心还是抱着点儿希望在这里等他出来。
老人家的这种心理,宁绥和也能理解。
陈老太太看着跟宁元寿差不多的年龄,但看得出来她日子过得很拮据。
听宁皎依说,她一直在连县生活着。
估计荣京也是树敌太多,所以不想让老太太暴露在人前。
宁绥和走到陈老太太面前停了下来。
他这一停下来,陈老太太便认出了他:“你是依依的哥哥?”
“嗯,怎么还没回去?”宁绥和问她,“需要我安排人送一送你吗?”
“不用,不用……我就来看看。”陈老太太摇摇头,她笑着说:“等这个案子结了我就回去,要是他被判了刑,我也能送送他。”
老太太虽然在笑,可是眼眶已经红了,她吸了吸鼻子,感慨似的对宁绥和说:“小京这辈子就我一个亲人了,他犯了错,欺负了依依,你们追究他的责任,是天经地义的事儿……我不为他求情,警/察这边怎么判他我都认了,不过我得送送他,不能看着他一个人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