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晓:“……”
她分明就是口是心非。
嘴上说着不在意,其实她心里比谁都念着嘉陵。
“你知道吗,她喜欢荣京。”宁皎依小声喃喃着,似乎是在自言自语,“我看过她身上的淤青和伤,都是荣京弄出来的,荣京一直在虐待她,她竟然还会喜欢他……”
说到这里,宁皎依停顿了一下,突然又开始笑。
“哦,好像我也是这样,难怪我和她关系好了那么多年,我们是一路货色啊。”
白晓:“……”
宁皎依后来一直在笑,甚至还开始哼歌。
白晓越看越觉得诡异,她好几次张了张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在宁皎依洗澡洗得还算顺利。
洗好之后,白晓帮着她擦了身体,看着她换上了衣服,两人一起从浴室走了出来。
刚刚白晓开了通风器,出来的时候,房间里的烟味儿已经没有那么明显了。
………
白晓拉着宁皎依坐下来之后没一会儿,宁绥和就带着买好的吃的上来了。
宁绥和把晚饭放在了茶几上,“吃点儿东西吧。”
看着宁皎依有气无力的样子,他就知道,这几天她肯定滴水未进。
“我陪你吃吧。”白晓在宁皎依身边坐了下来。
她拆开面包袋,拿了一片面包送到了宁皎依的手上。
很自然的动作,宁皎依也配合地接了过来。
白晓没有刻意地去劝宁皎依吃,而是跟她一起吃,这样的方法很明智。
宁绥和看了白晓的做法,内心对她一阵钦佩。
之前他对白晓是没什么印象的,也就这几天,他才发现,白晓这个人是真的聪明。
今天带她过来,是个非常明智的选择。
吃饭的时候,白晓又跟宁皎依聊起了明天出门的事情。
“明天天气很好,我早上来找你出门儿。”白晓说,“或者我晚上直接来你这边住吧,秦峰今天晚上不回来。”
其实白晓这么说也有点儿紧张,她无法揣测宁皎依的反应。
在白晓的等待之下,宁皎依点了点头。
最后,白晓晚上在宁皎依房间住了下来。
有了白晓陪着,宁绥和放心了不少。
宁绥和准备走的时候,白晓特意送了他出去。
宁绥和很聪明,一下子就猜到了白晓是有话跟他说。
从房间之出来之后,宁绥和关上房门,压低了声音问白晓:“你有事情要跟我说?”
“嗯。”白晓点点头,问宁绥和:“你联系得上嘉陵吗?”
提起嘉陵,宁绥和的脸色有些难看,表情也严肃了不少。
看得出来他还是很介意嘉陵对宁皎依的背叛和伤害,所以一提到她,就是这样的表情。
宁绥和这边没回复,白晓却并未因此打消自己的念头。
她抿了抿嘴唇,对宁绥和说:“之前她跟我提过,她上次抑郁症康复期间,都是嘉陵在照顾她。”
“是。”这一点,宁绥和没有否认,“但她那个时候是别有目的,不安好心。”
“其实,不全是的。”白晓说,“这一点宁先生你心里应该也知道的,毕竟这种情况真的不好照顾。”
宁绥和叹了一口气,他盯着白晓盯了足足一分钟,才问她:“你是来替嘉陵说话的?”
“不是。”白晓摇摇头,“我是来替皎皎说话的。”
“刚刚她洗澡的时候,跟我提到了嘉陵。”白晓把之前的情况说给了宁绥和,“她还是放不下嘉陵的,现在是她最脆弱最需要陪伴的时候,当然,我们也可以陪着她,但最好的选择是让嘉陵过来。因为只有她知道该怎么正确跟她相处。她们的九年,是谁都替代不了的。”
“找一个对的人照顾她,事半功倍。”白晓给宁绥和提建议,“所以宁先生,如果你能联系到她的话,不如把她找来。”
白晓提的建议虽然不是宁绥和爱听的,但他不得不承认,白晓的分析有一定的道理。
因为他之前也想到了嘉陵,只是迈不过去心里那道坎儿。
“你觉得,她出现会有用?”宁绥和问白晓:“不会再刺激到她?”
