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至安眼神凌厉,看车德寿,又看言照清。问车德寿:
“你不是在岷阳首府么?怎的跑沁县来了?”
车德寿意外,心想他是如何知道的。但对江至安,他不想有隐瞒,老实答道:“我……我确实是在岷阳首府讨生活,沁县知县何大人被人从牢房里头劫出来,打死打伤我的一些同僚,葛阜叫我过来看看何书全有没有回家里头。”
车德寿边说,边往江至安那儿走去。江至安头上的刀子叫他不敢直视,怜惜皱着眉头,将来此的缘由原原本本地说。
言照清不紧不慢跟在后头,听车德寿这详细答话,也察觉出车德寿应当不知道江至安在沁县生活多年,也不知道江至安知道他人就在岷阳首府、做的什么营生。
江至安一手将阿弥的后颈子捏着,往言照清那儿推去,“看好了,长着腿的东西,跑丢了你还怎么做驸马?”
大概是这几日阿弥同何思瑶说的闲话传到了其他人那儿,江至安但凡见他,就要用这事揶揄他,连权公都一副“人不为权天诛地灭”的了然神态看他,直言请他当驸马后一定要提携提携权公在江湖中的地位。
言照清觉得没必要解释,也懒得解释。
单手将阿弥一把拦腰扶住,言照清垂眼斜乜忿忿不平的丫头。后颈子发红,有了个印子,江至安是没半分怜惜在里头。
他对废太子党的人,似乎维持着一个不冷不热的态度,总说阿弥是他带过的、教过的,但态度上好像又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你——你搞偷袭!”
阿弥气到险些跳脚,在见江至安轻蔑笑一声就带着车德寿转身走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软剑一打直,就往江至安背后大开的空门袭去。
江至安在何府中不避讳不忌惮,不再用黑布遮头脸,横刀也不随身携带。阿弥这一袭,他赤手空拳转身应对,四五下就将阿弥打趴在地,软剑也被缴了,捏着阿弥的后颈子将人按在鹅卵石铺的小路上,问阿弥:
“你师父教你背后偷袭人?”
阿弥的右脸被鹅卵石硌得疼,哇啦哇啦叫唤,“就准你偷袭,我就偷袭不得?!”
“我方才喊你了。”
“你喊了个屁!”
江至安一挑眉,抬眼看言照清,学着言照清昨日同她斗嘴的句式回她,“对啊,我喊了个屁,那个屁耳朵聋了,没听着。”
阿弥用力挣扎,得了江至安的突然放手,挣扎的力道一失控,差些又一头撞上地面。
“起来,别闹了!”江至安一把将阿弥提起来,往何思瑶那院的方向用力一推,“你嬢嬢醒了,找你呢。”
阿弥趔趄几步,好容易才站定,回头冲着江至安翻个白眼,“哼”一声,快步走去何思瑶的院子。
言照清原要跟上,江至安喊了他一声,“言大人留步。”
言照清便停下来,等着江至安说话。
江至安同车德寿道:“何书全是我从你们州府大牢里救出来的,拦我的衙役也是我杀的,他现在就在何府里头。”
这般开诚布公,叫车德寿受宠若惊,又被他话里的信息震惊,“这……这怎的……这竟然……”
半天说不得一句完整的话。
江至安问车德寿,“你们那个葛阜大人是个什么想法?”
车德寿道:“他以为何书全上京告御状去了,正快马加鞭带着人往京城赶呢,听说要是在路上截到了,就要何书全的命。”
“你没跟上去,是不想杀人是么?”
车德寿丧气垂头,“我多少听说何书全的事情,葛阜那狗贼的性子我也知道,这是真怕何书全告到皇帝面前,将他的乌纱帽给摘了。他要下死手,我要是按他的想法做了,那我同废太子党有什么差别?”
江至安颇有深意,看一眼言照清。
车德寿又道:“我不愿意去,葛阜也怕我坏他的事,就找了个来沁县看看何书全是不是回来的由头将我支开。偏偏等到初一一大早才找人来叫我动身,我娘子大着肚子,即将临盆,来这么一出,我哪儿能不气?!”
一路上抽得马都要疯了,要不是进沁县之前碰到几个惹事的流氓,火气大半已经撒在流氓身上,今天哪儿能这么简单就过去了?
江至安伸长手,用力拍一拍车德寿的肩,道:“你现在就立刻返程回去,就说沁县没有何书全的踪影,何家的大小姐已经被人接走了,去的是临北的方向,先跟她爹汇合再找何家的大公子,然后去京城。你就说你一个人没法追上去,拿不好主意,就回首府找大人禀告一声,要他们快马也好,飞鸽也好,将何家人要先去临北的消息告诉葛阜。”
车德寿诧异,“但我刚才见到何书全的闺女还……我来去不过三两日,首府来人查看怎么办?”
江至安看着言照清道:“言大人明日会带何书全和何大小姐上京,此番葛阜冤杀同僚,险些造错案,陛下一定容不得这样的事情。”
这全然没跟言照清事先商量,也没征询言照清的意见,这般临阵磨枪似的说,言照清倒觉得这江至安是有意布置他似的。
他之前已经想过带着何书全一道上京,何书全受的委屈在他这儿万万不可能这么了了的。再待着,是被塔玉的事情羁绊住了,他想塔玉大概也没几天了,她既然同阿弥的母亲看似关系匪浅,惨遭的横祸又是因阿弥而起的,这几天醒来的时候总要找阿弥,言照清便想在她弥留的日子里叫阿弥伴着她。
江至安这一说,倒将他想做的事情吩咐给他。
言照清心里不是滋味,像是被人捷足先登,又像是要给他人作嫁衣,总之心里不好受,便没有立即应答江至安的话。
车德寿谨慎打量言照清一眼,“他同那臭丫头关系可近?我看他们两个……他不会是李穆川的人吧?”
言照清清冷瞥眼过去。
江至安道:“阿弥劫法场,叫他捉住了,他明天也要带阿弥去京城的。”
“劫法场?”车德寿错愕,“劫法场……劫法场……许之还?!是不是许大将军?!他们竟然叫一个丫头去劫法场?!他们怎的还是这种德行?!”