白晓摇摇头,“不会的。其实她心里已经原谅了嘉陵。”
刚刚在浴室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
宁绥和不太相信白晓的说法。
宁皎依可从来不是以德报怨的人。
嘉陵做了那么多背叛她的事情,她就算再重感情,都不可能毫无原则地在这个时候就原谅她。
白晓看出了宁绥和的不信任,她朝房门的方向看了一眼,对宁绥和说:“很难相信吧,但这就是事实。其实她很早就原谅她了,只是她自己也不愿意面对罢了。后来她把嘉陵交给傅先生处理,不是因为她狠心,而是因为她想给你们一个交代。”
“从傅先生回来之后,她就一直过得很压抑,她无法面对自己爱上另外一个人格的事实,而傅先生又为了救她重伤,她这几个月一直都处于挣扎和自责之中,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了。”
白晓应该算得上是最早知道宁皎依想法的人了。
所以,宁皎依的挣扎和痛苦,她都看得十分透彻。
她知道宁绥和很关心宁皎依,所以才会费这么多口舌跟他说明这件事情。
“所以,现在要做的,是让她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情,谁都不要绑架她。”
“……行,我知道了。”宁绥和叹了一口气,“这两天就麻烦你了,我去让朋友联系一下嘉陵。”
白晓点点头,“好,那宁先生路上小心,我先进去陪她了。”
**
宁绥和匆匆走出了酒店,心情有些烦躁。
他站在路边,抬起手来拽了拽领口,想着白晓刚刚说的那些话,头疼不已。
嘉陵……难道真的要让她过来?
要是她知道荣京已经被傅定泗弄死了,会不会又借此机会对宁皎依下手,给荣京报仇?
嘉陵对荣京堪称死心塌地……
宁绥和盘算了一下这件事儿,然后拿出手机,拨出了盛驰耀的号码。
这会儿国内是早晨八点钟,盛驰耀已经吃完早饭准备去单位上班了。
看到宁绥和打来电话,盛驰耀马上接了起来。
“绥和,你找我。”
傅定泗醒来之后,宁绥和就没怎么联系过盛驰耀了。
盛驰耀知道宁绥和多半是还没彻底放下之前的事情,所以他也没有过分打扰宁绥和。
这段时间宁皎依和傅定泗之间发生的事情,他自然也不清楚。
“你跟嘉陵有联系没?”宁绥和开门见山。
盛驰耀被问得拧眉,有些好奇:“怎么突然问这个?”
“你就告诉我有没有联系,有的话去跟她说一声,买机票来纽約。”宁绥和说,“皎皎抑郁症复发了,除了找她,我想不到什么别的办法。”
“……什么?!”盛驰耀听到宁绥和这么说,简直不敢相信:“她怎么会复发?出了什么事情?”
盛驰耀这一问,宁绥和脑袋更疼了,“你等我捋一捋,我也不知道该从哪里跟你说。”
宁绥和大脑飞速运转着。
想了好半天之后,终于想到了该从哪里说了。
………
宁绥和先跟盛驰耀说了宁皎依爱上副人格的事情,又说了宁皎依要跟傅定泗离婚的决定。
盛驰耀先后听到这两件事情,没有太过惊讶。
宁皎依做事儿一向果断,发现自己不喜欢他了就分手,确实是她的风格。
让宁绥和惊讶的,是后面的事情——
“你是说,他先杀死了荣京,然后又开枪自杀了?”
盛驰耀听得瞠目结舌。
饶是他这种见多了风浪的人,都觉得这件事儿非常不可思议。
傅定泗这是偏执到了什么程度,竟然用这种方法来“杀死”自己的情敌。
他对宁皎依的感情,真的是超越了生命。
这一刻,盛驰耀突然就明白了自己前些年为什么会输给傅定泗了。
他虽然也爱宁皎依,但他的爱是理智的,克制的。
但傅定泗是不顾一切,他甚至可以疯到为了宁皎依不要性命的地步。
扪心自问一下,这一点他是绝对做不到的。
“对,就是这样,不过现在抢救过来了,这小子……命硬。”
宁绥和说,“我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办了,皎皎这情况,我拿不准,秦峰他老婆暂时先照顾着她,但她建议我找嘉陵,因为皎皎跟她提了好几次嘉陵。她心里还放不下。”
“我明白了。”
盛驰耀完全能理解宁皎依对嘉陵的依赖。
当年她最艰难的时候就是嘉陵陪在身边的,她对嘉陵的依赖几乎已经成了本能。
现在她又一次坠入深渊,自然而然就想要拽住嘉陵的手。
“我去联系她。”盛驰耀对宁绥和说:“有进展了我联系你。”
宁绥和沉默了一下,问盛驰耀:“你觉得没问题?”
盛驰耀:“你担心什么?”
“荣京死了,傅定泗弄死的。”宁绥和把这件事情重申了一遍。
“所以你怕嘉陵会因为这件事情报复傅定泗,再从皎皎这边动手?”盛驰耀猜到了宁绥和的想法。
宁绥和也不否认:“你觉得不会?”
“她不会的。”盛驰耀说,“她虽然喜欢荣京,但也分得清是非,不然当初不会出庭作证。”
宁绥和拧眉:“你俩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别告诉我你喜欢上她了。”
“我先去给她打个电话问问,荣京的事情,我也会先告诉她,看她的态度了。”
盛驰耀并未回答宁绥和的问题,丢下这段话便结束了通话。
………
挂上宁绥和的电话之后,盛驰耀盯着窗外看了很久。
荣京死了。
他不知道傅定泗究竟是怎么有本事在墨西哥弄死荣京的。
要知道,那可是荣京的地盘——
荣京坏事做尽,死一万次都不够。
盛驰耀没有因为荣京的死遗憾,他只是惊讶于傅定泗的不要命。
盛驰耀想了很久,之后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叹息。
接着,他再次拿起手机,拨出了嘉陵的电话。
**
嘉陵到江城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最近她一直在忙着找工作。
盛驰耀来电话的时候,嘉陵正在去一家设计公司面试的路上。
离开名城之后,那边唯一跟她联系的朋友就是盛驰耀了。
盛驰耀应该是可怜她,偶尔会问问她在这边的情况,比如她租房的情况和找工作的事情。
不过盛驰耀基本上都是晚上打电话的,今天他上午来电,嘉陵有些意外。
不过她还是接了。
“盛先生。”
“在忙吗?”盛驰耀问。
嘉陵:“在去面试的路上,今天有两个面试。”
盛驰耀:“我有几件事情要跟你说。”
盛驰耀的声音实在是太严肃了,嘉陵听得捏紧了手机,心跳加速,莫名紧张了起来。
她停住了脚步,站在路边,“什么事情?”
“第一件事情,荣京死了。”盛驰耀丝毫没有拐弯抹角,上来就跟嘉陵说了这个爆炸性消息。
嘉陵听完盛驰耀的话之后,只觉得自己脑袋瞬间被掏空了。
她是真的很长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有听到我说话吗?”嘉陵这边沉默了好几分钟,最终还是盛驰耀等得没了耐心。
“他怎么会……”
嘉陵内心还是有些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但是她知道的,盛驰耀没有理由拿这件事儿骗她。
“傅定泗和荣家那边的人联手弄死了他,具体怎么死的,我还不清楚。”盛驰耀如实回答了嘉陵的问题,“他对皎皎没有死心,又没有被判刑,傅定泗是不可能放过他的。”
盛驰耀分析得很到位。
嘉陵也了解傅定泗,宁皎依是他的底线,荣京也确实没有对宁皎依死心。
傅定泗为了杜绝后患,彻底弄死荣京,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那,其他的几件事情呢?”嘉陵又问。
“第二件事情,皎皎喜欢上了副人格,她跟傅定泗坦白了,并且提了离婚。这件事情就发生在傅定泗去墨西哥找荣京之前。所以——”
说到这里,盛驰耀停顿了一下,“荣京死之后,傅定泗开枪自杀了。”
“……他疯了。”嘉陵小声呢喃着,“他真的疯了。”
不需要盛驰耀解释,嘉陵当即就猜到了傅定泗这么做的原因。
然后,她立马开始担心宁皎依:“那皎皎呢?皎皎现在怎么样了?”
傅定泗这样做,分明就是在往死里折磨宁皎依。
宁皎依跟他提离婚的时候应该就够自责了——
“傅定泗被抢救过来了,没死,但是皎皎抑郁症复发了。”盛驰耀说,“她现在在纽約,身边的人都不知道该怎么照顾她。”
“我过去,我去照顾她!”嘉陵想都没想就说出了这句话。
宁皎依抑郁症最严重的时候是什么状态,嘉陵是亲眼见证过的。
所以,她比所有人都要担心她:“她会自残的,我必须过去,盛先生,你帮我跟宁大哥说一声吧,我去照顾皎皎,等她好了我就走……绝对不会伤害她的。”
说到这里,嘉陵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了。
盛驰耀之前就猜到了嘉陵会是这样的态度,宁绥和的那些担心真的有些多余。
别的不说,嘉陵对宁皎依的关心,是骗不了人的。
再演技高超的人,都演不出来这种发自肺腑的关心。
“那你准备一下护照,我先去请个假,下午去江城,到时候我们买机票去纽約。”盛驰耀已经做出了决定。
“好,那我等你!”嘉陵一口答应下来。
跟盛驰耀打完电话之后,嘉陵连面试都没有再去了。
她给hr打了电话说明了情况,并且很诚恳地道了歉。
之后,嘉陵打车回到了出租房里,开始收拾行李箱。
**
第二天,白晓带着宁皎依走出了酒店的房间。
宁皎依已经好几天没出来过了,突然见到了太阳,她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要被刺得流泪了。
酒店旁边有一个公园,宁皎依和白晓坐在公园的草地呆了一个上午。
中午的时候,白晓正准备带着宁皎依去餐厅吃饭,却在这个时候接到了秦峰打来的电话。
白晓看了一眼宁皎依,然后接起了电话。
她这边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秦峰吩咐:“你带宁皎依来医院。”
白晓:“……嗯?”
秦峰:“定泗醒了。”
白晓:“……好。”
这一天,终归还是来了。
挂断电话之后,白晓对宁皎依说:“我们去医院吧,傅先生醒了。”
她觉得这件事情没什么好瞒的,宁皎依迟早是要面对的。
不管是要分开还是要继续,都得见面谈。
宁皎依听到白晓说傅定泗醒了,脸上的表情明显有些兴奋。
她激动地拽住了白晓的手腕,反复向她确认:“真的吗?他真的醒了?你没骗我?”
“嗯,真的醒了,没有骗你。”白晓非常有耐心,挨个回答了宁皎依的问题。
她轻轻拉住了宁皎依的手,“走吧,我们去医院。”
“嗯,走吧。”宁皎依这次格外地配合。
**
公园就在酒店和医院的中间,走路过去十分钟的样子。
宁皎依和白晓就是走路过去的,她们两个人在一点钟的时候来到了傅定泗的病房门口。
病房的门紧闭着,白晓走上前轻轻敲了敲门,然后拧动门把推门走了进去。
病房里人很多,该在的人都在。
“皎皎来了。”阮湘玉看到宁皎依之后,热情地迎了上去。
她拉住了宁皎依的手,关切地询问:“这两天还好吧?”
宁皎依木讷地点点头,她甚至都来不及去看阮湘玉,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病床上的傅定泗身上。
他确实是醒过来了,此时正坐在病床上,头上缠着纱布,脸色白得都快跟纱布差不多了。
憔悴到了极点。宁皎依看过去的时候,傅定泗眼底也没什么情绪。
他好像很平静,看着她的时候,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
他的眼里已经没有了平日和她对视时的火焰。
相反地,现在极其淡漠疏离。
这样的眼神……
宁皎依蓦地就想起了之前那个人。
当初她在宁晚晚的病房里逼着他娶她的时候,那个人就是用这种眼神看着她的。
想到这里,宁皎依右眼皮跳了一下。
难道他——
宁皎依正想得走神,阮湘玉已经拉着她到了病床前。
宁皎依听到阮湘玉对病床上的人说:“定泗,这是皎皎,是你……妻子。”
最后一个词儿,阮湘玉斟酌了几秒钟才说出来。
将这个词儿说出口之后,阮湘玉特意观察了一下宁皎依的表情。
生怕自己哪里说错了惹得她不开心。
不过她也没乱说啊……
他们两个人现在还没离婚,法律上还是合法夫妻呢。
病床上的傅定泗听到阮湘玉如此介绍之后,目光在宁皎依身上多停留了几秒。
只是,他的眼神依然很淡漠,完全就是看陌生人的架势。
宁皎依被眼前的情况弄得有些懵了,她想不通,阮湘玉为什么要给傅定泗介绍她?
“你……还好吧?”宁皎依动了动嘴唇,小心翼翼地问了傅定泗一句。
她其实有些不知所措,傅定泗这么冷漠,应该是对她彻底失望了吧。
“你是我妻子?”病床上的男人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向她抛出了一个问题。
傅定泗这问题一出,宁皎依瞬间瞪大了眼睛。
她脑袋中已经冒出了某种可能性。
于是,宁皎依转过头看向了众人,向他们求证。
阮湘玉眼眶很红,那种残忍的话,她说不出口了。
最后,还是傅启政开口说话的。
傅启政看向宁皎依,对她说:“手术损伤到了部分脑神经,定泗失忆了,之前的事情都不记得。”
宁皎依:“……”
果然是失忆了,傅启政的话刚好应证了她之前的猜测。
宁皎依现在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老天爷真的很喜欢和她开玩笑。
这算什么?
傅定泗折腾了这么一通之后,什么都不记得了。
也好,也好……这是不是代表他们可以离婚了?
他现在,既不是主人格,也不是副人格。
他应该有自己全新的人生,不该再被过去绑架了。
或许,这是老天爷替他们做出的最后的决定。
听完傅启政的话之后,宁皎依再次看向了病床上的傅定泗。
显然,他对她没什么兴趣,即使被她盯着看,仍然是一副冷漠到底的样子。
宁皎依又想起了他刚刚冷冽的那个问题——你是我的妻子?
哦,对,她好像还没来得及回答。
宁皎依清了清嗓子,对傅定泗说:“我确实是你的妻子,不过在你出意外之前我们已经在谈离婚了。等你出院了,我们找个时间办离婚手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